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姬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被滾茶燙過的傷口,笑聲獰厲,每抽笑一次,又因臂上的痛楚更深地皺起眉來,「可殿下好像是不知,她其實懷了殿下的骨肉。是殿下親手殺死了自己與她的孩子。」淡淡嗓音透出陰惻惻的寒意,听得人毛骨悚然。
太子看向董姬已經浸出血淚的眼楮,再到那血紅之中一瞬燃起期待,讀出她心事。她以為,他听到孩子的事,至少會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那是她所求見的。
半晌,他仰天長笑,聲如鬼魅,「孩子麼!我會有很多,也一定會讓旖貞來生出長子,這樣,大公主才會助我得到天下。若是你們任一,生了皇室長孫,會讓一切都變得麻煩。我不喜歡麻煩。還要親手剔除。」
董姬目光如刀,劃在他臉上,「大公主怎麼會幫助殿下,她想的本就是這天下。而殿下的存在,才是她的障礙。」
`.``太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搖了搖,「有趣真是有趣,你連這個都看出來了麼?那是自然,我會成為她最後的對手,可是在那之前,我們是要一起去營造權勢的人。我終有一日也會殺了她。她也是一般的想法,可聰明如我的姑母,也會留我為她的退路,允我這快婿一點點好處。我,本已是太子,再只多要到一點點好處,就會所向披靡,走上皇座,擁有帝國。」
董姬的目光一瞬灰敗,「死,仿佛變成溫暖的衣食。殿下我按您給的想法想呢。」
太子從她的傷口上抬起手來,厭棄地將上面的膿血抹在她繡了春花的錦衣上,微微偏著頭,「啊,對了,這就是傳說中生無可戀的樣子,我是第一次覺得你很美。美得不可方物。」
她提起最後一分精氣神,「那位郡主呢,不把殿下當回事的郡主,殿下也這樣待她麼?」
仿佛是問到了點子上,他正目瞧了她一眼,「就是說呢,我到底如何對待那個比你們有趣,也有用一百倍的旖貞呢。听說,她現在就已經敢想別的男人了。啊,我該想個辦法,讓他們在一起,然後再棒打鴛鴦,讓她只能困在我身邊,痛苦一生。但這些又對我與大公主的聯手有什麼妨礙呢,他們全都不肯相信,我是能動旖貞一根手指頭的人。」
董姬眨了眨眼,忽然長笑起來,那笑聲如同一柄利刃劃破人的皮肉,直沖到人的心里面去,「可殿下只會拿她沒辦法,長時間之後再兩敗俱傷,愛一個人會那樣的。」
太子一聲冷笑,抬手就扼住她的脖子,「你以為你自己真的超月兌了麼,敢對我施以詛咒。」狠狠地將這氣息都已經虛弱的董姬搖著,精致的發髻一瞬打開,如流瀑飛濺。
董姬更加放肆地大笑,「殿下現時就殺了我,天地大典可就行不成了,迎娶那位郡主的時間也要錯後,然後得天下的時間錯後,打擊大公主的時間錯後,再然後,所有的時間都會對不上。殿下不會那樣做的。」
太子唇邊漸漸勾出一個陰森的冷笑來,眉間也越發惻暗,「你可真算是活得明白了。再是戒備森嚴的太子府,也有可能會有流匪往竄,劫走了太子侍妾也不一定,當然也會有更多的意外。你放心,我會把你消失的這個意外,做成了吉兆,讓你族人,只覺得是一樁喜事,半滴眼淚都掉不下來。就像當初,他們送你入這東宮一樣。」手上一松,絲綢一樣的黑發滑過他指尖,女子瘦弱的身影跌伏在地上,太子擺了擺手,兩廂過來人將她拖了下去。她動也不動就如同一具將死之軀,被他們拖拉著離開。
太子凝起的目光,靜靜望向虛無處。
***
無憂將鳴棋給的袍子,又重新裹緊,低頭瞧瞧,好像有一點點好看。這也算得上是苦中做樂。
蝶兒看到無憂這個樣子時,嚇壞了,趕緊撲上來。問發生了什麼。
看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無憂知道,鳴棋的威脅起了作用。但真正對她有威脅的人卻一定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比如眼前的旖貞,來到她面前,看向她高傲地笑,「沒錯,我是來看女差笑話的,可是女差為什麼沒有告狀,讓那個一直想為你做一切的哥哥將這只荷包搶回去。關于你的事,哪怕細到點滴他也願親力親為。看來,我也該用同樣的辦法用你來威脅他才是。」
無憂扯下被她變成了圍裙的袍子上多余的一塊布,用手又擦了一下臉上的煙跡,「見過我這般模樣的世子,可能明天就不會再想到我了。」
大公主偏過頭來緊盯住她的眼楮,「你現在這般模樣是有幾分貽笑大方,可是在哥哥眼里卻不見得。你覺得,他現在還看得到你的不好麼。天下第一的文無憂,就算是讓他去死,他也能用天下第一的方法將你原諒。」
奇怪的情緒從心底如波浪般退卻,又漲起,然後一直像這樣翻滾不停,無憂努力壓抑著心底的潮涌,若然是有一分的心動表現,旖貞便會真的那麼做,而現在的她只是試探。
無憂輕輕垂首,「世子對奴婢的關照,全是因奴婢在侍奉大公主殿下。」
貞正在理額前碎發,听到無憂如此回答,「撲」地一聲笑了出來,「我是不是今天才認識哥哥啊。除了喜歡又快又好地殺人,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更沒有什麼耐心與什麼周旋來去。是母親的身邊人又如何,服侍母親的女差多了去了。本以為,到了現時,女差再不會矢口否認,原來還是如此。」然後又冷笑,「我真是看低你了,問你做什麼,你又不會害怕,還像這樣一直朝我瞪著眼珠子,除了母親你並不怕我和哥哥。我只需直接讓送你入火坑就成了。鳴得那里我會好好去挑撥,諸如讓他繼續做今天這樣的事,直到女差成為我的人。」語畢,踏過落在地上被無憂撕掉的鳴棋的袍子,端莊而去。
看蝶兒向著旖貞的背影皺眉業已帶上滿臉愁雲,無憂一笑,「這人切慕我,如同向日花切慕太陽。」
蝶兒急得直跺腳,「都什麼時候了,姑娘竟還在調笑。听剛剛郡主的意思,這是鳴得世子做的麼。」
無憂點了點頭,仍然微笑,「比我想的,來得更快了一點兒,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現在美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