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了鎖子娶秀英還要辦酒席,老孟這回熱乎起來了,原本對鎖子故意端著架子,這下又熟絡成什麼似的。
「鎖子,你以後要是對秀英這麼上心就好咯。」老孟自個兒的閨女,咋能不心急找個好對象?這下算落了心了,鎖子這小伙,還是不錯的。
「你放心,孟叔,我寧可對自個兒不好,也不會讓秀英受委屈。」鎖子信誓旦旦地說道,一邊瞟了秀英一眼,眉來眼去的。
「鎖子,到這時候了還叫叔?」張小花笑盈盈說道。
鎖子眨巴著眼楮,悟了過來,磕磕巴巴喊道︰「那啥……我該叫岳父還是叫爹?」
老孟才不計較這些,說道︰「愛咋喊就咋喊吧,小花,咱們是不是定個日子?」
「那是。」張小花這又做媒人又當姐的,鎖子也任她張羅,「孟叔,你說啥時候好?這黃歷啥的我可不懂,哪些日子適合婚嫁?」
「最好是正月初八,那時候嫁女兒娶媳婦兒最多。」老孟當然沒研究過黃歷,就按照老輩沿下來的規矩辦。
「正月初八啊……」
張小花面露難色,她和梨園程四爺商量著是年前有空來野豬島唱戲,提議道︰「別擱到正月吧?你看鎖子這該準備的也都準備齊了,這喜事越早越好嘛,我說在臘月就成,臘月初八怎麼樣?」
老孟不懂其中的門門道道,掐算了一下,臘月初八也就一個月了,雖然倉促了點,但是小花說得沒錯,既然看準了早點成事,不要出現啥波折。
「那也好,臘月初八,就這麼定了!」
「行,我這先恭喜您老了!」
又閑扯了一會兒,張小花拉著鎖子就告辭了,鎖子不太情願,扭扭捏捏半天才出了老孟家的院子。
「小花姐,咋不多待一會兒呢?」鎖子呼呼說道。
「嘿,就你沉不住氣,以後娶進門了,不有你看的?到時候可別嫌膩歪!」張小花打趣他,「老孟一家也就他和閨女,這下嫁出去了,肯定有些知心話要交待,你都不讓他們父女倆單獨處一會兒?」
鎖子撓了撓頭,說道︰「有啥好交待的,以後老……老丈人要是想秀英了,就去我家唄,一泡尿遠。」
看著鎖子呆頭呆腦的樣子,張小花一路上沒少膈應他,回自個兒屋里都還是樂呵的。
接下來幾日,張小花也變得慵懶起來,俗話咋說來著,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深秋之後愈加懶得動,地里也不用愁了,屯里人該收的莊稼,該囤積的吃食都有了,做足了過冬的準備。
這個季節再勤快的男人也變得懶了,貓冬貓冬,就是跟貓似的,成天窩炕頭,本來屯里也沒啥娛樂活動,除了倆口子嘮嘮閑話親熱親熱,就是竄門嘮嗑,不過張小花帶回了幾副象棋就成了最搶手的東西。
象棋這玩意簡單,只要識得幾個字就懂,屯里行動不方便的老人也能玩,還別說,這玩意還真適合老人,需要的就是一股沉穩,倒是那些毛頭小伙,玩這個三兩下就一敗涂地了。
用大嘴嫂的話來說,是還從來沒有過這麼舒心的冬天,以前都是擔心缺衣少食,現在孤寡老人都分到銀子,野豬島是頭一年不用擔心凍死餓死幾個人。
過了幾天,天氣驟然變冷,一夜大雪,整個野豬島跟個大饅頭似的變白了,屯里頭都積著腳踝深的雪,林子里安靜了許多,倒是一些野雀跑到屯里來找食來了。
張小花坐在炕頭,手里鼓搗著一個玩意,一邊嘮嗑道︰「長青,那條黑眉蛇走了沒?」
長青也盤腿坐在炕頭,短腿桌上隔著一張紙,手里頭寫寫畫畫,分出心神來回答道︰「沒呢,還在倉庫里,它自個兒尋了一個坑冬眠了。」
「還別說,最近屋里沒見著耗子了,雞窩那邊也見得少了。」
張小花對這條黑眉蛇最滿意,它不靠人養,盡職盡責的,捉耗子比貓還管用。長青在那里愁眉苦臉寫了半天,終于筆一甩,差點把墨水弄被褥上。
「成了,小花,你瞅瞅,是不是這麼個算法。」
張小花拿過來一瞅,寫的還有板有眼的,就是用毛筆寫起來有點別扭,還浪費紙,她清了清嗓子,說道︰「算是算對了,這是加減法,這玩意叫豎式,是不是算起來跟算盤一似的簡單?你還有幾分天賦,腦子不算笨。」
張小花感覺自個兒在教小學生算術,長青被這麼一夸,直了直腰說道︰「那是,就這小兒科的玩意,我三天就給學全咯!」
「吹吧你,人學十幾年也不能說全學會了,哎!你別動啊,好容易捂出來的熱氣,全跑了!」張小花趕緊掖掖被子,把自個兒腿給捂實了,一邊心想這人口氣不小,到時候弄一個微積分出來你要能懂我就跳海!呃,反正又不是沒跳過。
「你再去燒把火吧,這炕頭快涼了都。」張小花催著他,一邊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這才十一月就下雪,這冬天,長咯!
「行。」長青起身趿雙布鞋,放了幾根硬木柴,就趕緊跑炕上來了。
被他這麼一拱,被窩里的熱氣更少了,張小花打了個哆嗦,腳直往長青那邊蹭,爺們兒就是這般好,剛剛還下地跑呢,身上還是暖呼呼的,不過可苦了長青。
「嘶!」長青的腳跟被冰塊踫了似的,冰得他直吸氣,一邊不滿地嘟囔,「我說你也沒下炕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從水溝里撈泥鰍回來呢!」
「呵呵呵,蹭點熱乎蹭點熱乎。」
張小花得寸進尺,腳貼著長青的小腿,跟烤火爐似的暖和,長青往旁邊挪,她就更進一步,倆人在被窩里跟打架似的,長青躲了半天,就差用腳踹了。
「小氣勁兒,你以為我樂意貼著?你腿上汗毛還扎著我呢!」張小花直接一踹,結果踹過了頭,自個兒腳出了被窩,卻踫到一個毛茸茸的玩意,立馬縮了回來。
「 !這死猴子,又跑上來了!趕緊把它拎下去!」
張小花嚷嚷道,這毛猴太不省心了,剛剛把它攆下炕,它不知不覺又爬上來了,估計是趁長青添柴火那會兒,幸好張小花知道它喜歡往炕頭跑,隔三差五抓住它洗個熱水澡,現在大師兄一瞅見張小花拿木盆就躲得遠遠的,爬樹上去,等危機解除了才跟沒事人似的搖搖晃晃蹭張小花面前討松籽嗑。
長青把毛猴拎到榻上,它眼咕嚕一轉,只能放棄,挨著炕繼續睡大覺。
「這猴子一點都不禁凍,你瞅瞅那鹿崽子,現在還在雪地里打滾呢!」
張小花望著窗外院子里的梅花鹿崽,它在院子里拱來拱去找草吃,鼻孔里呼著熱氣,在雪地里踏出一串足印來,兩只黑瑪瑙似的眼珠時不時到處瞅瞅,看著就靈動,惹人喜愛,不像這只毛猴,跟賴皮混混似的。
「誰讓你把它領回來?」長青咕噥一句,「你搗鼓啥呢?」
張小花正好手里的東西扎好了,顯擺說道︰「瞅瞅,我做的毽子,好看吧?」
長青拿來一看,就是用的飛龍的幾根長羽毛用繩子扎的,底盤是幾枚銅錢,說道︰「好看不好看我說不著,就是值錢,我說有你這樣的敗家的嗎?用銅錢扎毽子,你用這些銅板能買好幾個了!」
「你不懂,自個兒扎的才有趣。」張小花見他小氣的毛病又犯了,奪過來說道,「就是不玩了以後拆了銅板不照樣用?」
「隨便你吧。」長青無奈地說道,嘴里小聲咕嚕了一句,張小花沒听見,不過看那嘴型應該是「敗家娘們兒」。
「窩在家里也不是辦法,咱們出去走走吧,啊喲我腿都酸了。」
倆人從炕頭起來,用棉襖捂好自個兒,趿著木屐就出門了,出門的時候見大師兄賊頭賊腦地望著他們,估計已經準備他們一走,它就霸佔炕頭了。
鄉間小道都是泥巴,有的地方有青石板,下雨的時候變得泥濘,也不知道誰弄出了木屐這麼個玩意,木屐是個船頭似的玩意,下面是三顆釘子,和地面高高隔開,穿的時候不要月兌布鞋,直接擱里頭就能到處跑。
不過走起路來還是挺難,比高跟鞋還難走,尤其是在雪地上,一腳淺一腳深的,要是小娃子那種不安分的,容易崴到腳。
張小花走的時候,還去菜畦里瞅了瞅,現在大白菜已經開始包心了,雖然下了場雪,也不礙事,只要不結吼冰,倒是張小花沒想到雪下得這麼急,蘿卜還沒來得及收,不過無妨,蘿卜凍不壞。
「回頭把蘿卜放地窖里去,我再腌一幾壇酸菜。」
蘿卜這東西吃法多得很,新鮮炒著吃,炖湯吃, 著吃,或者曬蘿卜干蘿卜絲,張小花還在自個兒的醋壇子里放了一些,過幾天腌好了,那酸味,光想想就流哈喇子。
倆人悠閑晃悠著,就到了老獵人家的院子,野豬圈香獐子欄早就蓋好了盆,老獵人勤快,每天換干草啥的,不叫它們凍著。
PS︰來晚了,不過寫得我暖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