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同少禎,軒柯二人相聚于半江樓,本是頭天就與蓮衣有約在先,不料來了之後,被何老板告知蓮衣不在,雖有些掃興,但好在他心情尚佳,並未太過計較。隨意喚了舞女陪坐,同兩名好友又是一番談笑,直至偶遇岑可宣二人,這才又上樓耽擱了一些時間。
回來時,先前的舞女已被他遣走,他喚來何老板問話,想知道蓮衣何時能回,卻恰好被一旁的另一位公子打斷。那人名喚張敏之,乃是洛陽三大富商之一張家的大公子,白景楓卻是不知的。
當然,即便是知道了,他亦不會將此人放在眼里。
他眼瞧著那姓張的站起身,緩緩走來,用折扇拍拍他的胸口,笑吟吟道︰「這位小公子,爭美也講個先來後到,在下等候蓮衣姑娘多時,小公子還是先找別的姑娘吧。」他眼見白景楓生得清俊,又未曾帶劍,便不知他的深淺,生出些玩笑之意。
這半帶戲謔,半帶調侃的動作頓時令白景楓頗為不悅,他冷冷看了一眼眼前之人,淡淡地道︰「我勸你最好還是把手拿開。」眼中威脅意味已是再明顯不過。
這便是白景楓要發火的前奏了。林少禎,任軒柯二人知他甚深,以過往經驗來看,料定又是一樁是非,已經分別站起身來,何老板更是眉目緊蹙,一時間冷凝的氣氛令周圍眾人都是一身冷汗。
那張公子亦面色微變,待要發作,卻是被何老板適時出面止住︰「二位公子,蓮衣今日已經有客,二位還是改日再來吧。」
白景楓這才暫且轉移了焦點,皺了皺眉︰「她已經回來了?」何老板點點頭,面色頗為躊躇,似是有所顧慮,白景楓又道︰「什麼客人?」何老板猶豫了片刻,還是緩聲說道︰「是……城外的一名米商。」
話還未說完,白景楓已經繞過他,朝內苑里去了。
何老板瞧見白景楓那漸漸被人群淹沒的背影,遲疑片刻,竟沒有追上去。那張敏之雖對白景楓方才的態度頗有微詞,自知討了個沒趣,倒也不惱,卻是偏頭低聲對何老板道︰「那人什麼來頭,竟如此不好相與?」何老板微微躬身,小聲回道︰「張公子還是不要惹他為妙,這江湖上,能如他一般囂張跋扈的,可斷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張敏之微笑應聲,若有所思的道︰「看他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相貌不凡,眉目又如此銳利,這半江樓的客人皆有些來頭,他竟也毫不顧忌,莫非是……」何老板清咳一聲,道︰「這江湖上,又有誰敢得罪御景山莊的?」
張敏之原本緩緩拍打著掌心的折扇倏地收攏,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果真如此……」
饒是商家子弟,他還是知道御景山莊這個少主的,一個不高興就能要了別人的命,偏偏他不僅背景雄厚,自身武功也是厲害,想他張敏之不過一個文弱書生,學過兩下子功夫怕是連個盜匪都不定制得住,他可不願跟此人結下什麼梁子。
他微微偏過頭,向仍留在原地的林少禎,任軒柯二人照了個禮,領了小廝兀自回了原來的位子。
白景楓一路朝蓮心閣而去,雖有些不悅,倒也並未怎麼動怒。他做事向來說風就是雨,早將兩名同行好友與那擾他興致的張敏之拋到了一邊,反而是蓮衣這個女人令他有些在意。其實他並不是非她不可,然則明明有約在先,那女人此刻竟然爽約見了別的客人,拂了他白少爺的面子,他倒要看看那女人作何解釋。
說起來,蓮衣同槿月一樣,皆以才華聞名,是以從未以身侍人,平日白景楓邀她陪酒,也是因往日兩人頗有交情,他向來偏喜蓮衣聰穎,大方機靈又不落俗套,侃侃而談倒也歡愉,再者白三公子的作風一向是不吝于對欣賞的人給予好臉,殊不知這女人竟是給了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真是可笑之極。
他一路穿廊而行,進了蓮心閣,見得房門緊閉,門口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少女,眉目很是慌張,似乎正要離開。這少女面相十分陌生,白景楓在腦中思索了一番,發覺竟是沒有見過此人的,便奇怪地道︰「你在這兒干什麼?」
那少女未料到身後有人,聞聲嚇了一跳,抬起頭看了白景楓一眼,目光漂移不定地緊張解釋道︰「我……我走錯路了,誤入此處……」她說話時結結巴巴,畏畏縮縮,很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子模樣。白景楓實在看不順眼,又懶得听她廢話,不耐煩地推開她,快步上前直接一腳就蹬開了房門。
整個屋子被香薰的氣味所籠罩,顯得有些曖昧,又頗為沉悶,桌上的香爐里還冒著縷縷青煙。
蓮衣一個人坐在這桌邊,原是精心打扮過的,那嬌艷惑人的臉上肌膚白皙勝雪,紅唇鮮艷欲滴,然而她的表情卻有些復雜了,似是慌亂,亦有難以辨別的其他情緒。她抬頭瞧見了白景楓,緩緩起身,喚了一聲三公子,聲音倒還算平穩。
白景楓冷笑一聲,進屋坐了下來,瞧見方才門口那丫頭還呆愣愣杵在原地,便隨手吩咐道︰「過來,給我倒杯茶,一邊候著。」蓮衣緊張地朝外看了一眼,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白景楓自是瞧見了,見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更是不悅。
那丫頭被白景楓突然點到,也免不了一愣,隨後還是進了屋,小心翼翼替他斟了茶,在一旁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