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進來時,手里捧著一個長方形的大盒子,她向華珠與年絳珠行了一禮,「四女乃女乃,表小姐,因著要去李府赴宴,大小姐命奴婢送一套裙衫給表小姐。」
華珠打開盒子,一道柔亮的光直直打入眼底,這是一條珍珠白對襟束腰羅裙,配半透明紫色腰帶,簡約大氣,又縴儂合度,裙裾以紫水晶點綴,于飄逸淡雅中透出幾分不可多得的華貴來。
哪怕華珠這麼討厭顏,卻無法不喜愛這條裙子。
年絳珠也喜歡得緊,「我瞧著董娘子也未必能做出這麼美麗的衣裳,兒有心了。」賞了碧兒幾粒銀luo子,又將一支上好的人參包好,算作謝禮回了顏。
洗漱完畢後,華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巧兒隔著屏風問︰「小姐,你可是有心事?」
華珠打了個呵欠,想起廖子承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又氣得牙癢癢,「你家小姐我在懸梁刺股!鑿壁借光!襄螢映雪!精衛填海!」
巧兒吞了吞口水,前三個成語她听懂了,大致是在夸張地形容自己背詩勤奮,但最後一個精衛填海是怎麼回事兒?啊,一定是小姐覺得學海無涯,就算自己像精衛鳥那樣持之以恆,也不能學完世上所有學問。
誰料,半日後華珠哼了哼,「我的腦子就跟海一樣深廣,幾百首唐詩掉進去,就跟精衛鳥扔的石子兒一樣,都看不見的!哪里是我不會背嘛?是掉得太深,翻不出來!」
巧兒嘴角一抽,服了!
暗夜無邊,寒風凜冽。
車 轆在清冷的大街,轉出生硬的聲響,間或于小巷深處、兩壁之間,蕩出陣陣回音。
七寶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在一處成衣店門口停住馬車,爾後跳下地,幾步上前,拉了拉懸于門邊的麻花繩,門的另一邊響起鈴鐺聲。
半響,一名半老僕婦打開了暗紅色大門,並佝僂著身子大聲問︰「你找誰?」
七寶知她耳背,便湊近她耳朵,高聲道︰「我找董娘子,她在不在?」
僕婦的五官皺起,卻不是發怒,而是老人慣有的迷惘之色,「啊?哦,老板不在。」
「去哪兒了?」七寶問。
「去給顏家四女乃女乃量身了!你找她有什麼事兒?」
七寶從懷里掏出一張單子,「我月中在這兒訂了一副兔毛手套,來取貨的!」
「取貨?你早說呀!」僕婦接過單子,佝僂著身子進了店內,不多時,拿著一個包袱出來。
七寶仔細檢查一遍,沒發現質量問題,轉身上了馬車,並把手套遞進了車廂,「我瞧這手套也沒甚稀奇的,怎麼要二百兩銀子?好貴!」
「瑯琊的江南繡房僅此一家,物以稀為貴。」話落,傳來翻動書頁的聲音。
七寶又道︰「公子,為什麼左手套比右手套薄一些?」
「左手做的事多,厚了不方便。」
「哦,原來王三爺是左撇子!文人的世界我不懂,既然要做事,干嘛還戴手套?」七寶嘀咕著,揮動了馬鞭。
廖子承正襟危坐,閉目養神,即便在顛簸的車里,他也不習慣懶散地靠于任何一處。
月輝從簾幕的縫隙里溜進來,照著他如玉的肌膚,也照著他挺直的脊背,更照著那本翻了一半的《梅莊五女》。
忽然,長長的睫羽一顫,他睜開了眸子,挑開簾幕望向無邊夜色,不知看到了什麼,語氣一沉,「改道書院!」
「啊?書院?這麼晚了,哎呀,其實手套可以明天再送嘛。」七寶碎碎念著,手中卻已勒住韁繩調轉了方向。
夜風朗朗吹響,又如刀子般割在臉上。
七寶努力睜大被風迷得幾乎睜不開的眼楮,老遠地,便看見一個又一個人在前方跑過,身上扛著工具,腳底踩著深靴,還有吆喝聲從東一街深處傳來。
「快點兒快點兒!都打起精神來!」
「水呢?娘的,你們倒是給老子快呀!」
「嘔——」是有人嘔吐在地的聲音。
「這麼不中用,你是娘們兒嗎?什麼尸體沒見過?你……嘔——」那罵罵咧咧的漢子也忽而抑制不住,加入了嘔吐的行列。
七寶將放緩了車速,心里涌上一層不詳的預感,想問問廖子承怎麼辦,廖子承已經跳下馬車,朝那邊疾步而去!
濃煙滾,冷風蕭寂,空氣里飄蕩開嗆鼻的煙味,無一不告示著眾人,這里發生過一起特大火災。
濕漉漉的捕快們,或擰捅、或端盆、在濃煙中來回穿梭。也有幾人抬著擔架,將從里面救出來的傷者運上馬車。而牆對面,冰冷的街角,丫鬟僕婦們哭成一團……
東一街,不,書院,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因王三爺早與王家斷了來往,又不善交際,不喜交涉,不愛生人,偌大的書院開著,這麼多年也僅收過顏三爺與顏兩位學生,還是在顏府授課。
這一回,倒是終于熱鬧了,卻……
廖子承一把抓住一名與他擦肩而過的捕快,厲聲問︰「王三爺呢?」
捕快閱人無數,尚未見過如此清雋好模樣,當即怔忡了一瞬,但很快又在對方冰冷的注視下緩過神來︰「王三爺被抬走了!你是王家的哪位公子?」
廖子承沒答他,只覺胸口一悶,問道︰「被抬走是什麼意思?受傷了……還是……」
捕快苦著臉嘆了口氣,「這麼大的煙你也瞧見了,剛剛是得多大的火呀?哪里還能生還?早燒成焦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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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憐的三爺,只講了一句台詞就「光榮」了……
快來安慰安慰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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