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城沒想到廖子承提出去衙門驗尸,還是驗王三爺的尸。王三爺的尸體不在普通的義莊,而是被置于專門存放重要刑事案件尸體的冰窖,上次滿月案的四名受害者也呆過那個地方。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案由太子親自審理,門口的護衛都換成了太子的親信,一般人進不去。
赫連城模了模下巴,這麼艱巨的任務當然只能由他來完成啦!
華珠一听是查案,心里便像爬進了一萬只螞蟻,小手扯了扯赫連城的鎏金雲紋寬袖,「世子。」
哈哈,能帶小側妃出去溜達,順便展示他無比高超的專業技能,何樂不為?赫連城很高興地應下了。
三人一起離開顏府,臨走時,赫連城著福公公向年絳珠通傳了一聲,說帶華珠逛夜市,不必等華珠吃飯。
顏姝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巴巴兒地站在ˋ二進門處等,一見赫連城便揚起最美麗溫柔的笑,「世子表哥,這麼巧啊,是要出門嗎?我剛好要去夜市,不過馬車壞掉了,我……我能坐你的車嗎?」。
赫連城眨了眨清澈如水的眼,「哦,好的。」
語畢,牽著華珠的小手上了廖子承的馬車。
*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赫連城很興奮,旁若無人地拉起華珠的小手。
華珠想躲開,便朝廖子承那邊靠了靠。
赫連城英俊的小眉頭一皺,強行將她拉到自己旁邊,並看著閉目養神的廖子承,小聲道︰「我听說,他是從死人肚子里爬出來的,天生攜帶陰氣,怕是要一輩子與尸體打交道。與他親厚的人,一個個都死掉了。起先我還不信,你看這回,王三爺不過是舉薦他做你們的先生,就被火燒死了,他真的是個不祥之人,你別和他靠得太近,免得沾了晦氣。」
廖子承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也不知是沒听到,還是壓根不在意。
華珠皺眉,輕聲道︰「無稽之談。」
「怎麼會是無稽之談?」赫連城陡然拔高了音量,「你也是建陽人,別告訴我你都沒听過他的事跡?何況你們倆的父親不是一起共過事嗎?」。
華珠不悅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赫連城困惑地眨了眨眼,「你什麼表情?我說錯了嗎?我……唔——」
馬車突然急剎車,毫無預兆,所有人都慣性地朝門板的方向栽去。
赫連城怕華珠摔跤,危機中本能地抱緊了她。
而這一抱,軟玉香懷,竟是讓赫連城瞬間起了反應!
唰!
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華珠一把掀開了面紅耳赤的赫連城!
赫連城尷尬得無所適從,忙坐直身子,又拿過一個枕頭遮住了重要部位。
「七寶,你怎麼趕車的?」是廖子承不疾不徐的話音,明明沒有發怒,卻莫名地讓七寶打了個寒顫。
七寶不知里面發生了什麼,只以為主子們受了驚嚇,忙解釋道︰「剛剛李家的馬車突然從旁邊的巷子竄出來,搶了我們的道。」
廖子承隨手翻開一本書,「這是我的馬車,以後燕世子與年小姐要親熱,請另尋他處。」
「只是個意外!」
「沒問題!」
華珠與赫連城同時開口,華珠皺眉,各瞪了二人一眼!
赫連城吹了聲口哨,又看向廖子承︰「誒,我說廖大才子,你的書拿倒了。」
*
赫連城孤身進入李府,找赫連笙拿手諭,寧靜的車廂只剩華珠、廖子承,與書頁翻動的聲音。
許是童年的記憶太久遠,久遠到隔了兩世若干年,華珠坐他身邊,竟生出許多不自然。余光一掃,那清晰的「梅莊五女」四字驟然闖入視線,她一驚,「你也愛看這種市井小說?」
廖子承並未回答,而是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赫連城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不祥之人,但凡與我親近的,無論是至親還是朋友,都沒好下場,你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當初的決定?什麼決定?華珠一頭霧水,又听得他道︰「母親、父親、祖母、王三爺……」
「他們的死于你無關,都是巧合。」
廖子承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杯中茶水漸涼,他仿佛沒了喝的興趣,就擱在桌上,「如果我告訴你,不是巧合呢?」
「什麼意思?」華珠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廖子承打開右手邊的暗格,取出一個長方形的桃木盒子,遞到華珠手上。
華珠輕輕打開,里面是一些珠寶首飾,沒什麼特別的,她將珠寶扒開,模著木板,有一塊微微的凸起,她一按,木板梭開,又露出另一個長方形的物件兒來。
色黑,約一尺高、兩寸長、一寸寬,質地為金屬,但又不像普通的銅或鐵。周身雕刻了簡約的花紋,從正面看,又被一條金線切割成上、下兩部分,上部分佔了整體的三分之二,像個小型衣櫃,有兩扇門;下部分為三分之一,像個小抽屜。
「這是什麼?」華珠一邊端詳一邊問。
「佛龕,上面的櫃子可以打開。」
「哦。」華珠很自然地把桃木盒子遞給了廖子承,自己則拉開上面的兩扇小門,便見門內刻著六個大字,「天煞忌、永世孤」。想起廖子承的經歷,華珠的脊背漫過一層惡寒。
佛龕中間穩當地坐著一尊黑漆漆的、慈眉善目、雙手合十、胸口有的釋迦牟尼,但奇怪的是,它臉頰有兩行干涸的血跡,華珠就道︰「這是……」
「血淚。」廖子承拿起鐵絲,挑了挑燈芯,「 啪」一聲,有火星炸開,身體的自然反應令他眨了眨眼,「每一次它出現這種異狀,我都會失去一個很親近的人。從我得到它,它一共流了四次血淚,然後我失去了一個朋友、父親、祖母、和王三爺。」
「你多心了,一定是巧合。」
「除我祖母外,其余三人都死于大火,這也是巧合?」
華珠狠狠一驚,「廖大人不是病死的嗎?」。六年前,建陽縣衙的庫房起火,燒掉不少重要資料,廖大人一直沒能找出真凶,便郁郁而終了。
「我把他從庫房的大火里背出來,他被燒得面目全非,可那些天他明明請假去了外地,不該出現在建陽……」
廖子承有些語無倫次,但華珠听懂了,也就是廖大人制造了不在建陽的假象,卻偷偷潛入庫房,這其中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廖子承不能讓大家知曉廖大人去過庫房,便謊稱他因為愧疚而生病,無法上任,沒多久再「郁郁而終」。
華珠無法想象廖子承是在一種怎樣的心態下背出廖大人的尸體,又懷揣著怎樣的心情為他瞞天過海……正是那一場變故,讓他從天堂跌進地獄,「棺材子」、「小災星」……各種賤稱接踵而至,伴隨著無數冷眼欺凌,堪堪壓在一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肩上。
華珠想問「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話到唇邊又覺得這種馬後炮太多余,便改問「老夫人的確是病死的吧?」
一問完,華珠就發現這句話更要不得,因為廖子承在談及廖大人時都只微暗的眼神,霎那間變得幽暗無底,又似有冰霜刮過,狠狠凌遲著她的肌膚。
華珠嚇出了一頭冷汗,「瞪我干嘛?難不成老夫人的死……和我有什麼關系?」
廖子承捏緊了茶杯,半響後緩緩松開,「我祖母過世的那年,正好是你與李公子定親那年,提起她老人家,你不會想起早逝的未婚夫嗎?」。
華珠微訕,還真沒想起李公子!
華珠趕緊岔開話題,「那……你的那個朋友,是哪個朋友?」
廖子承垂眸不語。
比起廖老夫人的死因,他似乎更不願提及那個朋友。華珠就勸慰道︰「從我懂事起,你就教我,這世上沒有鬼神,沒有菩薩,與其燒香拜佛,不如自己努力。事到如今,我依舊對此深信不疑。所以在我看來,他們的死和你沒有關系。而釋迦牟尼的血淚,也存在一定程度的蹊蹺。你仔細想想,這個佛龕是誰給你的?還有誰知道?」
廖子承的眸光微微一動,像夜空最閃耀的星子,「為什麼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華珠一愣,這不是重點好不好?!現在不是應該討論佛龕和幾名受害者嗎?
突然,廖子承站起,彎腰,一手撐在她身側;另一手,則輕輕握住了她白皙的皓腕。
獨屬于他的男子氣息與幽香瞬間將華珠籠罩,華珠的睫羽輕輕顫了起來。
而由于隔得太近,華珠反而看不清他表情,只感覺他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唇邊,越來越近,越來越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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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好肥啊……
廖美人,你這是打算做神馬?←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