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卿暖再倒一杯酒放在娟兒墳前,看著本應該完好無缺的墓碑,現在已經殘破不堪,那些祭祀用具也不翼而飛。
將香燭插上,紙錢燒好,卿暖慢慢起身,原本就冷艷的容顏更沉了一分。
「這就是你辦的事?!」
這句話顯然是對繪里說的,繪里剛才上山看見也很是吃驚,自己三日前剛來換過祭祀的物品,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原本金錫鍍上去的字和墓碑的飛檐,如今已經被人刮去,裝著祭品的金碗銀碟也不翼而飛、、、
「我三日前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當時還遇見了娟姑娘的嫂嫂,還問我這上面鍍的是什麼、、、」
繪里的聲音越來越小,也都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卿暖沒說話,蹲坐在地上,輕輕拂著墓碑上已經模糊掉的字跡。人世間的真情總是這樣薄淡嗎?連死了的人都不讓她安寧。
走下山的路上,卿暖沒有說話,既沒有繼續責備繪里,也沒有說要這麼處理這件事。
「知道我是女兒身很吃驚嗎?」。卿暖突然一句話,轉過頭看著走在自己身後的白清,白影從開始就不知道暗暗躲在那個角落。
「不,我們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公子’,卻也沒有想到是這麼年輕的小姐。」白清恭敬地回答道。
「既然如此,就先去幫我辦第一件事吧。」
山下風吹青草,颯颯搖動。
「她哥嫂必定已經跑路了,讓白影去把他們找出來。」
「需要讓他們吃點苦頭嗎?」。白清經歷過滿門師兄妹被屠的悲傷,自然知道看見連完好的墓碑都被人破壞是多麼不快。
「找出來之後交給余媽媽吧!」
處于最市井的人,總是最知道怎麼折磨市井的人。
「誰!」只見白清將長劍拔出,警惕地掃視著寂靜的周圍。
白影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往一個方向飛去。
只听見刀劍踫撞的聲音,然後就看見十一和白影各不讓步的身影從暗處飛出。
「白影住手!」卿暖淡淡地說一聲。
白影聞聲收劍,十爺也住了手。
走到卿暖面前,老十很是不屑的樣子,「官大小姐怎麼到這樣的荒郊野外來了?京城的小姐們不都是名門淑女,只喜歡相互勾心斗角躲在府里假裝嫻淑嗎?」。
「京城的皇子們不也是喜歡自以為是,揣測人心嗎?原本還以為十爺是不一樣的,看來十爺倒是將這一點不入流的本事發揮的淋灕盡致。」
卿暖沒有理他,轉身繼續往馬車那邊走。
「喲,官大小姐好大的火氣!」十爺跟上來,想和卿暖並肩走,卻不想被白清所攔住,只得訕訕地站的遠遠的,「你身邊怎麼多了這兩個人呀?武功雖然和我相比還差了那麼一點,但還是很不錯的了。」
卿暖還是沒有說話,繼續面無喜怒走自己的路。
突然十爺一個箭步上前,將卿暖腰件的香囊取下,白清見狀上前拔劍刺過去,卿暖眼疾的拉住白清,白清忙忙收回劍鋒,卻還是劃到了卿暖的手臂。
「你、、、」十爺當然是知道如果不是卿暖擋了一下,受傷的就是自己了,而且不會僅僅是皮外傷什麼的。
「香囊還給我、、、」卿暖雖然感覺到左臂上灼灼的疼痛,但是那個香囊是娟兒留下的,她一定要拿回來。
「一個剛剛繡了一半的香囊,就那麼重要?」十爺剛說出口,就覺得是好熟悉的話語,好像這句話曾經也有人問過自己、、、
「一個破玉佩就就那麼重要嗎?!值得你目無長幼,和自己哥哥大大出手!」皇後讓年幼的老十罰跪在御花園。
「是三哥他先搶我的東西的、、、」從小就沒有生母在身邊照顧的老十,在皇子所自然是最受欺負的對象。
「還敢嘴硬!」皇後想起那個當年寵冠後宮的女人,如果不是、、、那自己的皇後之位怕是早已不保。呵,不管你如何跟我斗,現在你的兒子還不是跪在我的面前,任我宰割、、、
最後還是威遠老侯爺和老夫人進宮拜見太後時遇見,為自己了解圍,又求得太後恩準將自己接出宮散心。
「禮兒,以後就常常到侯爺家去玩,好嗎?皇祖母老了,有些事情已經兼顧不到。」皇太後雖然有心護著那個自己兒子一心喜愛的可憐人留在這個世間唯一的牽掛,但卻是已經有心無力。唯一的辦法就是為他找一個有力的外戚,即使以後不爭什麼,也能勉強在這後宮之中平安長大。
之後,老侯爺、老夫人並沒有把自己當做是他們的一個負擔。教自己讀書識字,教自己辨識人心。連老侯爺的兒子,卿暖的父親也笑稱說,他自己的啟蒙都還是外面的師傅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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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暖見他久久沒有反應,手臂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強,于是便伸手去搶。
但卿暖那三腳貓的功夫自然不是十爺的對手,從自己思緒中走出來的十爺,拿著香囊,雙手背在身後,輕巧地避開。
白影、白清剛想上前幫忙,卻被卿暖喝住。雖然很不悅,卿暖可不想傷了皇子,將事情鬧、大。
兩個人一打一避,慢慢的從很「嚴肅」的過招,演化成了、、、「扭打」。
你扯住我的頭發,我掰住你的手臂;你的腿踢著我,我的腿就壓住你;你咬著我的手,我就使勁撐著開你的額頭、、、總之,想是兩個小孩子打架,扭作一團。
僵持了一會兒,兩個人都累了,香囊也掉落在地上。索性坐下來,呼呼的喘氣。
「這個香囊是現在正躺在這座山上的一個朋友留給我的,她為了救我,所以躺在了這里。」卿暖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打過架之後願意和他說這些。
「我覺得自己特別沒用,連身邊的人都不能保護、、、我今日來看她,看見她的墓碑也被人弄壞了,所以心里好生氣、、、」
沉默片刻,十爺看著這個瘦弱的小姑娘。自己是知道她們在廣福寺遇襲的事情的,也知道她口中的這個朋友就是那個為了救她們而死的她的貼身丫鬟。京城人心的冷暖他以及看了那麼多,原來還是有他看漏的真摯的生活著的人。
十爺抱歉的說道︰「對不起、、、」
十爺回想起自己曾經也是這樣,想保護那些自己身邊的人,但那些人卻一個一個離自己遠去,或者本身就是因為自己而死,徒留下自己無法釋懷的內疚,只能無盡的放逐自己,用以療傷。
「沒關系啦。」
說出來,卿暖也釋懷了,微笑著抬頭,看著十爺的頭發,被自己抓亂,絲毫沒有了什麼皇子的模樣,就好像是一個流浪的乞丐。
「哈哈、、、」
卿暖止不住的大笑,這樣的笑聲是自己很久都不曾有的。
「你還不是一樣,還笑我。」十爺看著卿暖也絲毫沒有侯府小姐的模樣,也忍不住破功大笑起來。
「人生難得一知己!走,帶你去喝酒!」十爺起身,伸手將卿暖拉起來。
「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