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部分賓客,爹娘盛情挽留,將一小部分親戚留在了府中一同觀禮。這些親戚中大部分是我不認識的,所以踫見的時候還得月映在一旁提點我如何稱呼他們。
行禮的吉時是晚上未時末,在這之前,我和阿娘一同去專門放置禮品的廂房里清點了一下禮品。
我晃了一眼禮單,上面寫了師父的名字,名字後面寫著「一方歙硯,兩匹紫綾。」歙硯可是硯台中的名品,師父他老人家真是舍得。
不過沒听阿爹他們提到師父來參加喜宴的事呀,這些東西又是怎麼帶來的?
我向阿娘問道︰「師父今日來了嗎?怎麼沒人告訴我?」
「噢,」阿娘瞟了一眼我手上的禮單,道,「沒來,是讓你大師兄來的。听你爹說,原本你大師兄還想見見你的,可你當時跟我在一塊招呼女客,又知道你後天會去聖蓮堂探望白師父,所以就先回去了。」
我抿了抿嘴,原來是讓大師兄帶來的,也是,我嫁給藍笙的時候,師父也沒有來,說是不喜歡人多嘈雜。
對完禮單,有丫鬟過來喊我們去廳里觀禮。
進廳後站好,一個著深紅吉福的男子扯著嗓子喊道︰「吉時到!請新人!」
三弟和良媛穿著大紅吉福步履緩慢地進了廳,廳里響起一陣陣掌聲和歡笑聲。
我也拼命鼓著掌,目光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對新人,好似看到了當初的藍笙和自己。
手掌正使勁拍著,胳膊忽然被別人踫了一下。我雖然感覺到了,卻沒多在意,也沒有回過頭去。
可似乎有一只手在不依不饒地拉扯著我的胳膊,我不耐煩地轉過頭去,看到了那張我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臉……
不耐煩的情緒瞬時跑到爪哇國去了。我臉上綻出一個笑來,正想開口叫「藍笙」,卻又想到此刻三弟和良媛正在行禮,我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來,只好熱切專注地望著他。
藍笙笑了,湊近我的耳畔,用輕柔卻能听到的聲音道︰「剛回來,正巧趕上吉時了。」
我輕聲問他︰「是還沒有吃飯嗎?」。
他握住我胳膊的手下移,掩在長袖中的手有意卻又很自然地捏了一下我的手,眼楮看向廳正中,輕聲道︰「沒事,等他們行了禮再說。」
「嗯。」也只好這樣了,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三弟和良媛身上。
等她們熱熱鬧鬧行完禮,我也要去新房中了。時間緊,說不了太多話,我只好告訴藍笙,讓他盡快去吃飯,自己還要去新房里忙上一陣子,等自己忙好了再去找他。
藍笙溫和地笑了笑,說會先去見岳父岳母,讓我不要操心他。
廳里的人群開始走動,我和藍笙被隔開了。他又忙著和周圍的人打招呼,我只好朝他擺擺手,去了新房。
陪房的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年長一些的中年婦人,阿娘說我可以稱呼他們為李嬸嬸和譚嬸嬸,一個年紀比我要小一些的年輕婦人,是宋家的大娘子。
我們幾個婦人一同去了新房,三弟和良媛已經在床榻上坐好,良媛的紅蓋頭已經被挑下來了。
大紅的床帳,大紅的喜服,襯得榻上的一對璧人光彩照人。
到了喝合巹酒的時候,李嬸嬸和譚嬸嬸在一旁說了許多吉利話,又極力夸贊新娘子美麗可人,把良媛的一張小臉說得通紅通紅的。
新人坐床的時候,我們先去旁邊的廂房里坐著喝茶等著。等到新人坐床結束了,三弟離開了新房,我們便去新房里陪著良媛。
說實話,以我曾經做新娘子的經驗來看,陪房其實沒有必要。一堆人坐在紅燭閃爍的新房里,眼楮只放在新娘子身上,新娘子能覺得舒服嗎?
可規矩如此,我只能盡力地讓良媛在面對這麼多人打量的時候不那麼緊張。
進了新房,良媛抬起眼皮飛快地 了我一眼,抿著嘴微微笑著。
我將杌子搬近了些,找了個離她最近的位置坐著。
良媛側著臉,又笑了笑。
我拉起她的一只手,輕聲道︰「我在這兒陪你,不用那麼緊張。」又向她一一介紹了陪房的婦人。
起初,大家圍在一塊說話,都是別人問什麼良媛答什麼。漸漸的,良媛開始主動和大家攀扯起來。宋家大娘子聊起自家才兩歲的小郎子如何調皮時,良媛也笑著說了幾句俏皮話。
說笑的時間總是容易過,不知聊了多久,月映來提醒我說,晚上的喜宴快結束了。
喜宴一結束,三弟就會回房了。陪房的人這時候該離開了,也好留些時間給他們收拾收拾。
李嬸嬸和譚嬸嬸想必都是很有經驗的人,她們一見月映在我旁邊耳語幾句,就同良媛說道︰「時辰不早了,娘子該休息了。」說罷,便站起身了,宋家大娘子也隨著一塊站了起來。
我握了握良媛的手,同她笑了下,隨著兩個嬸嬸一起離開了。
走出院子的時候,兩個嬸嬸還笑著討論道︰「新娘子模樣真是喜慶,肯定是個有福氣的!這樣的人在哪兒,就能把福氣帶去哪兒。」
大家笑了一陣,譚嬸嬸忽然看向我道︰「娘子是嫁去海寧了?」
「是。」我微笑著回道。
她又道︰「大公子未曾娶妻是吧?正巧住在城西的阮老爺托我給他家大娘子尋個良婿來著,朱家是書香之家,那阮家大娘子也是個懂詩書的,正好可以和大公子配一對。」
我抿嘴笑了笑,道︰「這樣的事,嬸嬸同家父家母說就是,他們……也正考慮這事呢。」
其實,就我在家的時候,上門來給大哥說媒的人就不少,但沒有一次說成的。雖說對方的娘子也不錯,爹娘也還滿意,但一到了大哥那兒就會不了了之了。
現下我已出嫁,三弟已娶妻,家里就還剩一個年紀最大的大哥了,大哥身上的壓力一定很大。
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呢?和她們分開後,我一邊往廂房那兒走,一邊有些苦惱地想著。
廂房里點著燭火,想來藍笙是在里面的。
月映跟著我跑前跑後忙了一日,也很累了,我便先把她打發下去休息了。
推開房門,卻不見藍笙人影,進內室的簾子已經放下了。難道藍笙已經休息了?可里屋的蠟燭還是燃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