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跟隨著蘇仁寬來到皇帝的住所。這是一棟獨立的樓房,總共有三層,類似別墅,又比別墅看起來低調得多。屋內的陳設和布局十分考究,入戶廳門口處用黑色的大理石砌成一個長四米寬兩米的池子,里面放著假山和水草,十幾條錦鯉游來游去,池子背後豎著一道十公分厚的牆,上面掛著梅蘭竹菊四幅刺繡,繡工精湛無比,栩栩如生。牆壁後面的壁櫃上擺放著各種各樣奇珍異寶,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廳內擺放著一張可供十一人用餐的長桌,鋪著潔白的桌布,被擦得發亮的瓷制餐具整齊地排在桌上仿佛藝術品一般。三個照明的黃金燈罩上雕刻著無數條形態各異的龍,在燈光的折射下,使整個房間看起來格外金碧輝煌。桌上裝盛水果點心的盤子、飲水用的器具,無一不是專門定制且價值連城。整個屋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李澈見到皇帝的時候=.==,皇帝正鋪開宣紙寫毛筆字。他怕驚擾到皇帝,只輕輕地弓了弓身子。
劉淮頭也不抬地繼續揮著筆,蘇仁寬站在一桌旁小心地磨著墨,皇帝突然開口道,「朕听聞愛卿巡講到此,才約見于你!愛卿一向守時,今日為何來遲?」
李澈答︰「下臣攜母出游,母親今日身體欠佳,下臣隨即請了大夫過來把脈,出門便遲了些……方才又在門口與公主殿下發生了些沖突,因而來遲!
他故意把「公主殿下」四個字的語調加重。
劉淮手中的筆突然停住。
「令堂情況如何?」他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蒙皇上掛心!大夫開了藥讓家母服下,如今已無大礙!」李澈弓著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劉淮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一眼蘇仁寬︰「公主來了為何不報?」
蘇仁寬微微垂首︰「回陛下的話,公主殿下與太傅一起出現在門口,陛下急著召見李太傅,卑職便先帶太傅過來了,公主殿下現在貴賓廳休息,等候陛下傳召。」
劉淮低沉地「嗯」了一聲,將目光投向李澈︰「這麼說,你已經見過她了?」
李澈點點頭。
皇帝有點納悶,劉若安大黑夜一聲不響地跑來做什麼?
「今日召愛卿前來,正是為了商量她的封號和學業問題。」
李澈微微頷首,「陛下可有中意的封號?」
劉淮點點頭,把寫在紙上的六個字遞給李澈,「元初,元夕,元喜,這三個封號愛卿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李澈接過宣紙,斟酌了一下,道,「下臣以為「元夕」二字甚妙!初,始也;喜字雖好,卻不夠大氣;听內務院的女官說,公主殿下出生之日正是元宵佳節,降生之時,天邊一抹夕陽無限溫暖美好,故,下臣以為「元夕」二字絕佳!
「朕果然沒有找錯人,」劉淮笑道,「太傅真是心細,還向內務院的女官了解到這些細節!好!就叫元夕公主!」
解決了第一個問題,劉淮繼續說︰「朕已替她辦理了退學手續,她自幼成長于民間,沒有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功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朕希望太傅能為她補補功課!」
李澈遲疑了一下,道,「下臣恐怕要辜負陛下一番期許了!」
「為何?」劉淮不解。
「下臣覺得此事難以勝任!」
劉淮敏銳地瞥了一眼李澈,道,「愛卿有何為難之處,不妨直話直說!」
李澈這才把自己剛才和劉若安見面的情況跟皇帝說了一遍。
劉淮听完,氣的臉都綠了,他壓低聲音黑著臉叫了一聲,「仁寬!」
蘇仁寬聞聲趕來。
「叫若安進來!」
蘇仁寬領命去帶劉若安,劉若安听到召見,急匆匆地來到皇帝的住所。
她一進屋就被奢華的陳設和物件所吸引,東模模西看看,磨嘰了好半天才去面見皇帝。
劉若安東張西望著,心不在焉地雙膝跪地,高呼,「參見父皇!」
聲音中透著敷衍。
「你實在太離譜了!」劉淮氣沖沖地走到她面前,「那麼大個人了,做事毫無分寸!為了進來見朕,真是什麼事都干的出來啊!」
劉若安抬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李澈,知道自己被告狀了,答道,「那我有什麼辦法!那兩個門衛死活都不讓我進來!而且他們都說不認識我!說公主在漢宮,說我是神經病!我這也是迫于無奈啊!」
「朕還尚未為你舉行冊封大典,也未將你的面貌公諸于世,他們不認得你,這也在情理之中嘛!你這麼一鬧,真是臉都丟盡了!」
「嫌我丟臉啊!嫌我丟臉你干嘛生下我?嫌我丟臉你十七年前就該一把掐死我!省得現在多鬧心!」
李澈一臉愕然地看著這個無禮的女孩毫不畏懼地頂撞著自己的主子。
劉淮見她絲毫不給自己面子,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李澈,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得得得!朕不跟你扯這些了,說吧,這麼晚來找朕有什麼事?」
「……我想帶兩個人一起進漢宮!」
「怎麼,漢宮那麼多人,你還怕伺候不好你?」
「不是,我是覺得那些人我都不認識!」
「她們不過是伺候你的僕人,你要認識她們做什麼?」
「總之我想帶兩個人一起!您不至于連這麼小小的請求都不答應吧?」劉若安帶著激將的語氣問。
李澈將目光投向皇帝,生怕他被劉若安的話刺激到,一口答應下來。
如果是平時,劉淮可能真就答應了,但因為李澈也在場,劉淮再怎麼樣也要在下屬面前保持點威武英明的形象,便對劉若安說:「漢宮不是說進就進的,你若有合適的人選,先報到內務院,待內務院審查完她們家三代人的背景,如果身家清白,無政治問題便可以參加選拔!」
劉若安一听,急道,「你堂堂一國之君,帶兩個人進宮還要搞的那麼復雜!你還有沒有威信可言?」
劉淮皺眉道,「這不是威信的問題,這是制度你明白嗎?如果連朕都不遵循,那以後任何人有關系都可以隨便進漢宮了?」
李澈听皇帝說著,在一旁連連點頭,露出贊同的表情。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不可以!這事沒得商量!」劉淮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劉若安有些急了,要是連那麼小的事情都搞不定,還算什麼公主?一定會被唐夏瑜和施若雲奚落得體無完膚!
「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劉若安試圖再次爭取。
「朕若是對你開了先例,如何叫別人信服?」
李澈看著劉若安一臉失望的樣子,對著她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又對皇帝投去贊許的目光。
皇帝看見下屬一臉敬佩,自豪感油然而生。
「行!」劉若安怒氣沖沖地站起身來,「那你也派人先查查我家三代,看看我有沒有什麼政治問題……哦…對了,听母親說,外公可是有篡改歷史污蔑先帝的罪名呢,這麼說,我也是政治背景不清白了……那我就不給您臉上抹黑了!我還是回去繼續做我的小老百姓吧,全當您沒來認過我這個女兒!告辭!」
劉若安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走。
劉淮沒想到劉若安會這麼剛毅執著,想到太後的囑托,望著劉若安離去的背影,猶豫再三,開口道:「你要帶哪兩個人進宮?」
李澈一听,知道皇帝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心底一陣嘆息。
劉若安停下腳步,得意地轉過身,笑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就是那日和我在一起的兩個女孩子!」
「頭發顏色染得亂七八糟的那兩人?」劉淮對唐夏瑜和施若雲印象最深的便是她們的發色。
劉若安點點頭。
劉淮看了看一臉漠然,低頭不語的李澈,再看向劉若安說,「朕若是不答應,只怕你又生出些事端來。」
這無力的辯解分明就是說給李澈听的。而在李澈心里,皇帝的威信值已經跌到爆表了。
「那父皇的意思是同意啦?」
劉淮沒有點頭,只答,「要進宮可以,你叫她二人把頭發顏色染回來,不可染指甲,不可有紋身,穿著不可太暴露,還有,不可化濃妝!」
「遵命!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若安滿臉洋溢著喜悅,高呼一聲。
「還有別的事麼?」
「沒了!」劉若安搖搖頭。
劉淮一臉無奈地看著她,「你費勁周折來此,就是為了這點事?」
劉若安點點頭。
劉淮一陣無語,道,「明日與朕說不行麼?就急在這一時?」
「明天就要走了,您要是同意了,我得讓她們提前準備準備嘛!」劉若安笑眯眯地答,「那父皇早些休息,女兒告退!」
說完,哼著小調歡天喜地地走了。
李澈偷偷地瞄了一眼揉著太陽穴的皇帝,道,「陛下,恕臣斗膽直言,公主殿下行事實在不知分寸,任性妄為,只怕她也不會願意听下臣說教!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劉淮聞言,笑道,「朕知道你是嫌元夕公主社會習性太重,不屑為她教學,對吧?」
李澈連忙跪地,「下臣絕無此意!」
劉淮笑道,「愛卿不必否認,朕這個女兒月兌離皇室太久,朕想,她可能需要先從宮規禮儀開始學起!不過,倘若她學好了禮儀,你不可再拖三阻四!」
李澈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雖說自己暫時逃過一劫,但是瞧這趨勢,早晚還是會有一對一給劉若安上課的一天,想到這里他就恨不得向皇帝辭職不干。他也出訪過其他國家,公主王子也見的多了,就是沒見過像她這麼離譜的。他從來沒有過對一個異性只見一面就厭惡到極點的經歷,其實,他跟劉淮一樣,是因為劉若安初次見面就踐踏了他們的善良和同情心,只是劉淮因為是劉若安的父親,也計較不起那麼多,可是他李澈跟她沒有半點關系啊,他可不想跟這個問題少女再有任何瓜葛!一秒鐘都不想!他琢磨著如果讓劉若安自己提出不想要他授課,豈不美哉。想到這里,他暗暗謀劃著自己的小算盤。
劉淮見李澈久不發話,又說︰「不瞞愛卿,此番認女,亦是事出有因!」
李澈道,「願聞其詳!」
劉淮嘆了口氣,道出原委︰「國舅的岳母到西海極地旅行,途經西沙蒙,隨從們與當地人起了沖突,國舅的岳母被打破了頭,回到大漢跟女婿哭鬧,國舅為了替丈母娘出氣瞞著朕領軍出兵西沙蒙,結果全軍覆沒,還被莫日根俘獲,現被莫日根作為人質,要挾朕三個月內嫁大漢公主給他為妾,否則便要對國舅不利!眾所周知,朕在宮里的女兒,除了大女兒瑾安之外,根本沒有適齡的公主,瑾安雖年齡相當,可她是嫡皇女,又是丞相王瞻的外孫女!然而,丞相態度曖昧,可皇後不依不饒,生怕朕答應把寧和公主嫁去沙蒙,所以向朕提出,把若安接回漢宮,讓她代替嫡皇女寧和公主嫁至沙蒙國。」
李澈听完,突然對劉若安生出幾分同情,如此說來,他也不用面對她太久,便改口道︰「陛下與公主為了大漢江山社稷作如此犧牲,令下臣慚愧,下臣不再多言,一切全听陛下差遣!」
劉淮滿意地點點頭。
「只是,她畢竟是朕的親生女兒,」劉淮繼續接著說道,突然話鋒一轉,「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那莫日根與朕年紀相仿,真把她嫁給莫日根作妾,這種黑心事,朕也實在做不出!且先將她接回漢宮吧!至于其他的,朕再想辦法。」
李澈頓時無語,皇帝說話大喘氣,剛說得那麼悲壯,听得他一個不忍心便動了惻隱之心,竟然答應給劉若安教學,這下麻煩了!真是百密一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