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翠也一直在等著這個伙計看向自己這邊,人是她親自選的,她現在要看的就是這個人真正的察言觀色以及隨機應變的能力。
伙計投來求救的目光,席翠笑著點點頭,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伙計頓時如蒙大赦,趕緊彎腰告辭,「那小的這就回了,咱們掌櫃的說了,剩下的事情他自然會親自找瑞娘商量,咱們琳瑯閣就不派人上門了,麻煩席翠姑娘吩咐瑞娘一聲,咱們掌櫃的隨時都在鋪子里候著呢。」
席翠滿意的點點頭,看著伙計轉身離去。這番話應對的不錯,既幫她守住了大掌櫃身份的秘密,又將她的地位抬到高處,給足了南宮宇峰這個未婚妻面子,自然也是照顧南宮宇峰的面子。
果然這幾句話說下來,南宮宇峰的臉色好了許多。他想想也是席翠之前進進出出的認識一些身份不高的人很正常,可如今不同了那些人雖然——知道她的名字可也尊稱她一聲姑娘,有些事情也知道身份上的避諱了,任何改變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總要給席翠一些時間,也給她身邊的人一些時間才是。
席翠見他面色緩和了,便試探的靠近那幾個盒子,小心模索著精致的盒身,「這些都是從琳瑯閣帶來的?這麼多,都是給我的?」
席翠這句話是故意的,她心里清楚南宮宇峰的本意是拿多一些讓她挑喜歡的,剩下的再送回去。可她偏不如了他的意,你當大爺愛面子卻懶得動心思,這樣就想哄女人開心?本姑娘就叫你肉疼!
听她這麼問,南宮宇峰頓時無語了。實話實說吧太沒面子,好像自己堂堂世子爺送不起這麼多禮物,說是吧,白花了冤枉錢不說,還是沒辦法知道席翠究竟喜歡什麼樣子的,以後就是想挑她喜歡的送心里也沒數。
一旁的小遺一臉鄙夷的看著南宮宇峰,這點小心思也敢在席翠這邊現,果真是個沒腦子的!送珠寶什麼的本就沒送到心上,還敢這樣財大氣粗的出手,真當席翠是個善良單純的小丫頭嗎?
終于南宮宇峰還是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嗯,都,都是給你的……」
「為什麼送東西啊?」席翠打開盒子,一件件的捧出來端詳,「嘖嘖嘖,都是上品呢,琳瑯閣的白胖子可真是把你當成大主顧啊,這些可物件恐怕都是他壓箱底的私藏吧?什麼價位你也沒問吧?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些東西,可這到底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咱們現在的關系我也不好拒絕你,待會我就叫三哥拿到我的私庫里去。」又看了幾件將盒子蓋上之後,一臉意味深長的望向南宮宇峰,「以後要送我東西沒必要這麼破費,我們若成了親你的便是我的,這麼大手大腳的往外扒拉,我也心疼。關鍵是花這麼多錢買回來一大堆我並不是很喜歡的東西,實在是不值當,你說是不是?」席翠看著南宮宇峰的臉皮越來越僵硬,心里暗笑。很好,就是要你後悔,要麼想辦法結束這場婚約,要麼接受我席翠的相處方式。
以席翠現在身上背負的責任還有她精心醞釀的計劃,即便是嫁給南宮宇峰她也絕對不可能跟別的女人一樣,婚後做個足不出戶,一切以他南宮宇峰為大的賢妻良母。她不想也不能安居內宅,南宮宇峰若只想她成為他的附屬品,那麼她只能想辦法拒絕,拒絕不了就讓他改變。跟南宮宇峰這樣的人講道理是不行的,席翠只能逼著他妥協。
「你都不喜歡嗎?」。說實話南宮宇峰心里最難過的並不是花了多少錢,而是席翠居然這麼直接的說不喜歡。當初席雲劍不是也送她珠釵了嗎?「那席雲劍送你的那支呢?你也不喜歡嗎?」。
「不是啊,那件我很喜歡的。」席翠笑著回應,雙眼也不曾躲閃逃避,既然決定面對的事情,席翠便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躲閃,不論是人還是事。「我喜歡的不是珠釵,而是送珠釵人的那份心意。相信席雲劍在挑選珠釵的時候是費了心思的,他對待每一個想要真心對待的人都會十分用心。這樣的心意應該被尊重,不光是我任何一個女人都是這樣的,我們更看重的往往是隱藏在禮物後面的心意。」
南宮宇峰剛要開口解釋就被席翠打斷,「你別說你也是費了心的,強詞奪理沒有意義。第一次送我禮物你就可以如此隨意的對待,那我日後真的跟了你會過上怎樣的日子可想而知,南宮宇峰,你或許有些喜歡于我,但我對于你而言只是一朵出其不意入了你的眼的花骨朵,你急著將我放入你自己的花瓶里收藏,甚至不願意旁人覬覦半分。你以為給我一個精致名貴的花瓶便是給了我最好的照顧,但是你卻不會給我足夠的尊重,作為一個活著的生命的尊重。哪怕是一朵花她都需要陽光,雨水還有賴以生根的土壤,金子做的花瓶又如何不能生根也只有草草枯萎的命。我想要的只是好好的活著,哪怕是在荒郊野外一個人忍受風吹日曬,你若強行用你的方式佔有我,那你將永遠看不到我美麗的綻放,只能守著我日復一日的枯萎凋零……我說的這些,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對你對我都好……」
這是席翠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的跟南宮宇峰說話,雖然南宮宇峰听得不是太明白,可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去想想,弄明白這些對他們很重要。
南宮宇峰走後沒多久,段三過來將東西收了進去。
歡歡喜喜晚上才回來,告訴席翠她們查到的。玲瓏的錢是跟劉謙之前相交不錯的一個地下錢莊的老板借的,這個人外號錢串子,靠賭場起家,如今做地下錢莊和賭場的買賣。跟他借錢要的抵押很少,但是利錢很高,錢串子不怕別人不還債,他追債的手法在圈里是出了名的,說心狠手辣那都是謙虛的。據說此人黑白兩道都認識,手里頭還沾著幾條人命呢,大家都知道是他做的,卻苦于沒有證據,只能任由他逍遙法外。
但這個錢串子借玲瓏錢卻是一分利息不收的,也沒有抵押,說是看劉謙的面子,但錢串子可是出了名的認錢不認人,再說劉謙也沒那麼大的面子。所以這件事怕是另有隱情,可惜暫時查不到。還有就是這件事劉晨似乎毫不知情,他前幾日被皇帝派去西南頒皇帝對平南侯的嘉獎聖旨去了,走之前玲瓏做事很隱蔽,他走後玲瓏的動作才放開,很明顯她是在故意避開劉晨。
另外,錢串子的真名叫什麼也沒有查到,只知道他姓錢,使得一手好刀法。
听到這里,段三忽然開口了,「你們可見過錢串子本人?可知道他身材相貌有何特征?」段三這是在問歡歡喜喜。
歡歡喜喜搖搖頭,喜喜忽然想起什麼來,小心說道,「這錢串子本人很少露面,只听人說他賭技一流,賭的時候愛穿紅色里衣。」
「哼!好個錢串子,還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名字呢!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段三冷冷的笑了笑,對席翠說道,「今晚我就去會會他,姑娘想要他做什麼,我吩咐他就是。」
「哦?三哥竟然有這等本事?莫非你認識這個錢串子不成?」席翠與歡歡喜喜對視一眼,笑著看向段三。
段三也沒隱瞞,直言道,「若我沒有猜錯,這個錢串子應該是我從前一個故人。此人也是姓錢,叫錢玉坤,使得一手好刀,當年在我的鏢局做過一段時間的鏢師,功夫不錯是個可造之材。只可惜好賭貪色,動了歪念頭,為了個女人監守自盜動了自家鏢車上的東西,差點沒叫鏢頭給打死,幸得我求情才留下一條命,後來就沒了消息。再後來我們便得知那女人根本就是個騙子,早就盯上了咱們鏢局的東西,接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不過听說那女人最後也死了,至于怎麼死的就不得而知了。沒想到消失了這麼多年的錢玉坤居然一直以錢串子的身份在京城混著呢。」
「三哥還是別高興的太早,但憑姓氏還有兵器並不能斷定錢串子就是錢玉坤,萬一不是你貿然前去不是很吃虧?」席翠覺得還是再調查一下,先弄清楚錢串子究竟是誰再說,萬一段三猜錯了,沒準會吃虧。
「我當然不能從這麼兩樣東西斷定他就是錢玉坤,讓我確定他身份的是紅色里衣,這錢玉坤好賭,經常拉著一幫子鏢師玩幾把,而且他每次都贏多輸少,後來他有一次喝多了偷偷告訴我,只要去賭他都會穿一身紅色里衣,紅色旺財運,他保管能贏。」段三說著這個錢玉坤的時候兩只眼楮放著光彩,像是在說一件令他心情愉悅的事,可見這個錢玉坤之前與他的交情還是不錯的,可是如今他卻與玲瓏有所糾纏,就算之前與段三有過交情,但多年未見誰也無法預料錢玉坤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席翠覺得段三就這麼去還是不行。「三哥可知我們此次找錢串子所為何事?」經過這麼多事,段三也該懂得一些變通了吧?席翠不打算直接跟他說,想看看他能不能自己回過神來。
「當然是弄清楚他跟玲瓏之間是怎麼回事了……」對了,玲瓏!錢玉坤如今跟玲瓏那個女人有所關聯,他還是開賭場和錢莊的,如今在這一片地界上也混成了一方人物,如今的錢玉坤怕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跟著他跑鏢的錢玉坤了吧?
見他冷靜下來,席翠終于松了一口氣,好在段三你老兄這麼快反應過來了,若是真的什麼都不說放著你找過去,指不定出什麼岔子呢!
歡歡瞥了段三一眼,「席翠你就不該點醒他,叫他愣頭愣腦的沖過去吃上一頓悶虧就知道以後出門之前要帶上腦子了!」
「哎,我說你,你這個女人怎麼……?」段三眼楮瞪得牛眼一般大,可歡歡就是一臉的不屑,偏偏他還沒辦法,一來現在他們是自己人,二來她那身板根本不經打,第一次的時候他根本沒怎麼用力就讓她吊了一個月的繃帶,最重要的是他段三堅奉好男不跟女斗!
「好了,你們就別鬧了,說正經事。」席翠將身子往前面湊了湊,站在了他們之間,各自看了他們一眼,「三哥你還是要去找他的,只是不能毫無準備的跑過去,見了他也不能直接問他與玲瓏的關系,最好是先與他敘舊,慢慢再探他的口風。」
「叫他去?別鬧了!就他那性子,人家三兩句就把他的底給兜出來了,我看到時候不是他去探人家而是被人家探吧?」歡歡又一次潑段三冷水。
這回不用席翠說段三直接就反駁了,「你也知道我這性子貫是如此,想那錢玉坤定然也會想到,我若是跟你們一樣說話滴水不漏的反而叫他更加懷疑,事情反倒不好辦了。我就該故意讓他輕易探出底來這才能讓他放松警惕,你怎知我就一點東西都掏不出來?」
歡歡︰「……」
席翠低頭笑了,段三這段時間的嘴皮子伶俐了許多,難道都是被歡歡練出來的?看樣子他還是有很大的潛力的嘛。
「好了就這麼定了,三哥你且去。但是一定要有所防備才好。」席翠看歡歡一臉的不情願,分明就是不想段三一個人去的表情,于是定定神道,「不過你一個人我還是不放心,不如叫歡歡悄悄藏在暗處,萬一你招架不住,也好有個照應。」歡歡的臉上明顯呈現出喜色,而段三卻一臉被看低的不甘。
席翠搖搖頭,不看段三遲鈍的模樣,心道,三哥,你這棵老樹早該開花了,可怎麼就不知道開竅呢?
最後拉著歡歡仔細叮囑了幾句這才放他們離開。
廚子已經將晚飯準備好了,瑞娘抱著孩子過來招呼他們過去吃飯,段三跟歡歡卻直接出去了。
再說這錢串子確實是段三口中的錢玉坤,當年得以活命卻在知道真相後大受刺激,失手將那女人殺死,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從西南逃竄至京城。走投無路之下搶劫了一些銀兩在賭場大殺四方,名聲大振。後來憑著一身不錯的身手和不怕死的狠辣,漸漸打出了一些名堂出來,手底下有了人手,還辦起了賭場,接著又開始做地下錢莊買賣。
認識玲瓏也是因為劉謙,話說劉家在被趕出王家之後劉謙養尊處優這麼大根本沒吃過苦,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靠自己的雙手謀生活。成日的混跡賭場妓院,最後竟然跑去找錢串子借錢,錢串子並不知道王劉兩家發生的事,便想也沒想就將錢借了出去。可這劉謙哪里有錢還啊?于是到期之後他干脆躲起來,錢串子因此找到玲瓏。玲瓏知道事情始末之後氣了個半死,但是很快她便想好了對策,她告訴錢串子自己有辦法從新回到王家,而且只要她回到王家定能順利嫁給王少岩,哪怕到時候她只做個妾也有的是辦法將王家的中饋握在手里,到時候王家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還怕她還不了那點錢嗎?
錢串子起初是不信的,可玲瓏說她只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她若是不能順利進入王家那他錢串子自然可以再來找她要錢,到時候就是將她賣去青樓妓館還債她也絕無怨言,並且當時就跟他簽下了賣身契。
錢串子算了算賬,覺得無非就是一個月,賣身契都簽了她拖家帶口的也跑不了,到時候的回報可不是小數目,這筆買賣不虧。于是他答應了玲瓏,沒想到還不到一個月呢,玲瓏搖身一變成了四品將軍的親妹妹不說還真的就住進了王家。此時他已經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了,于是玲瓏再度找到他開口再要借錢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花一些錢能搭上一個前途似錦的少年將軍,又能跟王家扯上關系,這買賣太值了!玲瓏果然沒有辜負他的厚望,就算是後來她那將軍哥哥自己置了宅子全家都住了進去,玲瓏還是有辦法繼續留在王家。眼看著他在玲瓏身上的投的那些錢馬上就有回報了,錢串子最近幾日特別的高興。
段三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正摟著一個美人喝著酒哼唱著小曲,好不愜意。段三的出現,讓錢串子著實嚇了一跳,他一把將美女推開,起身跳到後面幾步,將自己的大刀握在手中,擺好了姿勢對段三吼道,「來者何人?」
段三笑著迎面走近,坐在錢串子方才坐的餐桌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美女,笑意不減,「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沒長記性呢!女人的虧還沒吃夠嗎?」。
此刻錢串子早已認出了段三,只見他一把將大刀丟在一邊,幾個快步走到段三跟前,上來就是一個彎腰拱手,「三哥別來無恙!」
段三听了席翠的話心里對錢玉坤多有防備,可眼下卻見人家如此坦誠的對自己行禮,想起兩人之前的交情,頓時心生愧疚,趕忙站起來虛扶了錢玉坤一把,「你我兄弟何須如此多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