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春色之千金嫡妃 第一百零一章 因愧生病,不留遺憾

作者 ︰ 偏方方

心,不僅是微亂。

緊張的,不僅是向玉。

要說劉芳華在小一輩的媳婦里最喜歡誰,那肯定不是親兒媳謝子君。劉芳華不喜歡笨蛋,偏偏她兒媳婦在她眼里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傻人有傻福吧,謝子君就是命好,會投胎才能和秦家結親,結婚沒多久就生下了秦雲崢,對于秦家這種家庭來說,會生兒子肯定也算命好了。

與謝子君比起來,劉芳華更喜歡向玉。

向玉穩重識大體,與舊時家族而言比謝子君更適合做「宗婦」。換了是堂佷媳婦,劉芳華才能這樣喜愛向玉,真要換了親兒媳婦,這麼多年別說是男孫,不管生兒生女吧,連個蛋都沒下過,劉芳華說不定就愛不起來了。

人都是自私的,劉芳華也不否認自己的自私。

老太太知道人性本私,可她同樣是真心真意在替向玉擔心。

這次把脈,寶鏡耗費的時間比以往更久,因為向玉的脈象很奇怪。她的身體自然是有問題,寶鏡認為不是什麼大問題,真正在影響向玉健康的是這麼多年殘留在她體內的藥毒——十幾年不能懷孕,向玉肯定吃了很多藥。或許每次看一位醫生過段時間沒有效果,她都會換其他醫生。

頻繁地更換主治醫生當然不好,每個醫生對病癥都有自己的理解。

同樣是傷寒,還分溫濕、熱病、溫病等等,細微辯癥不同,就會開始截然不同的治療過程。當這些不同的治療交纏到一起,藥性相斥,一日一點點,十來年間累積在體內的藥毒便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

為了害怕辯錯癥,寶鏡還用太陰鏡觀察了向玉體內的情況。

沒有西醫診斷不孕時會在意的輸卵管堵塞或積液情況,除了藥毒,向玉的子宮沒有任何問題。

向玉和秦善民兩人之前曾有過一個孩子沒能保住,那問題也不在秦善民身上,寶鏡琢磨了一下,也不敢將話說得太慢。

「向阿姨,您的身體沒有什麼大毛病,我開幾副藥給您煎服,先把體內的毒素清理一下,我們再來說其他吧。」

向玉緊繃的肩膀無力垮下。

又是沒有什麼大毛病,事實上不僅是寶鏡第一個如此說,她以往所看的那些名醫,也有過類似的言論。

可沒有毛病,怎麼會流產後就一直懷不上?

向玉覺得自己那次意外流產,肯定給身體埋下了禍根。她那時年輕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還打起精神招待了從鄉下來的親戚們,過完春節就見了紅,血塊順著大腿根流下,向玉想起那一幕都會心有余悸。

「向阿姨,您怎麼了?」

寶鏡看出了向玉情緒不對勁。

向玉從回憶里抽身,沖著寶鏡勉強一笑,「沒事,阿姨會好好吃藥的。」

中醫認為七情六欲都能影響人的身體健康,向玉的情緒明顯不對勁,寶鏡沒辦法當面忽視。向玉為何懷不上孩子,說起治病,她既不是絕望也不懷有希望,反而一臉恐懼?

劉芳華收到寶鏡求救眼神,老太太坐到向玉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傻孩子,你有什麼想法,都要對小鏡說才好。諱疾忌醫,小鏡也不是外人,有什麼不能直言相告?」

什麼都悶在心里,健康的人都會生病,何況是向玉這樣的情況。

劉芳華低聲勸說了好半晌,向玉眼眶微紅,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寶鏡︰

「小鏡,我覺得自己不能當好母親。」

這段心事,向玉埋在心里十幾年,就是丈夫秦善民她都沒講過。壓抑了太久,情緒一旦宣泄出來就像水庫開閘,向玉認為新婚伊始那次流產,不僅是自己的粗心大意的過失,也是因為自己爭強好勝。

「能嫁進秦家,嫁給善民,嬸嬸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子君嫂子比我家世更好,我當時就是想岔了,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身體不適,還是打起精神應酬招待那些來往的親友部屬們。

想做到盡善盡美,想做一個不被挑剔的秦家兒媳婦,向玉當時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媳婦兒,做到面面俱到,豈非是很耗精神和心血?所以,她流產了,因為自己的爭強好勝。

向玉想,自己或許真沒資格當好一個母親,自那次流產後,這麼多年都無法再孕。

將自己壓抑多年的秘密傾述出來,向玉覺得肩膀都輕松了大半。

「嬸嬸,當年真的是我做錯了,這些年我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劉芳華無言以為,就謝子君那糊涂蛋,向玉當年也會覺得是大敵?劉芳華挺能理解向玉當年的「爭強好勝」,誰叫劉芳華那個妯娌,就是個不依不饒爭強好勝的性子呢。

寶鏡則若有所思。

覺得自己不配當一個母親?

沒想到向阿姨對當年意外流產如今介懷,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成為一個心結。

因為內疚過甚,向玉本人都堅信自己不配做母親,身體接受到此信號,還能順利孕育嗎?寶鏡認為自己找到了癥結。

「向阿姨,不知你是否知道,在自然界有一種現象,在果樹剛剛開花結果後,每遇狂風大雨,有一部分小果實都會被打落,果農們不會因此心疼,因為這是自然界的優勝劣汰法則,唯有留下來的果實才能最終成熟。同樣,醫學界也認為,女性在孕育新生命時或許會出現自然流產,這是胚胎本身存在不健康,您的身體順應了自然界的法則,才會流掉不健康的胚胎……這並不是誰的錯,向阿姨。」

向玉滿臉驚愕。

80年代,甚至更早以前的60年代,在國內落後的風氣和落後的認識下,普遍認為不能生育全是女人的錯。

你懷孕了沒保住,那也是自己沒有本事,是自己不小心。

尋醫問診十幾年,醫生們只會告訴向玉,她的身體沒有大毛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當年流產並非她的過錯,而是自然界優勝劣汰的法則。

「至于胚胎為何會不健康,可能和受孕時過度飲酒等不良生活習慣有關,但它肯定不是您一個人的原因。」

向玉一怔,算算時間,她那次懷疑正是新婚燕爾懷上的。

而那時候秦善民不僅在婚禮上喝得酩酊大醉,整整半個月,他都在輪番趕場子,和一堆大院子弟們舉杯慶祝……

劉芳華也是首次听說「自然選擇」的說法,她想起了自己懷秦善為時。

若論顛簸,向玉應酬下親戚,怎麼比得上她隨軍?饒是如此,善為還不是安安穩穩生下來,可見寶鏡說得有道理,向玉那一胎,從根子上就不健康,才會略有操勞就流產。

劉芳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引來了向玉大哭。

折磨了自己那麼多年,或許,真的是錯的?

……

「就是這樣的。」

青城後山石屋,與馮堂差不多兩月未見,寶鏡第一件說的,就是向玉這例奇特的病癥。

「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怒傷肝、恐傷腎,七情六欲過度,人的身體自然不會健康,你辯癥的應該沒錯。」

石屋前,只有寶鏡和馮堂二人。

祁震山身上的暗疾早就調理的差不多了,之前留在山上不過是因為寶鏡與穆清遠三年比試的賭約,如今寶鏡既已獲勝,祁震山還要忙著籌備玲瓏珍寶閣重新開業,自然不會繼續留在山上。

一老一少剛見面,除了討論向玉的病情,寶鏡還和馮堂商量著對範老實的治療。

「上山之前我看過範大叔的情況,他身體里的正氣已逐漸壯大,下一步,就是驅邪了。」

馮堂了然,「你的治療既然有了成效,就該放心大膽繼續下去。」

中醫認為人之所以生病,是因為有外邪入侵,身體的正氣壓制不住邪氣,表現出來就是「病」。當身體特別虛弱時,要做得首先不是驅邪,而是扶正。幫扶正氣,讓它能壯大對抗邪氣,而非一劑虎狼之藥灌下去,病能不能治好不知道,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肯定一命嗚呼。

寶鏡之前所做的,就是幫範老實「扶正」。

癌也好,腫瘤也罷,弄清楚了病理,治療它們和治療風寒感冒也沒差別。

範老實的身體好了起來,飲食趨于正常了,寶鏡才開始著手進行「驅邪」。要把盤踞在範老實體內的邪氣打敗,這個過程肯定不會短。寶鏡本來準備和馮堂商議下接下來的治療,哪知馮堂說不管,就真的不肯給出任何建議。

「病人是你的,該開什麼方,用什麼藥,自然只有你來管。癌癥很可怕?你不要被西醫的危言聳听嚇著,港城富豪的心髒腫瘤西醫也認為很嚴重,你不是治愈了?」

馮堂將寶鏡堵得啞口無言。

他肯定不能一輩子指導寶鏡行醫,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當自己不能在繼續指導寶鏡時,她就不敢開方了?

一位合格的醫者,哪怕是面對最微小的疾病,也該鄭重其事。

把病人的安危扛在自己肩上,不做庸醫,謹慎對待每一張藥方,犯錯的幾率就會很小。

這些話,馮堂不會對寶鏡明言。

這是師傅該告誡徒弟的,他雖然很看重寶鏡,但她畢竟不是自己弟子。馮堂希望寶鏡能在今後的行醫生涯中,能少走彎路,自行領悟這些道理。

沒給出意見,寶鏡似乎悶悶不樂?

從前馮堂願意在采藥途中摘野桃子回來,哄哄那個冒雨幫他收拾藥材的小姑娘,如今,就算小姑娘出落城婷婷少女,馮堂也有妙招。

「針灸之術,你僅僅掌握了九針技法,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除了繼續醫治範老實,恐怕你的精力都要集中在鑽研針灸之術上了。」

寶鏡果然丟掉了那絲郁悶,變得精神一震,不由自主點頭。

全套的針灸之術,要做到能同時動用108根針,那不僅是考驗寶鏡對針灸術的理解造詣,更是考驗她的吐納內功。功力沒達到那一步,她就算使用108根銀針治病,也不過是虛有其表。

像堂嬸王月瓊的先天不足,寶鏡至少要動用72根銀針以上,才治療有望。

銀針越多,技法越復雜,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大。九針護命,三十六針是續命,七十二針是改命,至于一百零八針,馮堂稱之為「逆命」。

先天不足,只有後天來改,自然是「改命」。

在經歷過祁易水忽然去世的意外後,寶鏡不想給自己再留下其他遺憾。若她當時掌握了三十六針,起碼能替祁易水續命三天,可以讓他全無痛苦闔然而逝。

「馮前輩,那我們開始吧!」

……

南縣政府宿舍。

秦縣長的家中,近來兩日都會傳出陣陣藥味。

苦澀的中藥,黑乎乎的湯,向玉一天喝三劑,一滴都沒有剩下。她沒有將寶鏡所說的事告訴丈夫,向玉為此已經內疚了十幾年,最了解不過那滋味,她舍不得將此份內疚轉移給秦善民。

沒有讓秘書小侯去辦,秦善民下班是特意繞到去買了蜜餞。

晚飯後,向玉又喝了一次藥。

秦善民遞了一顆蜜餞到妻子嘴里,「寶鏡開的方子,我看你挺有信心?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堂嬸都說了,只是給你調理身體,咱不求孩子,你先把身體養好。」

蜜餞沖淡了嘴里的苦澀,寶鏡開的藥肯定不是仙丹,沒有才服幾天就起效的。

但向玉知道自己服藥後的變化,她現在夜里睡得特別香,睡眠質量好了,她心情也跟著開朗。良藥仍苦,喝藥時的心情卻與從前截然不同。

「善民,你說我調動來南縣如何?」

夫妻在一起,或許也沒辦法懷孕,但分隔兩地豈非更沒有半點希望?不管寶鏡的治療結果如何,向玉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秦善民一怔,臉上隨即浮現出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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