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兩月間,林家辦了兩場喪事。
林天豹未入仕途又一向不務正業,死的也不體面,林家不能給他大辦,朝中大臣們最多也就遣家中女眷來慰問一二。
如今林天龍死了,他是被元帝親口問罪投入天牢的,林家還是不能給他大辦。其實能運回家治喪都已經是元帝開恩了。就算有心拍馬的人家,也不敢來公開祭奠,只讓人送了喪儀了事。
所以,這兩場喪事,注定只能是林家人自己的傷痛。
在林府門外,顏寧坐在沒有徽記的馬車里,看著對面林府,門口的石獅子上掛著白綾,大門掛著白燈籠,門可羅雀,門房的幾人穿著白衣喪服,百無聊賴的在門前走動著。
還是夏日的京城,林府門前晨風寂寂,倒是透出秋日的蕭索來。
一向車馬喧囂的林家,何時有如此安靜的一天?
林意柔,現在你是什麼心情呢?是為兩個哥哥的死而哀傷,還是心碎于自己的依仗少了?
「顏寧,你都在這看了一刻鐘了,白事有什麼好看的?」楚謨實在忍不住了。
昨晚在顏寧的西廂房窩了一晚,總算沒被發現,但是顏寧的兩個丫鬟看他的眼神,透著詭異。
一大早顏寧叫進孟良和孟秀,然後讓他一身小廝打扮,夾帶著坐上馬車出門了。
顏府對姑娘的管束真寬松啊,他暗自慶幸,不然自己要出不來了。
其實秦氏對顏寧的教養,並不比其他大家閨秀差。只是顏府里家將多,時不時在前院和內院往來傳報。孟良和孟秀又是顏明德答應供顏寧隨時差遣的,所以進出內院就方便了些。
「你不會真是因為林家大姑娘奪你所愛,所以恨屋及烏吧?」楚謨看顏寧不搭理,想起在劉府的見聞,又說道,「其實以你的聰明,應該能明白,你不嫁給三皇子才是最好。」
顏家和皇家離的越遠,元帝才越放心。
「恩,我自然明白的,而且我也沒想嫁。」至少今世,是真的不想嫁了。
「那你在這看什麼?那林天龍也真倒霉,好好的畏罪自盡,傻子都知道,他要是不自盡,肯定不會死的。」楚謨試探的議論著,林天龍昨夜酉時在天牢上吊自盡,這事早上出門就听到路人議論了,顏寧昨夜回府時的時間倒是剛好。
「誰知道傻子和瘋子是什麼想法?听說林尚書一個人到天牢里去探望,你說會不會是林尚書大義滅親?」顏寧很鎮靜的猜測。
「呵呵,這個想法真有趣。」楚謨模模鼻子不言語了,林文裕從頭到腳,哪里像大義滅親的?這個猜測要是傳出去,估計林文裕能氣的吐血。
「好了,你下車吧!」顏寧直接趕人,「從這條巷子出去,就是驛館了,你換上這身衣裳。」
楚謨一看原來馬車已經行出一段路,「多謝多謝。」他胸前後背都有傷口,不過走點路還是可以的。
林文裕沒有大義滅親,事實上,他恨不得掐死殺子仇人。可是,他不知道仇人是誰,看守天牢的四個衙役一口咬定當日剛剛換班,沒下去過。林天龍住進天牢時,林家人是說過所有酒菜會有林府下人送來,讓這些差役沒事不要打擾。
所以早朝上,林文裕只能在元帝面前伏地嚎啕,傷心兒子的死,一夜之間,憔悴之態無法掩蓋。
楊宏文卻不依不饒,當殿質問︰「林天龍是欽定重犯,林尚書為何能到天牢探望?是否有請旨?」
元帝對林文裕的那點同情又化作怒火,最後念在林文裕連喪兩子,準他將林天龍尸首領回去治喪。
三皇子楚昭業還在病中,沒能上朝。林文裕下朝時又請旨探望一下外甥。
往日林文裕去看望楚昭業,林妃都是派人宮門前迎接。現在林妃自己都還在禁足中,林文裕只覺格外冷清,走進楚昭業的寢宮,看到他正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的滿架薔薇,殿中光線昏暗,只覺得楚昭業臉上也是一片憔悴之色。窗外的薔薇在烈日下,只覺得滿架熱鬧格外明艷。
「殿下,臣給殿下請安。」林文裕出聲叫道。
李貴招手,讓兩個在屋內伺候的宮人跟自己下去,又關上殿門,自己守在了門口。
楚昭業被林文裕的聲音驚醒回神,轉頭看著林文裕道︰「舅舅快過來坐吧。」
林文裕自從當上兵部尚書後,一向是光鮮形象站于人前。他自幼先是讀書後又習武,自詡文武雙全,平時喜歡以儒將自居,他也的確是一路順風,從未吃過如此大虧,連喪兩子,卻不知該找誰發泄這把怒火報這個仇。
「舅舅,大表哥的事我听聞了,你要保重身子才是。」楚昭業看自己舅舅臉色灰敗,柔聲勸慰,「都是我無能,累得表哥慘死。我……我實在愧對舅舅。」說著臉上顯出內疚悲痛之色。
「殿下,林家為殿下肝腦涂地在所不惜!」林文裕連忙說道。
他將所有的寶都壓在這個三皇子身上,而事實也證明這個三皇子可當大任,兒子已經犧牲了,這個忠心必須表下去,「只是……大郎死的慘,他絕對不會自盡的。可是臣昨夜查看天牢,也讓游天方把值守的衙役都一一查問了,卻不知道賊人怎麼進來的。殿下,這事得詳查,這人是在和殿下作對啊。」
「舅舅心里可有人選?」
「會不會是二殿下……」
「不會,我二哥沒這能力,他的手還伸不進大理寺去。」
的確,二皇子楚昭暉,雖然也有朝臣投靠,但他籠絡到的還是沒有實權的文臣。
皇帝身子強健,太子尚在,權臣們都還在觀望中。
「若不是二皇子,那朝中誰會忽然下此毒手?」
「舅舅,昨夜我一夜未睡,一直在想最近的事,好像有人在暗中針對林家針對我,細細思索卻毫無頭緒。原本我懷疑過鎮南王世子,可是他進京時機雖巧,卻沒有理由,所以,我只能想,誰從最近的事情里得到好處了,那誰就是黑手。」
誰得到好處了?林文裕心中一凜,「您是說太子?」
從趙世文和林天豹起沖突後,事情漸漸失控,從前朝到後宮,楚昭暉和楚昭業幾乎是被推著纏斗。
「只有他了。可是我不明白,他何時有了這樣的好手段?還有昨日上午的事,舅舅听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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