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璧的離開,卻並不意味著這件事已經了結,至少在崔家的四房,怒火就還在不停的燃燒著。
四房院的上房前跪了一地的丫頭們,溥大太太和崔婉一人一張雞翅木的玫瑰椅,就端坐在這里的廊下。
溥大太太一向性子和軟,也好說話,可今天卻始終繃著臉,神情極為不悅。
只見她在椅頭拍了一把,冷著嗓子就開了口︰「我素日好性,卻越發縱的你們上天了,今兒老太太也發了話,服侍主子不盡心,我是勢必要攆出去一批的。」
她一番話說完,跪在院子里的丫頭們紛紛抖了抖肩膀,像是害怕極了。
崔婉沒有這個耐性,皺著眉頭問︰「我只問你們,是哪個把酒送到少爺面前去,又是哪個哄著他吃進肚的!」
話音才落,崔婉就眼尖的發現了跪在第三排的一個黃衣丫頭抖的更厲<害了,于是下意識的去看溥大太太。
果然溥大太太也發現了那丫頭,臉色更沉下去,沖當春道︰「她。」邊說邊伸手指下去。
底下的丫頭們不敢抬頭看,只想著大約是誰要倒霉了。
當春很快步下台階,往人群內走過去,在第三排那里停下腳步,稍稍彎腰下去,伸手就提了那丫頭起來,又連拉帶拽的把她拖了出來。
黃衣丫頭一時叫嚇壞了,跪到了前面去,瑟瑟發抖,也不敢說話。
崔婉擰著眉頭打量了她半天,終于認出來這是誰,手里的團扇朝著她就扔了過去︰「下作沒臉的東西,前頭偷姑娘的釵,這一宗我還沒有跟你算賬,今次大家忙起來,你倒越發上來了,挑唆起爺們兒來。」
溥大太太听的雲里霧里,可打量了許久,也認出了那丫頭,又去問崔婉︰「漆玉雖不是世僕,但也是從小在咱們家的,她姐姐如今還在大嫂那里當差,怎麼會……」又見崔婉臉色實在不好,後話就先收了起來,問了一句,「你說的偷釵是怎麼回事?」
崔婉氣急了,伸手向下指著漆玉︰「前些日子慧真丟了根金釵,就是她偷的,原本該回嫂子一聲,也好打發了她,只是我想著母親壽誕,不能給賓客們看笑話,便暫且壓下不發而已。」
哪知道溥大太太更冷了臉︰「你也糊涂。」
崔婉讓她搶白一句,一時有些發怔,口中叫了一聲嫂子。
緊跟著就听溥大太太又道︰「你既拿住了她,知道她品行不端,縱然不回我,也該先把她看管起來,怎麼還由著她在家里服侍?豈不是要鬧出事來嗎?」。
崔婉抿了抿嘴,說了一句是我欠考慮,也沒有反駁溥大太太。
溥大太太不禁無奈。
她這個小姑子,也不知究竟是福氣大,還是福氣薄。
從前在家里做姑娘,性子養的刁鑽不容人,後來嫁去袁家,頭一胎就先生了個兒子,她婆婆高看的不得了,又是袁老恭人同宗的親戚,親上加親,待她就更是親厚。
雖然說袁家那位老太太手腕強硬,把著家中大權不放手,而崔婉的大兒子也在三個月時候就夭折,可這都絲毫沒有影響她們婆媳間的關系。
崔婉到今日都還這樣沒個算計,內宅里連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教,只憑著自己高興與否或打或罵,仔細想想,同崔家長輩、同袁家人,都是月兌不了關系的。
崔婉又並不知她嫂子轉了這麼多的心思,只看她許久不語,撇了撇嘴看向漆玉︰「你怎麼把酒給他吃?又是打什麼歪主意?」
更難听的話她沒點透,這里頭畢竟牽連著她的親兒子。
漆玉眼眶紅了紅,又磕了好幾個頭︰「少爺在屋里要茶,我看姐姐們都不在,就端了進去,可也不知道是誰把酒倒進的茶壺里,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酒。」
崔婉是一個字也不信,啐道︰「如今事發了,你只管推卸,左右今兒是要把你攆出去的了,憑你說什麼吧!」
溥大太太在這宅子里大半輩子了,什麼都看過,也什麼都經歷過,所以漆玉才說了一句話,她立時听出不對了。
崔婉那兒正吩咐人動手將人趕出去,溥大太太回過神來,叫了一聲且慢。
崔婉轉臉看過去,眼中滿是不解。
溥大太太也不理她,只問漆玉︰「你說茶壺里放的是酒?也就是說酒不是你拿給少爺的,是你無心的?」
漆玉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溥大太太臉色更難看了下去。
崔婉在旁邊冷笑︰「我竟不知誰膽子會有這麼大。」說完了又去看溥大太太,「嫂子信她的鬼話?可不要忘了,這丫頭手腳本來就不干淨,由著她胡說,為了自保,她就少不了攀扯別人。」
溥大太太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可是漆玉的話如果是真的,那麼又是誰在幕後推動這一切呢?她又該不該查下去呢?
她心下還沒有做出選擇,崔瑜人已經進了院子里。
溥大太太一眼看見她,不悅的問道︰「不是讓你陪著你祖母?」
崔瑜近前一些後與二人問了安,跟著才回話︰「瑛姐兒回來了,在祖母那里陪著,才剛祖母交代我來告訴母親一聲,盡早打發了她們,可不要留在家里叫人糟心了,她老人家好好的過個生日,又鬧出這樣的事情,這會兒想想還氣不順呢。」
溥大太太一驚,忙問︰「老太太身子不爽嗎?可要緊不要緊?你快,叫人去看看孫娘子出府了沒有。」
崔瑜叫了一聲母親,繼而道︰「您不要著急,祖母沒有事,就是還有些生氣,吃了兩顆丸藥,不要緊的。只是我看……」她四下里掃視了一圈兒,「母親也不必再問,今日松鶴院內當值服侍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打發了才好。」
溥大太太眯著眼想了會兒,又生怕再追問下去,老太太知道了心里不受用,氣出個好歹來,于是便沉沉的嗯了一聲︰「那就依你說的辦。」說完了又吩咐當春,「你跟當秋把人點一點,家生的就讓當夏吩咐外頭,叫她們家里人進來領出去,分派到莊子上,不是家生的都交給當冬,一個人一兩銀子,全攆出去。」
當春一一記下來,跪著的丫頭們磕頭的磕頭,求饒的求饒,可誰也不敢大聲哭喊,最終還是被推著拉著出了這院子,便再無後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