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國相 第三回 頂替堂姐應采選

作者 ︰ 修儀

第二天約辰時,便听得外面巷道有鳴鑼之聲。嬸娘打開院門探視,連青兒在內的四個孩子忙一窩蜂地涌了出來。各家鄰居也紛紛站在院門口相互詢問。

不一會兒,便見有個皂衣皂靴的官差將銅鑼「咚咚」敲了一陣,復又高聲唱喝道︰「詔內官至江淮諸郡閱視民間童女,凡良家出身十八歲以下,十三歲以上未嫁者悉集京師,以備六宮。采擇未畢,權禁斷婚姻,凡有隱匿者,家長處死刑。」

听聞此訊,現場頓時嗡聲一片,有絕望哭泣的,有撫掌慶幸的,有低聲安慰的,亂成了一鍋粥。

那官差眉頭一皺,又「咚咚」亂敲一氣,大聲喝道︰「肅靜肅靜,采選使已然駕臨我縣。說不得明日便會行到此處。到時不要在貴人面前這般肆意,都規矩安份些。每至一戶,戶主都要將家人召齊,不要耍滑頭,自有此間里正相陪,容不得隱匿作假之事。此事干系重大,出了錯可是殺頭的大罪。凡有對此詔不明者,可至城門口看告示。你們街坊領居也都相互轉告相互提醒。」說完又提著銅鑼換一處唱告去了。留下這些鄉民急惶惶沒了主張。

嬸嬸的臉色很不好看,白著一張臉默不作聲,大兒低著頭一言不發,間或抬頭看一眼親妹妹,又看一眼堂妹妹搖頭嘆息。二姑娘則垂著頭坐在石凳上雙手絞著衣角忐忑不安。而三兒見大家臉色都不好嚇得也不敢溜出去玩了,規規矩矩找來描紅本寫起字來。

這時,叔叔陰沉著臉回來了,吳青心想定是大清早去找里正了。果然叔叔向嬸娘遞了個眼色,兩人急急地關了院門回房去了。

不一會兒兩人相繼出來,嬸娘用袖子拭著眼角對青兒溫言道︰「青兒,明日宮中的人要到我們家帶你進宮了。若是貴人問你年齡,你得說你已滿十三歲了。問你生辰你要將生辰報早一年。若是說錯了,貴人是要砍你腦袋的。」說著用手在青兒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就這樣頭便掉了。」軟話說了又惡聲惡氣的嚇唬道。

吳青心里好笑,假裝害怕道︰「嬸娘別說了,青兒好怕,青兒不想砍頭,我一定記牢,不會說錯。」說完又「哇」地一聲哭道︰「嬸娘糟了,我把生辰忘了。」

三兒見青兒哭,也嚇地「哇哇」哭起來。只不過青兒是假哭,三兒是真嚇哭了。叔叔嬸嬸連忙來哄,哄了這個又哄那個,急得兩人一頭大汗。

若是平時鬧出這麼大動靜,早有鄰居假裝關心來看熱鬧了。可現在鄰居們都自顧不暇了,有閨女的哭閨女,沒閨女的哭親戚家的閨女。甚至還有替自家兒孫哭的,這相中的媳婦一眨眼就要飛了,悔不當初能早些定下。

好不容易哄好了兩個孩子,嬸子又抓著吳青的手細細告訴她生辰屬相,父母名諱。到此時青兒才算知道,自己身子的主人生辰是七月初八,屬龍。父親姓吳名錚,是個秀才,原在縣學里教書。母親楊氏,家中獨女,未出閣時人人喚她楊大娘子,現在外祖家也早已沒人了。

自吳青轉世以來,第一次知道這麼多關于身主的信息。吳青不安的心漸漸落定。畢竟別人問起她的個人信息,若答不出來或答錯了定會讓人生疑。今天借家中的亂局相問,雖然會讓叔嬸疑惑,可他們怎麼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多事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過了明天再不能相見了。

一家人淒淒惶惶捱到晚上。吃過晚飯,嬸娘竟還拉著吳青去她房間沐浴。說是明天見貴人,身有異味恐沖撞了。

穿越來十幾天,這還是第一次好好沐浴。先前吳青也提過,都被嬸娘二堂姐冷嘲熱諷駁了回去。只好自己提水燒水在房間里擦身,著實難捱。洗了澡將嬸娘準備好的新衣穿上,杏黃色短襦,系一條淺棕色粗布裙,同色淺幫麻布鞋。都是麻布葛布裁制的尋常衣物。

回到房間,叔叔偷偷過來塞給她一兩銀子,又模出一個白帕包著的蝶戀花銀釵,道是她母親生前留下的。另有一根油光閃亮的紫竹笛是她父親生前隨身之物,一並交給吳青。許是心中有愧,叔叔紅著臉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長嘆一聲,模了一下吳青的腦袋便默默出門。

吳青看著叔叔的背影心里涌上一片暖意,叔叔雖說自私,對自己到底也有幾分真心。前世作為一個孤兒的她在福利院長大。沒有親人,被同學排斥,對親情友情早沒有了奢望。平常和人相處都是保持距離,和誰都淡淡的。大學四年課余時間都流連在圖書館博物館,被同學笑稱「古人」。

吳青撫模著那根竹笛,想著這一世從沒見過的父母,不禁拿起竹笛吹奏起她最喜歡的《月光雲海》。願上一世這一世的父母都能在天空之城好好的生活。

不得不說命中注定,作為同學口中的「古人」,她還真學了笛簫。之所以沒學古琴古箏之類的,原因就是她買不起也學不起。

第二天的太陽依舊升起,一大早官差鳴鑼,邊敲邊喊︰「采選使已至,各家各戶打開院門,召集家人院中等候,不得有誤。「一時間人聲嘈雜,愁雲慘淡。

不多時,一輛馬車綴著十幾輛牛車,在一隊兵丁的護擁下緩緩馳來。馬車先下來的是這一方的里正,面白無須,約四十年紀,灰袍灰褲,扎一根石青色的布腰帶。恭恭敬敬的扶著一個內官下車。

所謂內官就是太監,那太監一臉倨傲,瘦長臉瘦長個,四十多歲。頭戴黑色無角襆頭,著一身青色曲領窄袖長袍,束褐色皮腰帶,腳蹬黑色厚底薄靴。

身旁還有一名小太監微躬著身扶著,圓臉白膚,嘴角帶著笑,約十七八歲。身上穿的卻是棕色圓領窄身長袍。最後下車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青布束發,白袍黑靴。

里正將三人和幾個兵丁讓進一座院子。不一會便听見里面傳出一陣壓抑的哭聲,緊接著,兩個小兵拖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進了牛車。眾人看見這番情景,無不哀哀相泣。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行人便進了吳青家的小院。

里正給叔叔遞了個眼色,叔叔忙把吳青向前推了一把。吳青垂著頭任由那位中年太監上下打量。

「抬起頭來。」中年太監聲音嘶啞,帶著一點不耐煩。

吳青依言緩緩抬起頭,恭敬地垂著眸子。中年太監轉頭向那老者問道︰「相師,此女面相如何?」

那相師忙躬身一揖,笑道︰「回中貴人的話,此女子雖然年歲尚小,但觀其面相卻是上佳,額廣目清,鼻正頷圓,嘴角含笑隱有雙渦,最妙的是眉揚入鬢。所謂相面識心術,此女子定是心性端直,秉性仁厚,頭腦聰穎之人。」

「哦,相師,自入啟陽縣,采錄的童女已有百數,這般高的批語,你可是第一次吐口。我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但相師是柳縣令所薦,是有真本事的,你說好便應是個好的。」中年太監遂又向吳青問道︰「報上你的姓名,年歲幾何,可曾婚配?」

「回中貴人的話,民女姓吳名青,方滿十三,尚未婚配。」吳青盈盈一福,含笑應道。她雖年幼,但上一世生活在21世紀,在博物館接待過形形色色的人,應對這些問題只是小意思。

中年太監見她應對自如倒也吃驚。自下江淮以來,所見童女少說也有五六百之數,哪一個不是驚慌失措,或嚎啕大哭,或哽咽垂淚,哪有這般眉眼帶笑,嫻雅得體的,心下很是滿意。頷首道︰「是個知禮的。」

里正見他滿意,連忙上前湊趣,諂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她父親是個秀才,原在縣學里教書,故而教養甚好。」

「哦,原來是出自書香人家。她父親便是你嗎?」。中年太監轉身對著叔叔問道。叔叔慌忙長揖一禮,抖抖索索的回道︰「貴人說笑了,小人乃是吳青叔父,兄嫂已于半年前乘船落水,只留下青兒一人。小人見佷女一個孤女無法過活,遂接來家中教養。」

「原來如此,那另一個女孩是誰?」中年太監冷冷地問道。

二姑娘听那太監忽然問起自己,慌忙躲進嬸娘身後,叔叔嬸嬸業已嚇得渾身如抖糠一般。

里正暗恨自己多嘴,又氣恨吳三(堂叔在族中排行第三)沒用,忙硬著頭皮回道︰「那名女娃乃是他親女,今年十三歲,半年前已許了人家,只等她及笄便來迎娶。此事是經小人之手所辦,前前後後小人都是知情的,所以並未將此女劃入應選之列。」

「哦,真是這樣嗎?」。中年太監並未大聲,但其上位者的威嚴迫人戰栗。

叔叔躬身回道︰「確是如此,兩家具已在縣衙錄下婚書,不敢欺瞞貴人。」回完話已是滿頭大汗,臉色白如死灰,似去了半條命。

中年太監將院內眾人表情看個滿眼,只冷哼一聲,再不多言,命人領了吳青進了牛車。

出了院門,那名小太監忙拉著老太監離開了人群不解地問道︰「干爹,這其中必有緣故,為何不問個清楚?」

「事關自家親女的前途,他們怎會輕易吐口。況且又說一應婚書齊備,要查個清楚不免要耽擱時日。你我只管當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礙不到我們頭上。」

「那豈不是便宜了他們,可惜那個小女娃了。」

「哼,若是不能如他們的意,將他家親女送進宮中,那他佷女今後還能有好日子過。進了宮你我多少能照拂些,不比在他叔父家中受磋磨的好。」

那小太監听了此話面上一喜,奉承道︰「干爹英明,干爹慈悲。」

「我知你可憐她。哎,你和我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世上無處容身才進宮做了這人下之人。也說不上什麼慈悲不慈悲,只是有些不忍罷了。之後你若要幫她我也不攔,但是也別太顯眼,保住自己才重要,今日你結下善緣,日後必有善果。那小女娃是個有造化的……」。

叔叔嬸嬸看著眾人離開,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里正卻是個精明的,忙打起十二份精神更加殷勤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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