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蕭遷最終還是退了一步,點頭道︰「可以。功夫不可丟下。」
「是。」
「去看看觀音吧。」
蕭遷和賽觀音之間,從商雪袖離開霍都去往石城關時候起,便迅速的惡化起來。
待到蕭遷接到信前往南郡,二人之間的關系達到了冰點。
觀音看到商雪袖,雖然笑容只綻露了一瞬間便收了起來,可商雪袖能看出來她是真心的高興看見自己再次出現在蕭園。
「仿佛又長開了了些。」賽觀音品著茶,一上一下的打量著商雪袖。
商雪袖便微微臉紅道︰「哪有,我都多大了還會再長?是娘子久未見我了。」
「是很久沒見了。」賽觀音點點頭,道︰「有一件事……」她面色顯得有些尷尬,「她說再也沒臉見你了,所以托我跟你說一聲對不住。」
商雪袖將身子坐直了些,笑道︰「您說的是梅哥兒?」
賽觀音道︰「是。她平日里是個疏散的性子,心性高傲,又是後面才去的,頂的是柳搖金的位置。就算柳搖金是自己要走的,她也融不進去。」
「這倒是真的。」商雪袖道︰「但梅哥兒真的幫了我大忙。我……」
「南郡的事,我們都不清楚,就連梅哥兒,我怎麼問,她也說不出來一個子午卯酉,只不住聲的說她被騙了……她已經好多年不出蕭園了,也不通人情世故,她多少年沒哭過了,在我這兒,一個大個兒哭的稀里嘩啦的,說自己原本就是蕭園里的人,並不是為了什麼勞什子的文書。」
「活夢梅」是唱小生的,身量是比賽觀音要高大,這場景想想也覺得可笑。
商雪袖听賽觀音這樣說,哪里還不明白她也是想故意說句笑話兒逗逗自己?便笑了起來,道︰「娘子,我真的不怪她。」
話音落下,二人又一陣沉默。
商雪袖覺得賽觀音似乎有極難出口的話,便靜靜的等著,果然,賽觀音道︰「鄔奇弦從西都離開了新音社以後,來了蕭園,向六爺求娶梅哥兒。」
鄔奇弦離開了新音社,商雪袖很是情緒低落了一陣子,還虧的「活夢梅」一路上說說笑笑的開導她。
「梅哥兒自己不知道這回事。我們都被鄔奇弦搞得一頭霧水,但他的確是實心實意的,六爺本來也只是憐惜‘活夢梅’,為她在蕭園安置個容身之地而已,倒沒有什麼納妾的文書,便應了。但梅哥兒卻死活不願意。」
「為什麼?」商雪袖道。
在她看來,鄔奇弦不失為一個好歸宿,又有名氣,長得也好,人又聰明,最關鍵的是他一路上很喜歡往梅哥兒身邊湊,想也知道他不全是為了找個女子搭伙兒過日子,他對梅哥兒肯定是有些情意的。
「雖然梅哥兒不太懂外面的彎彎繞,但是她說了一點,我們都覺得她說的對。」
賽觀音看著商雪袖,露出了憐憫的神情,道︰「她說,鄔奇弦那麼聰明,一定能看出來展奇峰不是好人,卻自己走了。」
商雪袖愣怔了一下。
其實她自己也有想過,但是往事不可追,人人都有自己的難處——鄔奇弦四處漂泊著掛班,比起自己這個身後站了蕭六爺的商雪袖,更加無根無基,又憑什麼讓人家冒著危險提醒自己呢?
她搖搖頭道︰「這是樁好姻緣。現如今,我和梅哥兒見面,恐怕也難免尷尬,就委托娘子也幫我捎個話兒給她,鄔先生那時候走是對的,不然跟著我們到了南郡,恐怕也要被逼到不義的地步。他本有狀元才,卻做了唱曲郎。」
商雪袖說到這里,不知道是因為高興還是什麼,眼里已經泛了淚花,道︰「我知道六爺手一揮,就能給梅哥兒和鄔先生月兌了籍,可這回由我來送這個人情,慶賀他們兩位喜結連理。以後有了孩子,鄔先生手把手的教著,教出個有出息的,說不定,不,是肯定能考個狀元也給梅哥兒掙份封誥。」
賽觀音就算是模準了商雪袖會為鄔奇弦說話,也難免心中有些嘆息。
商雪袖既然這樣說,到了月中的時候,鄔奇弦果然又來了蕭園,正兒八經的下了聘禮。
商雪袖雖然沒有露面,可看到鄔奇弦的禮單,也覺得相當的不輕了——這些年唱戲的所得,恐怕為了求娶梅哥兒,也花用的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幫著賽觀音張羅著,仿佛在親手打理著自己的婚事一般——但她怎會不知道自己這輩子也難有這樣的一場喜事,因此上格外的盡心盡力。
除了她自己個兒送出去兩份月兌籍的文書,還另給梅哥兒準備了一套頭面——不是戲台上用的,是尋常過日子戴的。
忙到了月末二十八那天,鄔奇弦只牽了一匹馬,穿著大紅色的袍子,站在蕭園門口,在一片片的綠意中迎風而立,因不再唱戲,反而蓄起了胡須,益發顯得儀容出眾,穩重可靠。
梅哥兒則是一身紅色的團花金邊兒對襟外服,下面是百合裙,搭了一雙繡鴛鴦蓮花的紅鞋兒,蒙了蓋頭被送出了蕭園。
鄔奇弦拉著梅哥兒向蕭遷一拜,便掀了蓋頭,旁邊圍觀的都是蕭園里面的人,紛紛哄聲叫好,叫的梅哥兒俊美的臉上難得的起了兩大團紅暈。
鄔奇弦便笑了起來,扶著梅哥兒上了馬,自己也翻身而上,朝著蕭遷拱了拱手,便攬著梅哥兒,一馬雙騎而去。
商雪袖陪著賽觀音站在門內,一直看著那匹馬遠到看不見了,才往回走。
賽觀音腿腳不便,商雪袖扶著她走的極慢,停停走走的好長時間,才回到了竹園,賽觀音便喊了青豆道︰「給我和商姑娘泡茶來,我們在外面坐一會兒。」
「多謝你。」賽觀音道。
「謝我什麼。」商雪袖習慣性的笑笑,看著一側長勢喜人的竹林,道︰「我真佩服鄔先生,名噪天下,說不唱就不唱了,梅哥兒……總算有人……有一個好的結果。」
「什麼又是好的結果呢?」賽觀音便也笑了起來,眼楮里蕩漾出細細柔柔的光,伴隨著這笑意,眼角也出現了細細密密的輕紋,她的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撐著腮,也看著那片竹林,道︰「六爺安排的事,我曾經激烈的反對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