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溫甫洋睡醒時，發現自己人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怔了幾秒，昨夜的記憶才慢慢回到腦中。
有一度他懷疑那是自己的夢境，因為他昨晚穿的衣服都好好的待在身上，只是睡了一晚，有些凌亂。
可那真的是夢嗎？他很懷疑，因為他甚至還記得身下人的嬌軀是如何的細致柔軟……
只是……他的視線再次梭巡，並沒有看到管萍的身影。
他直覺的起身想去找人，大門正好在此時傳來細碎的聲響。
他轉過頭，正好見到管萍自外開門走進。
「嗨，你睡醒啦！」她的臉上漾著和平時相同的淡淡笑容，但他看出她的眼神有些閃爍。
「你去哪了？」他月兌口問。
「喔，我剛去買早餐呀！」她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袋，語氣輕快得有些不自然，「我買了你愛吃的蛋餅唷！」
說完，便低下頭匆匆往餐廳走去。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背影，幾秒後才慢慢跟上。
管萍忙碌的把早餐拆開，一一擺放在桌上。
他走至她身後，站定，「小萍。」
「啊？」她被他嚇得跳了起來，「甫、甫洋哥哥，你站那麼近做什麼？嚇我一跳！快坐好呀，我去廚房拿筷子。」
他卻勾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走。
「我昨天晚上怎麼了？」他問得直接，接著，感覺到她的身子明顯一僵。
「你不記得了？」她笑得不自然，刻意躲避他的目光，「你喝醉了嘛，還拉著我瘋言瘋語扯了一堆……我本來想扶你回客房的，可是你太重了，我只好讓你在客廳睡了一整晚……對不起哦！」
他忘了昨晚嗎？管萍心中感到有些酸澀，卻又有些釋然。
這樣也好，最好他忘了，這樣至少他們還可以維持過去的情誼，要不，當他發現自己把「妹妹」給吃了，肯定會自責得想撞牆吧？
她寧願他忘了一切，也不要見到他後悔，不要他自責。
「你說謊。」就算他剛才有任何疑惑，現在也確定了昨晚的事不是他的幻覺。
這小女人，不但打算裝沒事，還妄想欺騙他是怎樣？
管萍的臉迅速漲紅，不敢說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實話？」他有點生氣。
她還想做垂死的掙扎。「什、什麼實話？」
他動作粗魯的拉開她的衣領，露出斑斑吻痕，「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些是哪來的！」
被他一凶，她頓時委屈得想哭。
咬咬唇，拉回自己的衣服遮好，她強撐起笑。「你喝醉了，那只是意外，我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要說出這些違心之論，她的心痛到不行，可她想這應是最好的安排了，至于痛，她總會習慣。
「意外？」他挑眉，「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小心懷孕了怎麼辦？」
他真氣她說他們只是「意外」，更氣她打算假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昨晚明明是她的第一次，她怎麼可以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而且，如果他的記憶無誤，昨晚她眼中的情意是如此明顯，態度根本不像今早這麼冷淡到讓他生氣！
「懷孕？」管萍身子一震，「不、不會那麼湊巧的……」
「如果真的有呢？」他瞪著她。
管萍不由得慌了。
是啊，如果不小心懷了孕怎麼辦？雖然他們目前是結婚狀態，可甫洋哥哥又不愛她，她怎麼能自私的用婚姻、用孩子綁住他？
「我……我去買避孕藥！」抓起皮包，她匆匆轉身想走，「我記得好像有種事後吃的……」
他真是……服了她了！
「站住！」溫甫洋火大的將她拉回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殺死我們的孩子？」
這個指控還真是莫名其妙。
「這、這只是預防而已啊！」何況這時候……根本還稱不上孩子吧？
「我的意思是，你都不打算和我討論怎麼解決嗎？」昨晚的事他也有份，她怎麼完全沒有想要和他談談的意思？
她別過頭，半晌後才低低的道︰「我不希望你勉強對我負責。」
她听夠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不斷提醒她只是個「妹妹」，早已不會再對溫太太這位子有什麼非份之想。
「倘若我並不覺得勉強呢？」
「什麼？」她呆了呆，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還是誤解他的意思。
「我決定了。」他瞧著她，一字一字的宣布，「我們的婚姻，就這樣繼續維持下去吧。」
「好了，我們今天課就先上到這里，這是下星期的食譜，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回去自己先試做一下，沒時間也沒關系，下星期我會教大家……」
管萍歪頭看著正微笑發食譜給大家的葉恩妤，喃喃自語，「騙人的吧？」
瞧葉恩妤上課時動作是那麼的從容，臉上總掛著信心滿滿的笑，她很難想象她也曾經沒自信過。
後來她還是來上葉恩妤的課了，雖然台中離她住的地方還是遠了點，她今天搭火車再轉客運，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不過試听的感覺很好，她很喜歡這個班的氣氛。
她想，那應該歸功于葉恩妤這個好老師。
「來，這張給你。」葉恩妤正好走到她面前，遞了張食譜給她。
「謝謝。」她接過，看了一下後就將它塞進包包里。
「今天上課還習慣嗎？」
「還滿有趣的，不過看來我回家有得練習了。」她吐了吐舌。
葉恩妤微微一笑。「多練習幾次就熟了，走吧！」
「嗯。」她點點頭，將東西收好。
兩人並肩步出了教室。
「你跟你哥還好吧？」葉恩妤忽然問。
「啊？」管萍呆了下，「哦，還、還好啊！反正就那個樣子。」
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當初的「哥哥」，現在已變成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她完全搞不懂甫洋哥哥在想什麼，為什麼那麼積極的想要對她負責？她都已經說了沒關系了呀！
但她發現他是非常認真想要負起責任，不但那天早上直接當著她的面打電話給許艾蘭提分手，這一整個星期也都黏她黏得緊。
對此，她一方面覺得高興，一方面又很難過，因為他的陪伴，是責任，無關愛情。
「你們不是親兄妹，對不對？」
她訝異的轉頭望向身邊的女人，「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葉恩妤笑了笑，「因為我先生也有個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那天在游樂園瞧你們互動的模式，就大概猜到了。」
管萍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苦笑出聲。「這樣也能猜到，真厲害。」
「沒什麼，只因為我是過來人罷了。」葉恩妤聳聳肩，「你喜歡他吧？」
「……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唉，她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成功呢！
「我說過，我是過來人嘛！」葉恩妤笑望著她，「要一起去喝點什麼嗎？」
管萍知道她想和自己聊一聊，剛好她也想找個人傾吐心事，于是便點頭。「好啊！」
不過，當她們走出烹飪教室所在的大樓時，一輛熟悉的BMW轎車立刻吸引了管萍的注意。
「怎麼了？」葉恩妤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她沒說話，只是詫異萬分的瞪著那輛車。
下一刻，一個男人自車上走了下來，走到她面前，臉上的表情瞧不出是喜是怒。
「跟我回家吧！」他對著她說。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明明沒告訴他自己要去哪的。
這幾日為了他們之間的事，她心緒煩亂，特別是當罪魁禍首又跟前跟後的黏著她，她根本沒辦法靜下來好好思考。
今天她還是趁著他在工作，留了字條說自己要出門才跑出來的，不料他居然還找得到她？！
「葉小姐很有名。」溫甫洋答得很簡單，「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可是——」她慌張的回頭望向葉恩妤。
後者朝她笑了笑，「你就跟你哥回去吧。」
沒想到她居然幫甫洋哥哥不幫自己，管萍不由得急了，「但是我……」
拍了拍她的肩，葉恩妤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回去跟你哥哥好好談吧，男人都是看不清自己心意的笨蛋，你得好好開導他，嗯？」
這……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她沒機會再抗議，因為溫甫洋直接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拉上車。
「拜拜，下星期見。」葉恩妤還心情很好的揮手向她道別。
車子發動後，管萍坐在副駕駛座上，神情局促。
溫甫洋自然也察覺了她的不安，卻只道︰「要來台中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坐大眾運輸工具多不方便。」
「那樣太麻煩你了……」能有人可以依賴是件很幸福的事，但她現在最不想做的，就是依賴他。
她原以為自己這樣說他會生氣，沒想到溫甫洋的眼神僅是黯了黯，卻沒有動怒，「你扔了張字條在桌上就跑，手機也不開，那才是真正麻煩我。」
他到底想怎麼樣啊？管萍很想嘆氣。
自從過了那一晚，他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也不是說以前他對她不好啦，可是那種「好」的方式完全不同。
「你還有要去哪嗎？」他又突地問。
「呃……沒有了。」她本來就只是想出來透透氣，現在多了個他，也沒啥氣好透了。
「既然都上來了，我們順便回北部一趟去看看爸媽吧。」
「咦？」真稀奇，他居然會主動說要去見爸媽？「哦，好啊！」
聞言他微笑，踩下了油門，轉入北上的高速公路。
「你們這兩個死孩子，還知道要回來？」張月芬見到兩個她疼入骨的孩子忽然回家自然開心，但嘴上仍不忘數落。
「想念媽啊，所以就回來了。」管萍撒嬌的說，不忘上前和婆婆相擁。
回到住了二十年的家，她連日緊繃的心情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