唐渺音尋遍了整個西南城,都找不到甄麗華的蹤影。
而雲和尚兩兄弟,早在雲揭穿他們甄家有用獨門媚藥的習慣的那一次之後,就已經離開了西南城,回了鷹國覆命。
唐渺音轉念之間,就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蕭家堡。蕭家堡這段時間以來太安靜了,不但沒有和她算挑撥江湖去圍困蕭家堡的賬,而且在甄家鬧出各種笑話的時候,蕭家堡連幸災樂禍的圍觀都沒有,這安靜得太不正常了。
唐渺音不知道,早在雲在西南城揭穿她所謂的「長生花」的真面目之後,林瑾和蕭婧妤就回天劍峰小住去了,宋恆和唐韻一路隨同回去,順路回泰如山莊。現在坐鎮在蕭家堡的,是宋宸和蘇妙。
經過唐渺音這麼一鬧,蕭家堡算是進入江湖的視線中了,眼下雖然那些人都退了去,但難怪不會有一兩個好事之徒想要一窺究竟,所以那片迷蹤林在發揮了它臨時的作用之後,還是被保留了下來。蕭婧妤臨行前囑咐蘇妙,讓她想辦法把迷蹤林改造成永久性的,這樣的話,就不用隔一段時間就要繼續澆灌藥汁來保持了。主要是那種澆樹的藥粉,蕭婧妤不想外傳,不然直接把方子給蕭家堡的人自己制了藥粉都行,但蕭家堡的人這麼多,難保不會有一兩個受不了外界的威逼利誘的,萬一把方子賣了出去就不好了。主要是這種藥粉用來造迷蹤林藥效太神速了,如果落到什麼歹徒手里的話,如果臨時用這種藥粉造林,那沒有防備的官兵豈不是無法能將他們繩之于法?所以,最保險、最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把現有的迷蹤林改造……
蘇妙接了師娘吩咐下來的這個任務,每日一頭扎進藥廬里恨不得不用出去,哪里還有空去理會那些污糟事?
宋宸更是不想摻合雲和甄家的事,只一心投入地練功。閑暇之余就找蘇妙逗逗樂子或去深山探探險,這種平靜的生活倒也過得逍遙。
所以在那日听老管家稟報說唐家人來過以及唐家人的來意之後,倆人都是一腦門的官司。甄麗華失蹤了?那為什麼來找他們?
這段日子蕭家堡也有人去西南城賣藥材,對甄家鬧出來的事情他們也有耳聞,老管家把族人打听到的消息匯報了一下,蘇妙和宋宸對此感慨了一番,雲這人狠起來的時候還是真狠啊!
由于宋宸和蘇妙事前吩咐過了,唐家來人一概不見,所以那天唐渺音他們在迷蹤林的外面就被攔住了(事實上他們也不敢進入林子),蕭玉青听到他們這次過來的目的後,笑得都停不下來︰「你們會不會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今日丟個孫女過來找,趕明兒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丟了也過來找,你當我們蕭家堡多空地呢還是我們人太無聊沒事可干?什麼阿貓阿狗都上趕著去收留?誰有空去管你們那些破事啊!我們族長忙得很!」
「誰知道呢!長生花的事情你們一點動靜都沒有,敢說不是在伺機報復?」甄望東激道。
「要不怎麼有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呢?」蕭玉青好不容易收了笑,正色道,「你們上次時鬧的已經是我們族長的容忍極限了,不要再試圖挑戰這條底線!」
「實話和你們說吧,我們族長和姑爺早已外出了,現在留在蕭家堡的是他們的徒弟們。小伙子年紀輕輕血氣方剛,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你們確定要把他們找出來當面對質?」蕭玉青懷疑地看著他們。
甄望東他們想起上次有個人試圖傷害林瑾和蕭婧妤時,蘇妙那玉笛所吹出來的讓人渾身冰寒、動彈不得的笛聲,不不不,這輩子他們都不想听到第二次了。
「你們真的沒有把人藏起來?」甄望東試圖再次確定。
蕭玉青攤攤手︰顯而易見!
甄望東他們再次鎩羽而歸。之後也曾試圖再次派人尋找,但都沒有甄麗華的蹤跡,這個人仿佛像從世間上消失了一樣。
這件事對唐渺音的打擊頗大,她消沉了一段時間,而甄望北他們隨著唐家做生意也不順利。如今唐家的生意稱得上是舉步維艱,唐家幾兄弟不甘心唐家就這麼被拖進泥潭子里,拉著唐昕音要商議出個章程來。
唐二老爺首先發難︰「說到底,我們家的生意出現問題,都是在七妹(唐渺音)來了之後,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責任也應該落到她身上。」
唐四老爺立即附和︰「二哥說得沒錯!甄家本身就自帶霉氣,再加上七妹作死,搞了這麼一出長生花的事情,這可不,把我們唐家的路子都給堵死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唐昕音其實也有幾分贊同,但是唐渺音畢竟是他親妹妹︰「其實你們也清楚,這麼多年來,如果不是小妹的補貼和扶持,唐家也不會有之前的風光……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如今只是一時的難處,你們又何必這麼苦苦相逼?」
「甄家一直以來能維持那份家業,望北和望東想必都不是碌碌無能之輩。」唐昕音勸道,「商人逐利,只要能挺過這一段時間,假以時日,必定能挽回生意——」
「說得好听,但是誰能保證?」唐三老爺對唐昕音的樂觀嗤之以鼻,「依我的看法,那些人不再與我們合作,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收留了甄家!我倒覺得,只要我們和甄家劃清界線,生意自然會回來。」
「沒錯!‘假以時日’需要多久?」唐二爺馬上贊同,「我們唐家還能拖多久?與其這樣,還不如依三弟而言,暫時和甄家分道揚鏣,等我們的景況好些後再接濟一下他們就是了!」
這話說得似乎情真意切,但唐昕音知道,這只是兄弟們為了讓他同意和甄家劃清界線的緩兵之計,他萬一真的同意了,兩家的關系就真的決裂了,這幾個兄弟都會做得很絕,沒有再修補的可能。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同意。」唐昕音搖頭,「小妹對我們唐家有恩——」
「這我們都沒說不是!」唐四爺有點不耐煩了,「既然如此,小妹就由我們唐家為她頤養天年,只不過不能留她在唐家,我們每月按唐家的女眷的份例給她發放月例銀子,但對于甄家的其他人,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他們主子都有將近十位,各種使喚丫鬟加起來十幾個,是筆不小的開銷。」這事說起來還是得怪他們那個亂大方的大哥,當初甄家的人倉促過來投奔,他沒搞清楚狀況就給人家撥了一眾丫鬟小廝,還大手一揮,全部人的月例銀子都由唐家負擔,一切按唐家主子的份例看齊。
現在生意出現了問題,要開源節流了,除了大老爺那一房沒有明說之外,其他各房過慣富貴日子的主子們,都對于大房老爺要他們勒緊褲腰帶也要養著一群外人的做法頗有微詞。這內憂外患的,話已經說開了,唐昕音堅決不同意,他的幾個兄弟面上沒有說什麼,但他們那幾房的人就三天兩頭地鬧,到後面,大房的人都開始受不了,唐昕音的夫人就找唐昕音訴苦。
甄家的人也不是死的,想他們的出身比唐家人還要富貴得多,怎麼受得了他們的明嘲暗諷,年輕氣盛的小輩們于是也鬧著出去自立門戶。這事自然驚動了唐渺音,她去找了一趟唐昕音,和他詳談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決定了舉家搬出去。
以唐渺音手上現存的銀子,在西南城買一套三進的院子並不是難事,事情很快就辦妥了。難的是他們要在西南城落戶。
先前他們是來西南城投奔唐家的,那屬于是走親戚,可以借居長住,但他們如今要自己出來買宅子立門戶的話,那就必須要落戶了。蘭國在這方面有相關的律例。不過在唐昕音帶著甄家的人去府衙落戶時,府尹還是先把他們打發了出回去,轉頭就去蕭家堡拜訪,順便向宋宸請示這件事。先前甄家帶人去蕭家堡鬧的時候,府衙其實也得到了消息,不過鑒于府衙里的小兵卒在武力上難以與那些江湖人抗衡,加上那時也不知道宋宸就在蕭家堡里……後來才得了消息,不由有點戰戰兢兢,生怕會被怪罪。
此時有這個機會,就將功贖罪來了。
不過宋宸對這些事根本就沒有想法,況且政事本來就不是他應該干涉的,他又對于對甄家和唐家趕盡殺絕沒有興趣,因此很干脆地回復了府尹,讓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府尹得了指令,才敢根據律例接收甄家等人的落戶,只不過在要收的落戶銀子方面就絲毫沒有折扣可打,半點情面不講。
唐昕音對此也無可奈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讓唐渺間他們落戶才是最緊要的事。因為他們有前科,府尹還叮囑了捕快對甄宅附近特別留意,免得他們又闖出什麼讓他感覺無法交待的事情來。
而甄家人真的是開始關起門來過日子,除了下人出來購買些食材等生活必需材料,整個甄宅似乎跟外界基本斷絕了接觸。唐昕音每個月都會送屬于唐渺音的那份月例銀子來,對此唐渺音也不推月兌,這是她應得的。但那畢竟只是一個人的份例,他們倉促從海國出逃,又新搬進宅子,什麼東西都要置辦,很快,就開始捉襟見肘來。
三位小姐不得不通過下人去繡莊接了一些繡活回來,補貼家用。幸好她們一直以來都被唐渺音按蘭國的大家閨秀在培養的,閨閣女子空閑的時候又多,所以女紅功夫都不錯,這些繡活都得了不錯的價錢。但光靠這三個人養一屋子人又不現實,經過甄麗華那件事,唐渺音現在也不敢輕易想要用孫女來聯姻了,而且就算她想,甄麗華始終連累了她的堂妹妹們的名聲,暫時也不會有大戶人家願意和甄家議親了。
唐渺叫了甄望北和甄望東來商議,先是把下人的人數減了半,只給每個主子留下了一個丫鬟,一個廚娘,一個門房,其他的下人都被領到人牙那里給賣掉了。
左右手上是有了一筆收入,他們就琢磨著用手上的錢去做點小本經營的買賣。可能是看到甄家在西南城順利地落了戶,那些一開始對唐家和甄家保持距離的,覺得宋宸那邊似乎沒有想要繼續追究的意思,于是也慢慢了和他們恢復了接觸。
但附近有宋宸和蘇妙在,甄望東還是不敢擅用幻術,萬一被他們知道,到時麻煩可能就來了。他們決定老老實實地開個飯館,出售一些海國風味的菜式。這在西南城屬于獨一份,倒還真吸引了不少客人前來光顧。
漸漸不用為維持家計而花心思,唐渺音閑暇下來,就開始不時地想起剛剛過去不久的那些事。從她開始把藍芩草改頭換面成功開始,到有計劃地派人到蘭國散播傳言,吸引了一批批人前往海國查探,到蘇妙他們終于到來……到她絞盡腦汁地不著痕跡地引蘇妙他們到甄家,到用甄鳳惜作餌……一步一步,她細細地回復了一遍又一遍,想導致事情最後的失敗的紕漏出在了哪里?蕭婧妤的醒來是個意外,也許這樣說,從蕭婧妤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她的計劃就注定了失敗。這個她精心為林瑾和蕭婧妤設的局,始終是以長生花為媒介的,如果這個媒介失去了作用,失敗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蕭婧妤怎麼就那麼命大呢?唐渺音想想在海國第一次重見她時的震撼,還在蕭家堡時見到的她似乎越發年輕了……為什麼有的人就是會得天獨厚?
她本來也可以如此的,在海國時,甄家有個藥圃,是她專門用來種植煉制駐顏丹所需的部分藥草,另外一些珍稀的藥材她也能通過豐富的財力去得到。如今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就算她在院子里重新種起了一些藥草,但最主要的那些品種她短時間之內都沒有辦法再找得到。唐渺音模著自己不復年初時保養得當甚至已經開始蒼老的臉,倍覺煎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