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陳皇正眉頭緊鎖的批閱著案上那一堆奏折,卻是眉頭皺得越緊,越看越心煩。一陣怒火上來,「嘩啦」的一聲,案上一邊還沒有被批過的折子被瞬間揮到了地上,散落一片,楊敬嚇了一驚,卻也只是嚇了一驚,他既沒有喚外面的人進來拾撿,自己也沒有上前,甚至連反應都幾乎沒有。
對于常伴帝王側多年的楊敬來說,這樣的情況早已經是司空見慣,他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應該隱藏自己視而不見,什麼時候應該主動立即迅速,什麼時候又需要不動聲色保持沉默。
而此時此刻,他需要做的是第一種,隱藏自己,視而不見。
從許長貞一案為開端,之後朝堂上下大大小小的亂七八糟的事幾乎就沒有斷過,自然,陳皇也再沒好好清靜過。
好不容易安生了些日子,很好,現在麻煩事又來了∼。
由于許長貞以及一小部分核心人物的倒下,新上任的官員又需要一定的適應期,而新任的兵部尚書鄭余仲卻是已經年近古稀,按理說應該是已經要辭官歸田了的。人一老,很多事情也就力不從心,更何況還是在這種時候,于是兵部的一些工作和任務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短暫的停滯和斷層,然後,其他有些跟兵部有事務關聯的部門,就開始不滿了。
近日禮部已經再三向陳皇上奏,指責兵部做事不盡心,由兵部分配的北郊大陳皇陵守陵軍隊,原來定于上個月換防完成,然而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拖到現在,原來的人撤回了,應該派去的人卻還有一半都沒有安排到位,而且還沒人管!
兵部尚書鄭余仲天天腳不沾地忙的要死當然沒有功夫來管這些,其他所有人也是你推我推,都在忙自己內部的事,對于禮部的人上門更是愛答不理。
只是這樣也還好,起碼只是單方面的問題,可現實是兵部也還有理,說禮部的人員安排有問題,皇陵還是以前的皇陵,這些年也從來沒出過什麼事,可是禮部要的人數卻一年比一年多,這純粹就是對軍隊人員的浪費,更是對國庫銀餉糧食的浪費,說等禮部先把這些問題調整好了,再去問兵部要人也不遲。
這邊不松口,那邊也不退讓,還越說越有理,越說越帶勁。
偏偏到這兒也還不算完,更叫人頭疼的是不知道怎麼扯的,反正東一句西一句最後莫名其妙的把一邊等著看戲的戶部也給拉了進去。
矛頭一會兒一變化,問題也已經不僅僅是皇陵的守陵軍的事了。
就這樣,亂七八糟,東拉西扯,于是,原本芝麻綠豆那麼大的一點小事,就變成現在這亂七八糟的大事了。
陳皇也是火大,什麼時候這等小事有需要他親自定奪了?
火大的時候必然需要旁人安靜,所以楊敬德便不能說話。
火大的時候需要人安撫,于是寧沁兒便來了。
寧沁兒帶著梧桐提著食盒走進來,然後就看到陳皇面前那滿地的狼藉和陳皇難看至極的臉色。
寧沁兒示意梧桐等在遠處,自己則走到陳皇面前,蹲將那些散落的折子一一撿起並整理重新放回案上,這才走到陳皇身側,邊替陳皇揉按著雙肩邊柔聲道,「陛下這是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大火,是誰惹陛下生氣了麼?」
陳皇抬手覆在寧沁兒手上,半喜半憂道,「也就你最讓朕省心而已!」
陳皇這些天是見這三部互相參來咬去的折子就來氣,「不好好做事還專門給朕找事,他們是嫌朕過得太清閑了嗎?真是一群糊涂老東西!」
寧沁兒柔聲一笑「既然陛下都說了他們是糊涂,那陛下又何必去為他們見氣!」
陳皇冷哼,「朕在位執政這麼多年,還沒出過這種事呢!看來這些年,是朕對他們太寬容大度了!」
「陛下先別想這些了,暫且放一放,看沁兒給您帶了什麼過來?」寧沁兒微笑道,然後看向梧桐,梧桐立刻會意,將食盒呈了上來。
寧沁兒走下去,正欲從梧桐手中接過食盒的時候,外面一個宮婢走了進來,「奴婢參見陛下,參見寧嬪娘娘!」
陳皇睨了眼地上那宮婢,淡淡道,「何事!」
「回稟陛下,皇後娘娘說有要事,想請寧嬪娘娘過去一趟。」
陳皇皺眉,冷冷道,「什麼要事?請人都請到朕這里來了!」
那宮婢听出陳皇語氣有些不悅,但是也只能戰戰兢兢道,「回陛下,奴婢也也不知道。」
「不知道來請什麼人,告訴皇後,現在沁兒在朕這里,沒有時間過去!」
「也無妨,既然是皇後姐姐召請,沁兒自然應該過去看看!」寧沁兒淺笑道。
听到這話後,地上宮婢終于長長的松了口氣,寧沁兒轉身看向陳皇,微笑道,「陛下您先用著午膳,沁兒過去皇後姐姐那里看看,如果沒什麼大事,沁兒隨即就回來!」
陳皇點頭,「那就去吧!沒事早些過來,一會兒你來陪朕下兩盤棋!」
寧沁兒微笑點頭,將食盒遞給連忙走過來的楊敬德,轉身帶著梧桐隨鳳儀宮過來的宮婢出去了。
就在寧沁兒前腳剛剛踏出去不久,外面又有宮婢走進來,倒不是鳳儀宮的,是館陶宮。
說是許妙心親手所養的某一奇特之花終于開了,所以特邀陳皇過去欣賞,陳皇眉頭微蹙,這時間他哪里有什麼心情去欣賞什麼花!
好在旁邊的楊敬德低聲提醒,陳皇幾日前已經答應過妙淑妃等花開了會過去,作為君王,總歸是不能食言的,而且寧沁兒也不在,陳皇雖有些不耐,念著許妙心這半年來也不容易,自己對她也多有冷落,帶著略微的虧欠之意,陳皇最終也還是起身去了。
從乾清宮到館陶宮有兩條路線,如果乘攆車走的自然是正道。如果是步行,那麼走正道就有些遠了,所以步行通常是從乾清宮後面的梅園直接穿過,再繞行幾步就到。
陳皇今日不想乘攆車,于是走的梅園。
夏日的梅園梅花當然是不可能有了的,但是有梅子,青的黃的都有。但是有歸有,除非是上面的哪位娘娘給了特許來的,否則皇家園林里的果子,誰敢亂摘。
但是問題是,現在還就是有人敢。
而且更嚴重的是,還讓陳皇和楊敬德給撞見了。
「姑娘您快下來,快下來啊!」
「哎呀,沒事兒,馬上就好,我就摘幾個就好!」
「姑娘,這梅子是不許采摘的,要是給人看見了那可就壞了!而且您要是落下來摔到哪里,那奴婢們可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用了!奴婢求求您了,您快下來吧!」
「都別說話,什麼腦袋不腦袋,誰要你們腦袋!」
……
陳皇站在不遠處,眯著眼靜靜看著前面的梅樹下兩個圍著梅樹急的團團轉的宮婢,以及樹上那個因為樹枝的遮擋而看得不甚清晰的粉色身影,面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奴才這就過去」
陳皇罷手制止了楊敬德的話,面上淡淡一笑,然後緩緩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該怎樣還怎樣,只有楊敬德一個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平白冒冷汗。
「這梅子很好吃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