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開清走近的女人的相貌,席翠幾乎不敢相信。時至今日玲瓏怎能再次春風滿面的站在自己面前?當初不是已經將她還有劉家全都從王家清理出去了嗎?難道她這麼短的時間里就翻身了?
席翠再看看與玲瓏站在一起的男人,有幾分面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劉晨,你來做什麼?」南宮宇峰卻先與他打了招呼。他們看上去很是熟稔。劉晨,席翠靈光一閃,沒錯,劉家老大便叫劉晨,當初也是跟著一起出征去了,看情形他如今也是立了功的。
劉晨原先目光一直在席翠身上,听到有人叫他這才發現南宮宇峰也在,慌忙拱手行禮,「末將見過大將軍!」
南宮宇峰的手原先是放在他肩上與他打招呼的,可站在他跟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竟發現他一直盯著席翠看,頓時不高興了,也沒給他回禮,只是大步走到席翠身邊,眼楮掃過玲瓏,「這個女人是誰?」
玲瓏听他這麼問心里一悶,說不清什麼感覺,想當初南宮家與王家不曾鬧翻的時候,她就在王家見過南宮宇峰四五次,就在最近他們鬧得最凶的那天她也才見過他,怎麼他就能不知道她是誰呢?不過也沒關系,她玲瓏的目標從來就不是這個人,只要王少岩知道她是誰就好了。
想到這兒,玲瓏的心情也就平靜了許多,她斂裾福身,盈盈道,「回大將軍,民女玲瓏,是劉晨的妹妹。」
在這麼多人面前如此直白的說出自己的閨名,這個玲瓏怎麼越變越傻了?席翠用帕子捂著嘴輕咳一聲,玲瓏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臉上一紅,匆忙站直了身子躲在劉晨身後。
此時兩個男人對這兩個女人之間的互動卻產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在劉晨眼里,席翠果然是個狡猾霸道的,只是輕輕咳嗽一聲就讓玲瓏如驚弓之鳥一般躲在自己身後,難怪她如今雖然已經出府卻還是讓老太太如此忌憚。南宮宇峰則以為席翠似乎與這個叫玲瓏的女人之前一定發生過什麼過節,否則她何至于如此躲躲閃閃,反觀席翠就坦然多了,不喜歡便是不喜歡直接對她視而不見算了。
劉家兄妹想著自己的事情並不曾注意跟在幾人身後不遠處的衙役們抬的棺材。尤其是脾氣耿直的劉晨,見到自己妹妹在一個丫鬟面前抬不起頭來心里難免不服,像他這種藏不住心事的,心里在想什麼自然是直接寫在臉上的。席翠根本用不著小遺幫忙就看得出來,這個劉晨對自己有意見,而且定然與玲瓏有關。只是她現在根本沒心思與他們在此處糾纏,先將靈柩放回暮月歸才是正經。
于是席翠繞過他們繼續往前走,不想她的這一舉動被劉晨以為她傲慢囂張,于是橫跨一步將她攔住,「席翠姑娘,劉某有一事不明,還望姑娘能指點一二。」
席翠一晚上沒休息,雙眼本就疲累,根本不想抬自己的眼皮子往上看,可此時她卻不得不勉強自己與劉晨對視,「公子有何事請直言。」席翠很想直接叫他滾蛋,可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劉晨這個人與劉家其他人並不一樣,能不得罪還是盡量不要得罪的好。
「姑娘在王家不過區區一個丫鬟,何以插手王少岩納妾一事?」劉晨說完見席翠的目光直指玲瓏,便將自己橫在二人之間,將自己妹妹護于身後。
席翠終于明白為何那日王少岩不去赴約,反而叫一直鮮少出門的王少梅代勞了,原來她出府不過幾日,便叫玲瓏鑽了空檔。看玲瓏那欲說還休的矯揉造作的樣子便能猜出大概,王少岩怕是已經入了玲瓏的圈套了吧?
「你們兄妹這般氣勢洶洶的尋來,將我與我的家人擋在這里不讓我們回去,就是為了王家公子納妾一事嗎?」。席翠看著劉晨的目光忽然變冷,她的聲音卻哽咽起來,「公子您大功初立,有了皇上的恩賞自然身份顯貴,可您再怎麼顯貴也不能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欺凌我這麼一個孤女吧?莫說我如今已經被王家趕出門了,就是當初還在王家我也不過是個丫鬟,主子納妾一事豈是我能左右?公子您今日拿這樣一個可笑的罪名攔著席翠全家靈柩不讓進靈堂,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席翠說著眼淚竟真的掉下來,白皙的臉蛋上留下兩道淚痕。劉晨這才趕緊向她身後看去,果然看到幾個衙役氣喘吁吁的抬著兩大兩小四口棺材。幾個衙役雖然礙于劉晨的身份不好說什麼,可他因為別人納妾的事攔著人家一個剛剛遭遇家破人亡的小丫鬟確實說不過去。幾個人看著他的臉色也不太友好了,再看看周圍不時有看熱鬧的人湊過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顯然也是對他們欺負席翠的行為很是不滿。
尤其是南宮宇峰,只見他一個大步跨到劉晨面前,瞪了他一眼,看著劉晨將路讓開,這才護著席翠繼續往前走。
劉晨看著行進的隊伍,听著幾個衙役之間小聲說的話,這才知道大概,原來席翠一天之間爹娘弟妹四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而凶手至今都還不知道是誰。看席翠的樣子也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要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傷悲該有多難?而他竟然在這個時候攔著人家的靈柩不讓進院子,無異于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玲瓏不知道哥哥此刻的想法,她只當劉晨在為剛才席翠那些話害自己丟了面子生氣,于是趕忙上前安慰,「哥哥不要為這麼點小事難過,今日看在她席翠家逢突變的份上咱們這件事暫時擱下,日後定要將今日所受的羞辱一起討回來!」
劉晨的思緒被玲瓏的話猛地拉回來,他看著自己的妹妹,她怎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冷血的話來?回想當初剛回王家她滿是愧疚的哭訴自己無力阻止家人對王家做出背信棄義之事,最後落得被迫離開王家的下場,為了報答王家不計前嫌重新接納她回府的恩情,她願意為奴為婢伺候表哥表嫂雲雲。可是沒過幾日就發生了王少岩夜宿玲瓏房間的事情,據他對王少岩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可玲瓏是他的親妹妹,他在這個時候怎能不偏心?況且玲瓏尋死覓活的鬧著,他便是明知道這件事有問題,可還是硬著頭皮求了王少岩。好在這件事當時只有他們三人知道,王少岩也並沒有告訴府里的其他人,可是對于納玲瓏為妾一事王少岩卻猶豫了,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不願意,可他還是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這件事還需老太太答應。為此劉晨甚至親自去找了老太太,但老太太雖然沒有一口回絕卻給了他一個不可思議的回答,那便是照規矩妾室進門需要正房夫人的許可,可芸婷只听席翠的。也就是說玲瓏想要名正言順的進王家門必須先過了席翠這一關,這件事他王家做不得主。
當時他接連踫了兩個軟釘子只覺得惱羞成怒並沒有多想便由著玲瓏慫恿跟著找來席翠的住處,卻並未來得及深想,堂堂王家納妾怎麼可能需要一個被趕出府的丫鬟點頭,這明擺著就是老太太的搪塞之言他怎麼就當真了?還明火執仗的跑來找席翠的麻煩,害得席翠原本已經悲慘的境地更是被自己雪上加霜。自己這麼做無非都是為了眼前這個妹妹,可如今看來玲瓏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全無半點悔意,甚至還琢磨著如何報復。他開始反思,自己繼續幫著她究竟對不對?
劉晨回去之後將關于席翠的事情全都告訴了王少岩,他知道芸婷與席翠之間的感情很深,而這件事必然不能告訴芸婷,因此芸婷該盡的那份心自然只能由王少岩代勞。
王少岩听後真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王少梅回來之後告訴了他勞雪芬去找席翠麻煩一事,當時他只當兩個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卻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這樣!席翠一個人該如何承受?
他想去看看她,可是今日劉家兄妹已經去找過席翠了,想必以席翠的聰慧定然已經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他去了又該如何面對席翠的質問?玲瓏是個什麼樣的人若說他之前不知道,可自從劉家的所作所為被揭穿之後他該有所警醒才是,卻還是中了她的奸計!如今更是騎虎難下,卻又左右為難。納了玲瓏,以玲瓏的心機城府芸婷定然要吃虧,不納玲瓏便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因此失去劉晨這個好兄弟。他王家子嗣本就單薄,一個妹妹已經為了王家被犧牲了,王少梅雖然叫他一聲哥哥,可態度上的疏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還在為他們犧牲少菊耿耿于懷,因此他自然更加看重與劉晨這樣的兄弟之情。
思索了一整晚,王少岩最後還是來了。
大約丑時,王少岩的身影出現在暮月歸的大門口。段三自然是第一個知道他到來的人,但是他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做出動作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席翠此刻就一個人守在靈堂,他不久前才去看過,她蜷縮在蒲團上剛睡著。
段三在暗處看著王少岩悄悄的進了靈堂,里面很快傳出輕聲說話的聲音。
「听說姑爺要納妾?可是玲瓏?」席翠一點都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
「是……是,這件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王少岩解釋道,「我被人算計了……」
「你不用跟我解釋為什麼要納妾,畢竟這件事不是我能過問的。我只關心你結果,你準備什麼時候納玲瓏進門?因為這才是關系到我家小姐利益的大事。」席翠並非有意讓王少岩難看,但是他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根本就讓席翠很難冷靜的應付。「玲瓏以什麼身份進門?貴妾嗎?老太太那邊可答應了?」
「什麼身份我還沒想過,劉晨去找過老太太了,具體怎麼說的我不清楚。」
「我想我知道老太太怎麼回答他的了,不然他也不會貿然找到我這里來。」席翠一邊往火盆里放置冥紙一邊思索,火光映在她臉上,沉靜凜然,還憑空增添了幾分清冷。
「王家的事我自會處理,你還是專心應付自己的事吧。若有需要幫忙的盡管叫段三來找我。」王少岩沒有問她的家人是如何出事的,只是安靜的為他們上了一炷香,鞠了三個躬,「這件事不適合芸婷知道,但是這個禮芸婷必須拜,我便替她送上。」
席翠沒有回禮,繼續安靜的燒紙,直到王少岩要離開時,席翠才再次開口,「若是我對玲瓏做了什麼你可會置身事外?」
「你想做什麼?」王少岩知道席翠一旦離開了王家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今日她對自己的態度便是一個預兆。可他這些都還沒來得及適應,就被席翠這句話給震驚了。席翠如今要開始對付別人了嗎?她會使出怎樣的手段?
「我不會做什麼,只是像她那樣的人若是就那麼放在小姐身邊我著實不放心,可眼下我又不能親自去盯著她。只能做一些事情,以確保她不敢對小姐如何。」席翠雙眉緊鎖,目光深邃,「姑爺放心我雖然離開了王家可小姐還在王家,對王家不利的事情我斷斷不會去做,相反我如今手里的差事依舊是小姐給的,遲早都要交給姑爺,說到底我明面上與王家沒了關系,可實際上小姐只要一日是姑爺的夫人,姑爺便一日還是我的主子。」
「你到底是不放心我與芸婷,我說我會保護她,你們卻是不肯相信。」王少岩低頭嘆息,「似乎這世上最信任我的人就只有芸婷了……」
「小姐如今在王家唯一可以信靠的也只有姑爺了,還望姑爺信守承諾,莫要辜負了我家小姐……」席翠原本是在跪自己的家人,到此時她已經將身子扭轉了過來,跪向王少岩的方向,「姑爺,日後席翠自會為王家的振興盡自己所能,還請姑爺全心待我家小姐!」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該是有些危險的了,因為她要對付的是權傾朝野的勞家,芸婷那邊她恐怕不敢過多的接觸了,只能盼著王少岩多多費心了。
王少岩沒再說話,受了她的禮便轉身離開了暮月歸。
出殯那日王家沒人過來,齊豫也沒來。因為這一天剛好是殿試,王家父子陪著皇帝在皇宮里面試向齊豫一樣的人才。
張勛,白胖子,王永林這些生意場上的大人物都來了,雖然為了避嫌白胖子,王永林等人並未多做停留,可是他們的出現足以讓有些眼尖的商人看到席翠將來在這個圈子里的分量,開始思考日後該如何與席翠搭上關系。
暮月歸不大的院子來的人卻不少,有的她甚至都不認識,席翠深知這些人的到來根本就是沖著張勛的面子,誰讓前幾日張勛高調的收她做了義女呢。
起棺的時辰差不多在午時,趁著還有時間,席翠準備找段三看看抬棺的人手準備的如何了。原先這件事南宮宇峰一直說要負責的,可席翠不想在這個時候做的太扎眼了,便故意挑了殿試的日子,讓南宮宇峰沒辦法過來。可這樣一來段三就有些麻煩了,他是臨時被叫來負責這件事的,席翠怕他出了岔子,想著還是自己多盯幾眼來的穩妥。
可她剛從後面走到前面來,就見前院席上的賓客瞬間安靜下來,似乎在迎接什麼重要的人。
席翠定楮一看,只見從正門方向緩緩走入一個白衣少女,她烏發輕挽,白色雪衣輕若寒煙,薄若雲霞,隨著她瑩瑩而入的腳步,斜插在發間的珠釵吊墜叮當作響。她蒙著面紗,只能看見她的眼楮,黑色的眸里是不易察覺的誘惑和魅彩流轉、暗黑在眸中一直停蒂、她美麗散發出一種妖嬈的美。那精致的柳葉眉彎著、天然而成、看似微笑實則帶著看輕一切的孤傲。
這個人是誰?席翠自問她的身邊從沒有過這樣的朋友。可看著她的眼楮,卻隱約感覺到一絲熟悉……
「喲,這不是寒煙姑娘嗎?咱們怎麼不知道寒煙姑娘也跟席翠姑娘有交情啊?」席間有人忽然喊了一聲。
「你不說還真沒看出來,這寒煙姑娘從來都是只穿紅衣見客的,裝扮也都是肆意張揚的妖艷,沒想到今日這清純模樣卻更是招人憐愛啊……」又有人說了一聲。、
此時甚至有人站起來,往姑娘身邊湊。
卻見那姑娘扭著腰靈巧的閃開,一雙玉手抬起將自己的臉遮住,清冷的聲音帶著怒意傳來,「寒煙今日乃是為祭奠席翠姑娘家人而來,眾位還是自重的好。若是想找樂子,如意閣里姑娘們多得是,可是在這兒怕不合適吧?」
跟在寒煙身後的兩個小丫頭趕緊過來一把將靠近她們姑娘的人拉開,那人臉色很是難堪,卻不敢發作,只能甩袖而出。
沒了礙手礙腳的人,寒煙望著席翠的方向,她的眉眼在笑,「席翠,可是認不出我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