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你們兩人在院子里說話?孤男寡女的,你們就不會覺得不方便嗎?」。南宮宇峰果然如預料中的一般,拿這件事說話,語氣不咸不淡的,讓人怎麼听都不舒服。「你們之間還有什麼事情沒說清楚嗎?」。
「孤男寡女?」雖然他的聲音很低,可是席翠還是听見了。這南宮宇峰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再說了憑什麼她跟別人說話就是孤男寡女不方便,而他自由進出這暮月歸就理所當然了?雖然這暮月歸是他買下的,可房契上寫的卻是席翠的大名,他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的不把自己當外人?
「難道不是嗎?」。听見席翠回嘴,南宮宇峰更加不高興了,但他似乎不想在這樣的日子跟她爭吵,于是想要盡快結束這個話題,「總之類似于今天這樣的事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了,從現在起你便是我南宮宇峰未過門的妻子了,以後說話做事見人都要想想自己的身份。」
「什麼身份?既然對我諸多不滿為何還要委屈了自己?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干脆找皇上退了這門婚事好了,何必在這里與我嗦!」身份!席翠發現她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這兩個字,本想憑著自己的本事過自己的生活,卻不想因為這樣一份聖旨被生生的與南宮宇峰綁在了一起,注定她此生只能依附于男人而活,成為南宮宇峰的附屬品而不是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一個鮮活的人。明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掙月兌了王家的束縛,卻還是被推進了南宮家的深坑。
她不甘心。
「你這個女人簡直是……」不識抬舉!南宮宇峰將這四個字咬著牙咽下去,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該怎麼做你自己想象,我先回去了。還有我告訴你,退婚一事你想都不要想!」說完他便甩袖而去。
留下席翠握緊了拳頭狠狠的瞪了段三一眼,關鍵時候不幫我遮掩!
段三則是一臉無辜的哄著懷里的孩子。
南宮宇峰與席翠被賜婚的消息不脛而走,最受打擊的卻不是席翠,而是禮王妃。听到消息的禮王妃差點沒暈過去,她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還是堂堂世子爺,又是皇上親封的一品大將軍,怎麼就讓配給一個奴婢出身的小丫頭了?雖然她打心里覺得席翠人品不錯,可再好的人品也蓋不住她出身太低啊?
禮王妃這段時間是又悔又氣,當初她怎麼就豬油蒙了心還嫌棄人家朝陽公主呢?早知道那個時候就該將朝陽公主與南宮宇峰的婚事定下來,只要有了婚約,朝陽公主名義上便是她南宮家的人,還有他勞克勤什麼事啊?現在倒好,好好的一個公主白白讓給了勞家,自己千挑萬選的最後只能撈到這麼一個奴婢!想到這里她就開始咒罵王家,這王尚書怎樣都稱得上是與禮王共同上過戰場的袍澤兄弟,宇峰就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作為長輩的忍忍也就過去了,他怎能如此記仇?給南宮宇峰弄了這麼一門婚事,這不是明擺著打禮王府的臉嗎?他王家不要的丫鬟也能做南宮家的兒媳婦!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認命,這可是關系到宇峰一輩子的臉面,還有她禮王府後世子孫的身份。她不能讓日後的王公貴冑隨時都能拿宇峰的孩子說笑,說他們是奴婢所出的賤種!那可是她的親孫子!
就在她為此寢食不安的時候,舒娟舒姨娘親自前來問安。禮王妃平日好靜,是以禮王府里的侍妾從來不需要在王妃這里晨昏定省,那些姨娘侍妾禮王妃一年也見不到幾次。不到逢年過節的,她們一般也不會自己找上門來。
可今日這舒姨娘是什麼意思?
禮王妃沒有叫下人回絕而是整了整衣服妝容,叫人將舒姨娘帶了進來。剛好她想事情想得頭疼,借別的事情放松一下也成。
舒姨娘人未到,一陣清雅的淡香倒是先飄進了屋子。這味道禮王妃很熟悉,舒娟很擅長制香,從前跟著她的時候就為她們主僕各制了不同的燻香,兩種味道都是獨一無二的。只是後來兩人的身份發生了改變,地位也不一樣了,她便再也沒用到過舒姨娘的香了。
舒姨娘搖曳著蓮步進來,禮王妃不由為之一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舒姨娘的臉上竟然看不出一點蒼老的痕跡,皮膚白皙圓潤吹彈即破,剪瞳雙眸含笑嫣然,身形妖嬈步履生姿,一襲殷紅色紗裙裹身,若不是兩人相識已久,禮王妃恐怕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舒姨娘已經是三十三歲的婦人了,她的樣子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妙齡少女嘛。
難怪禮王這麼多年來只對她偏愛有加,恐怕這樣的女人放到任何男人身邊都會得到這樣的恩寵吧?
「王妃金安……」舒姨娘福身斂裙,低眉順目的樣子還真是一臉的天真無害呢。可禮王妃看著她的樣子胸口就是一陣犯惡,她最是知道眼前這個女人骨子里是什麼樣子。
「嗯」禮王妃應了一聲,算是叫她起身了。「舒姨娘突然造訪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舒姨娘站在下面,心里有些不太高興了,她這些年雖然只是個姨娘,可是較之府上其他侍妾那待遇可是有著千差萬別的。就算是在禮王爺面前,她也是想坐便坐,而其他的侍妾只有站著的份。可今日到了禮王妃這里卻是禮王妃坐著她站著,這樣的落差讓舒姨娘產生深深的失落感。可是沒關系,她既然過來這些便是已經預料到的,只見她笑著捂住自己的櫻桃小口,輕聲嘆息道,「王妃姐姐可是大喜呢,怎麼在您臉上就看不到喜色啊?」
「大喜?」哼!還以為她有什麼事呢,沒想到是個來看笑話的!什麼東西,王府丟了臉面她難道還能好過了不成?里外都分不清楚的人,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奴才!「莫非你說的大喜是世子的婚事?」
「那當然了,咱們世子爺已經二十歲了,論年齡早該成家立業了,我還一直擔心著呢,沒想到這件事就這麼突然的有了著落,我也就放心了。這不王爺昨晚上才跟我說了我今兒就趕著過來給姐姐道喜嘛……可是姐姐你這臉色……」舒姨娘想像平時做的那樣笑得天真而真誠,可是她實在是太高興了以至于沒能掩飾住幸災樂禍的內心,這個笑容看上去帶著明顯的嘲弄。
「笑得那麼難看,你是在擔心我嗎?」。禮王妃抿了一口茶,冷眼掃向她這邊,「在我跟前你還是別擺弄那些低三下四的伎倆了,對你我太了解了,剛才笑得真難看!有什麼話就說,我這邊還有事呢。」
舒姨娘咬著嘴唇恨恨的跺了跺腳,可心里也只能無可奈何。沒辦法,不論她在旁人眼里如何,在她眼里永遠都只是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婢。但是她想改變這一切,眼下便是她的機會,這次她來便是要告訴她這個事實。于是舒姨娘很快又換了一張臉,「既然如此我便直說了。我這次來呢確實是想看看你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只能娶一個奴婢進門的樣子,你不是自詡位尊身貴嗎?你的兒子不是生來便是我的孩子不能奢望的尊貴嗎?可那又如何,到頭來他還不是一樣只能娶一個低賤的女人為妻?從高處跌落谷底遠比從低處爬向山崖更讓人痛苦,不是嗎?而我就不同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如今又有身孕了,大夫說這次定然是個男孩,王爺知道之後很高興,他許諾他日孩子出生之後便抬我做平妻,咱們禮王府雖然是外姓王,不能有側妃,但是平妻卻是可以有的。到時候我的孩子便不再是庶出,與你的兒子地位是一樣的。而我卻不會給他挑那樣一個妻子……」
禮王妃手里的茶杯抖了抖,但還是很快平靜下來。她面色如常的抬眼看了看舒姨娘,「你說完了?我就說你是個沒腦子的吧,你還不承認。現在你都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訴我你就不怕節外生枝嗎?雖然我不屑于對你們這些侍妾使手段但並不表示我不會用,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看我像是一只兔子嗎?你這麼明火執仗的跑到我這里宣戰是覺得自己一定贏對嗎?」。說著禮王妃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舒姨娘面前,忽然扯著嘴角笑了,她的笑讓舒姨娘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但是禮王妃只是含笑望著她,卻沒有走近,「放輕松一些,我只是說出一種可能你就這幅樣子,這可怎麼行?不過你今日卻也沒有白來,我听了你的話倒是解了一個大難題。平妻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可以給宇峰找一個身份地位不錯的平妻啊,所以說有時候你也不是全無用處。」
禮王妃依舊笑著,待舒姨娘咬牙跺腳離去,確定她已經離開院子這才幾步跑到方才的座位旁邊,抓起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平妻!當真是得寸進尺了!她這些年為了南宮宇峰不去與她們計較,反倒被別人給算計上了!
而席翠這邊則顯得平靜多了。寒煙派人送了紙條過來,她竟然已經知道王尚書為何要促成南宮宇峰與她的婚事了。原來王尚書果然不是真的記恨南宮宇峰,而是在破壞勞國舅的計劃。原來南宮宇峰將席翠的遭遇捅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大為震驚,令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勞克勤徹查此事,由南宮宇峰督辦。勞國舅知道之後將一對兒女大罵一頓,連夜召集心月復商議該如何化解與南宮宇峰之間的僵持關系。有人便提出希望勞國舅可以親自登門禮王府說明此事,當然要避重就輕,最重要的是要講勞雪芬對南宮宇峰情根深種,讓禮王夫婦以為是年輕人意氣用事,本意是開個小玩笑不想弄成大錯。勞家誠意認錯,並懇請禮王夫婦成全勞雪芬的一片痴情,願兩家結百年之好。只要說動了禮王夫婦,勞家跟南宮家的婚事也就定下了,南宮宇峰自然不會再與勞家為難。反而會成為勞家在朝堂上的極大助力。勞國舅听了這麼計策覺得可行,便開始謀劃。卻不想還是走漏了風聲,讓王家知道了這件事。于是王尚書連夜進宮,勸說了皇上一個時辰這才讓皇上在勞國舅去禮王府之前頒下那道賜婚聖旨。斷了勞國舅聯合南宮宇峰的念想。
寒煙的意思很明白,這只是一個禮物,算是大家合作之前先彼此熟悉一下。可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收了人家的禮,自然要還一份同等分量的禮回去。席翠想起了那****與寒煙的談話,她要的只是找劉家報仇。而她提到的便是玲瓏。
玲瓏……最近事情不少,她幾乎把這件事給忘了。玲瓏似乎正在謀劃著做王家的貴妾呢。貴妾啊,良人出身,沒有賣身契的,這可不行。寒煙要玲瓏為奴為婢呢。
怎麼辦?
好巧不巧趙發子突然造訪了。他說是來替齊媽媽傳話的,齊媽媽似乎察覺到了玲瓏的心思,要趙發子專門過來知會席翠一聲,要小心提防,早做準備。這玲瓏的主意已經打到王少岩身上了,一旦讓她得了手,芸婷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雖然席翠心里很清楚,齊媽媽更擔心的是王家,但是她能有這份心,席翠已經很感激了。
趙發子還告訴席翠,這段日子,玲瓏好像突然出手闊綽了,穿的用的全都提高了一個檔次,就連給下人的賞錢也多了不少。還暗地里給幾個骨頭軟的管事塞了不少錢,老太太知道了之後很生氣,干脆換了那些管事。玲瓏知道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直接將手伸到了寧居,她現在更是每日親自去老太太那里請安,照顧老太太的飲食起居,寧居小廚房的伙計告訴趙發子,玲瓏給老太太做飯都是走得她自己的私賬,出手大方著呢,寧居里頭幾乎每個人都多多少少的受過她的好處了。趙發子還說,玲瓏如今這番架勢,讓府里不少老人都刮目相看,還有人說她如今頗有當家主母的做派,跟當年的劉氏有的一比。
送走了趙發子,席翠忽然覺得自己有了主意了。
她叫段三找歡歡喜喜回來,歡歡喜喜武功雖然不如段三,可有一點卻是段三不能比的。那就是跟蹤和查找線索。席翠叫她們回來就是要用她們這個本事去查一查玲瓏哪里來的這麼多錢。劉家當時是被淨身出戶的,劉晨雖然得了賞賜可以他的官階品級能給他們劉家人置辦一處四合院身上的銀錢也該差不多了。沒能力再支持席翠做這種事,更何況以劉晨的性子也不可能支持玲瓏這麼干。可見玲瓏這錢的來路定然不簡單,若是能找到這些錢的出處,這件事說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寒煙姑娘還等著她送上的禮物呢,人家的誠意已經送來的,她可不能叫她等太久。
安排完這件事,幾日不曾露面的南宮宇峰居然來了。
他其實已經站在門口一陣子了,可是進不進來卻讓他糾結了好久。那日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他回去之後又被禮王妃一頓嘮叨,他這幾日一直在想,若真的答應了禮王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平妻進門?可是只要想到席翠日後少不了要受別的女人的氣,他心里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住一樣,扭成一團,很不舒服。可是他跟席翠這一見面就掐,日後他少不了受席翠的氣,他還是不好過。想著要不就隨著席翠的願,這樁婚事作罷吧,可是這件事光想想他都喘不過氣。反正每種結果都是難受,他想了想,還是想辦法把席翠哄好了,這個選擇最實際。但是哄女人這件事他還真沒做過,以前只見過席雲劍給席翠買珠釵,可他也不知道席翠喜歡怎樣的珠釵,于是他干脆每個樣子的都拿了一些,帶到暮月歸來給席翠自己選。
這幾日過去,席翠也想過那日的爭吵,要說也不能全怨南宮宇峰,畢竟他也是被逼的,自己那個時候確實火氣大了些。今日見南宮宇峰拿著東西進門,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接待了。
兩人就這麼互相對視著,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最後是跟在南宮宇峰身後的琳瑯閣伙計受不了了,他們什麼都沒拿,他可是還捧著幾個珠寶盒子呢。這琳瑯閣的伙計席翠認識,人還是當初席翠挑的,席翠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放下東西之後趕緊行了禮。開口便叫席翠姑娘。
他這一叫南宮宇峰的臉馬上變了。怎麼是個這麼多人都認識席翠啊?最關鍵的是席翠如今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這些閑雜人等怎麼還能如此直呼席翠的閨名呢?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一聲,成功將伙計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後,冷冷的瞪著伙計,「東西放下即可,你可以回去了!」
「這……」伙計知道這位爺不高興了,可是席翠也是他的老板啊,他是不是該等席翠發話?可是轉念又想,之前席翠便說過,她的身份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可這位大將軍不是她的未婚夫婿嗎?是不是她口中的外人啊?
席翠不開口,伙計一面感受著南宮宇峰散發的寒氣,一面揪著心選擇,終于他壯著膽子看向席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