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是靜謐的夜色,各大世家的營帳也都放下了帳門,明日還得趕路去建康,郎君姑子們早已疲累不堪,讓僕從侍婢都下去歇息了,已經無人再在帳外走動。
一個身影微微佝僂著身子,仔細看著四處的動靜,身手敏捷地從一處營帳的陰影里到另一處營帳,一直到了顧沅的帳外。
隔著營帳,他低聲喚著︰「沅小姑……沅小姑……」
帳內沒有燭火,也沒有任何聲音,像是早已歇息下,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輕輕挑開一點簾子,向里面打探著,口中道︰「小的奉芸姑子之命,前來求見沅小姑,小姑可在帳中……」並沒有人回答,他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絲毫看不清楚帳中的情形。
他沒有絲毫退縮之意,輕輕地邁步進了營帳之中,飛快地掩下帳門,腳下悄然無聲向著帳中而去。看來這小姑早已睡下,只要他小心行=.==事,就可以把人帶回去!
只是還沒等他順著帳外透進來的昏暗的光線,走到帳中榻席旁,身後突然有人朝他頸後猛然一擊,眼前一黑,來不及反應的他便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看著倒在地上的侍衛,馮文異望著顧沅︰「你究竟怎麼打算?」
顧沅慢慢走進營帳中,借著手中的油燈,分明看出那侍衛的衣著打扮,是顧潼之身邊的侍衛,腰上還掛著顧家的徽記腰牌。她淡淡笑了起來︰「果然是顧家的人。」
馮文異心中一動,有些憐憫地望向她,他也曾是世家中人,自然知道世家之中這些事也是尋常,只是她一個柔弱女子,不知為何會落得被人暗算,到了這等殘酷狠辣的地步。
用腳踢了踢那個闖入的人,果然沒有任何反應,已經昏迷不省人事了。顧沅沉吟一會,輕聲道︰「請將軍命人將他抬出去,听我使喚。」
馮文異覷著眼看著眼前的姑子,還是柔弱嬌小的模樣,依舊是未曾及笄的年紀,也還是青澀未開僅僅算得上清秀的模樣,可是眉宇間那沉穩從容的神態實在讓人無法小覷,想起她方才在營帳後說的那些話,便更是心中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沉沉道︰「這便讓人過來听候姑子吩咐。」目光更是專注地望著顧沅。
顧沅輕聲道了謝,卻不敢回望他。
天色初曉,朝霞染紅了天際,還是晨光熹微之時,營地里已經炊煙裊裊,僕婦開始準備貴人們的吃食。侍婢們也都已經起身,紛紛忙碌著準備水、焚香和衣物,伺候郎君姑子們起身。
前一夜受了大半宿的折磨,張姬難免起得晚了些,被投進帳來的晨光照的睜不開眼,只覺得疲倦不堪,勉強疲倦地撐著身子坐起來,卻是不見人在跟前伺候,沒好氣地喚著︰「阿澄,阿澄……」卻半晌不見人進來。
居然如此憊懶,躲得連喚人都听不見!一會一定要好好責罰這些人!她擰著眉頭坐起來,正要高聲喚人來︰「阿澄……」卻被眼前看到的嚇得啞了聲音,生生哽在了喉嚨里!
她那柔軟寬敞的臥榻上還躺著一個陌生的男子,正閉著眼毫無聲息地躺在她的身邊,就這樣與她同床共枕一動不動地睡著。
「你是誰?!」嚇得差點尖叫出聲的張姬縮到角落里,哆嗦著用手推了推那人,「為什麼會在我的榻上……」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為何他會在這里。
只是還不等她搖醒這個毫無動靜的男人,侍婢們已經魚貫而入,端著銅盆焚香和衣物,听著她的喚聲進來,準備伺候她洗漱更衣起身。
顧沅起身時,帳外已經是吵吵鬧鬧不可開交,有尖利的哭喊聲,有哀哀地哭求聲,還有高聲地辯解之聲,好不熱鬧。
「太子的營帳里有人私自闖入,」阿蘿最是愛打听這些,一邊替顧沅梳妝,一邊輕聲道,「那人闖進了張姬的營帳,听說本就與張姬私下里有往來,還睡在了一張榻席上,被人拿了個正著,同床共枕解衣而眠,簡直羞煞人了。」
顧沅穿上寬袍大袖的衣袍,系著腰間的博帶,微微挑眉︰「是麼,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可不是!」陳媼端著銅盆進來,絞了絲帕替她敷了面,「壞事傳千里,這會子怕是人人都知道了,都是張姬居然如此不自愛,與顧家帶來的侍衛私通,只怕太子饒不了她,要取了她性命去呢!」
顧沅敷了面,就著銅盆里的水淨了手,輕輕一笑︰「太子不會讓她就這麼死了的。」若是就這麼死了,在別人眼里太子的綠帽子便實實在在戴上了,所以會讓她活著,就是為了太子的顏面,只是怕她活的更是淒慘了。
「吩咐人收拾好,該啟程了。」顧沅神清氣爽地吩咐下去,前面就是建康了。太子與這些世家郎君姑子所期盼地就是早日回到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