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想法是好看就好,不管它價值幾何。戴上看看,喝,曹三少爺一定會感嘆︰‘這是誰家的小娘子,這般標致。」
雲兒笑得直不起腰。周夫人嗔怪道︰「貧嘴,見到你雲姐姐,連說話都不會了。」
「琴妹妹這是真性情,這樣最好了。不知道你能這麼喜歡,我很高興。」
「當然喜歡,誰要不喜歡就是木頭。要是琴兒的兩個嫂子妯娌看見了就是饑荒呢。」
「不是娘說你那兩個大伯嫂子,要她們做事就往後躲,要她們挑毛病就跑前邊來了。你就別理她們,悄悄兒的,把你雲姐姐教給你的技藝學精了、做好了,拿出去悄悄兒的賣了,得幾個錢是正經,別和她們慪氣。」周夫人囑咐著女兒,心里卻對女兒的兩個妯娌很不屑。鳴琴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女孩,偏偏攤上兩個混不吝的妯娌,這兩個人最大特點是老大橫不講理、貪小便宜;老二是嘴饞手懶、八卦兮兮。
但是,在周鳴琴三少女乃女乃面前,還是要裝成賢惠媳婦。因為三弟妹是一面鏡子,對面一照,她們就無所遁形。
「舅媽說得太對了,千萬別參與那些府斗家斗的,對身體一點好處都沒有。如果你能做手工,就拿到瑞謙哥哥的布莊里去賣,工錢上瑞謙哥哥也不會虧了你的,怎麼著還有大表姐呢。」
「真的嗎?可以嗎?我婆婆管家,月例是越給越少,我們家的三少爺在鋪子里起早貪黑的,老大老二苦讀寒窗,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一樣的兒子,不一樣的待承,好像三少爺是老太太在娘家帶來的。」
「別順嘴胡咧咧,讓你姑姑笑話。」
正聊著,田亮和魚兒來了,他們听說舅媽和表妹來串門,田亮一完活就趕緊過來了。
「給舅母請安,舅母吉祥,表妹安好。」
「哎喲妹妹,你這兒子也太出色了吧?這麼健康、英俊,還受著王爺的重視。快坐下。」
「多謝舅母。」
「魚兒姑娘,咱們早就認識了,真是沒想到啊,你們都是有福氣的人。外甥在忙什麼?」
「都是府上的事,亮子是幫王爺做的。」
「听你瑞謙哥哥夸你,舅母就想早點看到你,這些年委屈你了。」
「亮子也沒受多少苦,就是書讀得少,不能子承父業了。」
「可別這麼說,你瑞謙哥哥說你做生意相當內行,做其他的事情都是心里有數。這一點和你父親很像。兒子也不一定非和父親做一個行當,這個可能是老天安排的。」
「舅媽說話就是有水平。哥哥可不是他說的那樣,您不知道呢,哥哥學什麼像什麼。」
「主子你干嘛?有這麼夸哥哥的嗎?」。
所有的人都笑了。陳夫人說︰「亮子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老改不了把雲兒當主子。自己的妹妹見面也要請安。」
田亮說︰「這是禮數,咱們老祖宗就是遵循」仁、義、禮、智、信,禮數不能忘。雖然是妹妹,但是是皇家的媳婦,是君臣之禮。」
「說的對。」先生和王爺一起來了,眾人趕緊站起來給王爺請安。王爺很和氣地對大家說︰「都是至親,不必大禮。其實我倒是很希望是平民的一員,有什麼辦法,就趕到這兒了。現在還習慣一些了,剛剛回宮那會,天天都想哭。對了,周先生那里的生意沒因為給本王代賣文化用品而受影響吧?」
「您多慮了,倒是因為您的文化用品,把紙行的生意給紅火了呢。」周夫人也是大家閨秀出身,見了高層人物不是那麼畏首畏尾的。
雲兒問道︰「舅媽說因為府上的文化用品把紙行的生意紅火了是真的嗎?是賣了什麼紅火的?」
「就是後來你給送去的那些不用研的墨水啊、一擠就出來的顏料啊,還有那些帶花的宣紙啊。」
「帶花的宣紙?」陳先生看向雲兒。
雲兒說︰「就是那些水印的信箋,在信箋的角上有一朵淡淡的花兒,非常雅致。特別是閨中女子非常喜歡。文人士子的還喜歡收藏呢。老爹要是喜歡,雲兒給您一套。」
「爹是閨中女子還是文人士子?」
「文人啊,您不是教書先生嗎?是文人的典型。」
王爺笑道︰「先生確實是文人行列里的人,可惜本王怎麼也混不到文人隊伍里了。」
雲兒說︰「您別在詩詞歌賦這個渠道往文人隊伍里擠,就多讀些孫子兵法,兵書戰策,好歹混個儒將。」
眾人全都笑起來。王爺說︰「要說陳放將軍是儒將那是很貼切的,我這押運糧草的充其量也是火頭軍的一員,就算了。」說完還嘆口氣,好像很遺憾。
王爺的平易近人使周夫人和琴兒沒有那麼緊張了。琴兒偷偷打量自己的表姐夫,覺得這人非常和氣,容易接近,但是眉宇間的那種王者氣勢非常明顯,一種自來的高貴,不容侵犯的高貴。不是見了讓人害怕,而是敬畏。琴兒的腦子里在想雲表姐和這位大了她二十歲的丈夫是怎麼相處呢?
好歹是留舅媽、表妹住了兩天,才放她們回家。此次串門,收獲最大的就是琴兒了。和雲兒學了好幾樣的技藝,還得到了不少的做活工具、材料、禮物。滿載而歸地回去了。雲兒還給表妹那位經營古董的公公帶去了一件樹脂擺件。告訴琴兒可以讓她公公在店里代賣。價格可在三兩到五兩之間。這是現成的工藝品,加工費已經算在里面。當然雲兒不能告訴琴兒這個擺件的本錢是多少。三兩銀子就等于異域的六百元,五兩等于一千元,這個價格對于有錢人來說還是能接受的。
雲兒听舅舅說琴兒的公公做生意信譽相當好,從來不蒙騙客人,利潤分成一絲不苟,就是沒人知道價格也不欺心獨佔。就想試試他到底是否如此,如果是真的,可以在他那里給代賣一些工藝品。別小看了通州這個縣城,那可是大運河的北端,通往蘇州杭州的水路要道。
琴兒回到通州以後,把雲表姐讓她帶的盆景交給公爹,就說請他給表姐代賣的。之前琴兒很少提起表姐的事。別看她性格外向,卻和雲兒一樣不張揚。就是雲兒和王爺雲游一年的事都沒和婆婆家的任何人提及,就連她的丈夫曹進賢都不曾提起過。婆婆家的人還以為琴兒的表姐在王府不得伸展,是個不得寵的。親王的側福晉父親或者兄長都應該是四品官以上的官階,媳婦的姑父不過是一介知縣,就是在翰林院供職也才六品,這樣的出身實在是太低微了。要不是雲兒年輕漂亮又生了一個世子,說不定就是受清風的,沒人搭理了。王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要女人簡直比換件衣服都方便。所以根本沒拿三媳婦的表姐當回事。
誰知道兒媳婦進了一次京城就帶回來一件滿大清都沒有的盆景,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材料做的,簡直和真的景物是一樣的,就是一個縮小了的立體山水畫。那個松樹每一根松針都那麼縴巧、歷歷在目。上面的松鼠跟活的一樣。還有那山石、那山澗、野花,還有釣魚的漁翁……經營了多年古董的曹掌櫃,把這個盆景看了又看,很想請教兒媳婦,這個盆景是什麼材料做的?可就是不好意思開口。經營多年的古董掌櫃竟然不知道盆景的材料?說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可是他又怕客人問他,撒謊不會,不撒謊說不出來,怎麼辦?有了。不好意思跟兒媳婦請教,可以通過兒子呀,讓兒子跟媳婦請教不就完了嗎?于是把自己的意思跟三兒子說了,曹進賢讀書的資質很是一般,就是相貌上是英俊小生一個檔次的,但是在做生意方面比讀書要精明得多,還有在處理家庭中兒媳與婆婆、公公、妯娌、兄弟之間的關系上就高人一籌了。前面說過,琴兒的性格和雲兒很多相似,不一樣的是雲兒讀書較多,很有內涵,琴兒就是那種厲害媳婦的角色了。婆婆是個貌似很和善的人,其實最是吝嗇,精明過頭,哪怕是一文錢都能攥出水來。
如果是琴兒和婆婆有一次正面沖突就將一發而不可收地使婆媳關系惡化。就是這位曹進賢曹三少爺,每每兩面調和,使婆媳關系穩定在比較和諧的水平。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婆婆背後逼迫兒子休了琴兒,原因是太厲害太能干,擔心將來自己老了不能動了會受兒媳婦的虐待。但是曹三少就絕對舍不得休了琴兒的,到哪里去找這樣能吃苦能干活、會過日子、對丈夫體貼的好媳婦啊?于是在琴兒面前從來沒提及過半句他母親對琴兒的不滿,卻把對媳婦的疼惜變成更加隱晦的行動。在母親面前總是說琴兒背後怎麼夸獎母親的賢良、大度。就這樣,休妻的事從大化小,由小化無,沒留一絲痕跡就過去了。
現在老爹忽然間想向琴兒請教,進賢少爺就奇怪了︰老爹貌似忠厚純善,但是做生意還是很精明的。不是說他多會坑人,而是他能把客人說服了。從賬面上就可以知道,別的古董商手里的古董周轉速度很慢,老爹就能賣出去。在古董鑒賞上老爹就是一個活寶,要不怎麼能和周掌櫃的結成親家?老爹向兒媳婦請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于是他就開展了親情攻勢、愛情攻勢,終于知道了媳婦從姑表姐那里拿回來一個山水盆景,請老爹代賣。代賣的事不是很新鮮的生意,所以的寄賣店都是代賣。有的人家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把手里的古董出售了應急,但是古董這東西不是大白菜,擺個攤兒就賣了。很多這種情況都是送進當鋪或者古董行去代賣,叫寄賣也行。
「媳婦啊,你帶回來古董怎麼都沒告訴我一聲兒呢?」
「誰和你說的我帶回古董了?那是雲表姐讓我帶回來放在咱爹的鋪子里代賣的。叫盆景,別往古董上扯。」
「盆景不就是古董嗎?」。
「雲姐姐說是擺件,就是擺設。誰覺得好看就買了去,以後好好跟爹學,別老說外行話。」
「什麼材料做的?」
「不知道。」琴兒說話很沖,不是不會溫柔,實在是被丈夫去喝花酒氣壞了,懶得理他。
「媳婦!你還生那事兒的氣哪?不是我喜歡那種地方,是一個兄弟硬拉了我去的。男人嘛在外面總得有應酬吧。」
「你應酬軟酬的我不管,為什麼做夢都叫一個女人的名字?」
曹三少爺嚇壞了︰「不會吧?在我心里,周鳴琴周小姐是我唯一喜歡的女人,和我同床共枕十年了,我心心念念想著的人就是你啊,怎麼會念別的女人?你說,我念了什麼?」
「如煙,不會有男人叫這麼個名字吧?」
「嗨,你嚇了我一跳,不是如煙是吳岩。就是經常和我在一起喝酒的那個吳公子,家里開皮貨行的那個吳少爺。」
「少打馬虎眼,就是如煙,不是吳岩,我還沒听說過男人做夢喊男人名字的,除非……你個死東西,什麼是時候弄上了龍陽之好?還有那個如煙如灰的,是不是那個地方的女人?」
「不是說盆景嗎?怎麼扯到什麼如煙如水的事上了?我把一個大男人娶回來,怎麼辦?論力氣我打不過人家,論本事人家是秀才,我是白丁,論……」
「你給我滾遠一點,你們男人甜言蜜語的,誰不懂啊?」
「別價別價,咱們先說那個盆景,你就沒有好好問問雲表姐是什麼材料做的?」
「你讓我想想,好像是,什麼樹脂材料做的?你也知道,我大字認不了一籮筐,什麼是樹脂我哪里明白?」
「你的意思不是玉的?也不是象牙的、琉璃的?」
「你粘牙不粘牙?再問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好好,夫人請歇息,我閉嘴。
看琴兒真的睡了,三少爺悄悄起床到老爹的臥房,如此這般學說了一遍。老爹說︰「怪不得只賣五兩呢,原來是木頭做的。」
「您老人家听清了嗎?是樹脂,兒子的理解是,金子是從非常多的石頭里淘出來的,不能說金子就是石頭。您那個盆景兒子也看過了,樹干能做出來釣魚的老頭嗎?能做出來碧綠的松針嗎?」。
曹老頭無語,承認了兒子的「強詞奪理」很有一些道理。就說了,「既然是什麼東西的精華就不能賣那麼少的銀子。」
「賣多賣少還不是您說了算嗎?」。
「那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給多少賞賜是人家的事,咱們不能從中漁利。」
「好好好,您就按琴兒說的價賣就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