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話音方落,那大胡子已經仰天大笑了起來,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聲音穿牆越瓦,震破蒼穹。他好容易才收住笑,說道︰「有趣,有趣極了!恐怕白連城死都想不到,他翻遍整個中原大地,費盡心思要找的岑家後人,其實根本就是自己的親佷女兒!哈哈哈哈哈……」
秋轍冷冷看著他癲狂發笑的模樣,面色陰沉,一聲不吭,玉兒更是莫名其妙了︰如果岑家唯一的姑娘是白連瑛的女兒,這確實很是離奇古怪,令人驚訝非常。然則,這又有什麼可笑的?
終于,大胡子收住了笑,目光陰狠地盯著秋轍︰「我就說當初他大開殺戒,不肯放過岑家任何一個人,為何偏偏我家小主人和那丫頭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尸體。」他停頓了片刻,十分篤定地說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想必便是你從中做了手腳,讓那兩個孩子得以逃過此劫。」ˋ
他圍著秋轍走了兩步,又繞了回來,來來去去晃著他那蓬松凌亂的發須,似興奮又似癲狂︰「偏生這丫頭的真正身世,他白連城不知,岑家人也不知,哈哈!」
秋轍面色瞬間變得有些不大好看,冷冰冰問道︰「這很可笑?」
大胡子道︰「當然可笑,而且可笑極了。」他臉上繼續露出古怪的笑意,「你不妨想想,白連城花盡心思想要殺盡岑家兩個遺孤,至今仍未放棄,而這世上唯有一個人知道那丫頭的真實身份,那便是你。呵呵——」他冷笑一聲,目光冰冷地說道︰「這麼有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讓它結束?」
秋轍面色一變,終于听出這話語中的不對勁,道︰「你想殺了我?」大胡子冷笑一聲,沒有予以否認,秋轍卻似是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而不敢置信,「我以為你是一個有是非之分的人,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我也以為我已經把話講得很清楚了。」大胡子猛然抽出背後的長刀,「很高興你告訴我這個秘密,無論你今日來此是作何打算,亦無論你眼下還有什麼別的話沒有說出口——」他將長刀翻轉握緊,「對于出身御景山莊的人,我李某人不過是個見人就殺的索命鬼罷了!」他說完,已經橫刀迎面朝那秋轍劈了過去。
玉兒未曾料到這突生的變故,嚇得尖叫一聲,連退兩步跌倒在地,而秋轍卻早已經躍身而起,輕輕便便地掠過窗口,沿著窗外的房檐而上,那大胡子緊跟著追了上去,兩條人影你追我趕,一來一去便倏忽走遠。
一時間,房內變得寂靜空蕩了許多,窗戶大開,除卻夜風呼聲,只隱約听得腳踩瓦片的聲音在頭頂接連傳來。那聲音忽近忽遠,間或有兵刃交接聲,一次次擊打在玉兒心頭,每響一次,她的心便顫抖一次。
忽然一小塊碎瓦從頭頂落下,擦著玉兒的額角落地,「 嚓」碎成幾片,玉兒這才惶恐回神,抬頭一看,褐色的房梁枯朽暗沉,一絲月光從空隙出打落入屋,淡淡如同一層薄紗,然則那細細碎碎的腳步和打斗聲,卻在頭頂越發明晰。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玉兒再顧不得去打探岑子非的下落,連滾帶爬地便逃離了岑家大宅。
她懷揣著不經意听來的驚天秘密,在回到林家後食不安寢,夜不能寐,卻終是無人能分享絲毫,這實在很是難受。至于最後那兩人究竟如何,她更是全然不知後文了。
恍惚兩日,思前想後,玉兒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林小姐,誰知她冒著生命危險所獲得的信息,于林小姐而言好似並無她想象中那麼重要。因為那件事後的第三天,還未待玉兒開口,林小姐卻不知為何突然開竅了。
她竟然看上了城南一個員外的公子。
「小姐不是說除了那岑家長子誰都不嫁麼?」玉兒問出口的時候,聲音竟莫名有一絲哀怨,下一刻才恍然回神︰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麼,怎今日倒不適應了?
哪知道林小姐只是笑盈盈看她一眼,神秘兮兮地道︰「個中因由,不足為外人道也。」
玉兒似是被人當面喂了一口黃蓮,有苦憋在心,偏又說不出,郁悶至極。
可林小姐才不管她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幽怨情緒。第二日,林小姐便化作男裝,在洛陽街頭隨意晃蕩,又在翠玉酒樓設宴款待朋友,邀約多人,自然也有那位被林小姐看中的公子。說來也巧,那公子同姓林,據林小姐說來,「此人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令我一見傾心,再不曾忘記。」
玉兒雖沒見過,琢磨著小姐這般稱贊他,這人約莫還是不會太差。
當時,林小姐與那人在翠玉酒樓攀談起來,言談甚歡處,便喜笑顏開地扯下自己的發帶,披散一頭秀發以告知眾人自己的女子身份,並表示願意下嫁于對方,與對方結為夫妻,共度一生。
這番大膽直白的舉動,震得當場眾人個個驚駭不已,目瞪口呆,當然,林小姐向來有這種大驚四座的本事,然而最為丟人的是,她被那文文弱弱的公子哥毫不留情地當眾拒絕了。
「小姐身為女子,實該自尊自重,今日這等舉動,林某亦萬般不能接受。」那人如是說。
林小姐自此成了洛陽城的一個笑話。
玉兒氣不過,出錢找了幾個流氓,讓他們套上一個麻袋,將那不知好歹的林公子拖到小巷子里狠狠教訓了一頓,回頭听說那林公子嚇得臥床不起,整整一個月都未曾轉好,她心頭這才舒服了些許,暗暗想道︰這等窩囊廢,還真配不上我家小姐呢。
心中雖然如此想,可林小姐那顆破碎的芳心和成為笑柄的故事,卻越發收不住尾了。
「旁人庸俗無知,我何須在意他們。」林小姐听後盡量不以為意地輕哼著說,又對著銅鏡往鬢角貼了一片粉色的桃花,細眉如柳,清新怡然,她並非多麼天生美麗,但那雙眼楮十分明亮,相貌也算端正可人。
玉兒望著銅鏡里那越顯成熟的面容,心里卻酸酸澀澀全是委屈,小聲地埋怨道︰「自那以後,再沒有人來林家提親了!」
林小姐「啪」地放下手中那支半天插不好的珠釵,笑道︰「不來便不來了,我還正嫌那些人煩呢。」說著,隨意挽起頭發,亦並未穿戴多少首飾便起身出了門,也不知又要去哪里晃蕩,離開時的背影,宛若一株不畏風雨的柳樹。
玉兒呆呆望著桌面上那支被丟棄的珠釵,卻更是幽怨了。
她思來想去,總是不能安心,便借著機會拐彎抹角向夫人老爺提及了此事,表示再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眼看林小姐對婚事半點不上心,又好似誰都看不上眼,今後莫要孤獨終老才好……
好容易林老爺才終于被說動,決定割舍下這柄寶劍,使出了一個新法子。
——所謂比武贈劍,不過是為了替名聲不佳卻又眼高于頂的林小姐覓得一位如意郎君罷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