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楊演卻沒有轉移視線,一直盯著她不放,她倏爾一笑,出聲道,「你看什麼呢?」
楊演沒有任何被抓包所應有的表情,而是泰然自若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她心中微驚,她自從到長樂府之後,還未曾見過楊演,「郎中大概是記錯了,我也是剛到長樂府不久,並無機會見到郎中。」
楊演搖頭,眉宇之間更顯疑惑,他仔細看了幾眼她的眉眼,卻見她眉眼之中所露出來的那處神氣與他某一位故人很是相像。
他不無遺憾道,「是這樣嗎?那算是我認錯了。」
楊演從她身上移過視線,看向常管事道,「這小郎犯了何事?怎麼倒是要關在這瀟湘閣了?」
常管事卻不欲多說,直道,「此事是少當家吩咐的,楊郎中若是想知道其中緣由,不如直接去問少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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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演面色略微尷尬,連忙稱是,「我只是隨意問問。」
常管事嗯了一聲,又著重的交代一番,便離開了姚宅。
蘇拂在一旁低眉順目,心中思路翻涌,她原本以為常管事不像是姚韶華的人,姚氏與那人來往密切,也應是那人的人,可楊演在那人身邊時日不短,看這樣子,常管事卻是和楊演不相識的。
常管事的身份一下卻又不確定了。
楊演送走常管事,回過來看她,「想必大公子回來是要見你的,你先待在書房就是了。」
她應聲,就隨著楊演進了書房去。
等過了兩個時辰之後,瀟湘閣開始有了動靜,楊演的聲音響起,帶著討好的意味,「大公子回來了?」
姚韶華輕聲「嗯」了一聲,卻未打算找楊演的麻煩。
楊演心中的石頭微微落地,復又回道,「今日常管事帶過來一人,說是帶來的那人要等大公子來了再做處置。」
姚韶華大抵知道他說的是蘇拂了,隨即點點頭,「她在哪里?」
「在書房。」
姚韶華大步朝書房走了過去,推門進去,里面卻空無一人,他本要發怒,卻見書櫃一角處露出一腳粗布衣裳,便知他要找的在角落中。
他關上書房的門,往里走去,見小小的人就坐在地上,大抵是等煩了,就捧了一本書在那里看,甚至連他的腳步聲都無耳聞。
那雙護著眼楮的白紗條被她扯開之後,這人的眼楮便再也不遮擋了,他從上至下,只能看見淺白的眼皮。
干咳一聲,蹲在地上的人才有了動作。
蘇拂抬頭,見姚韶華站在自己面前,已恢復以往的如玉風姿,好似被人下藥一事不過是在夢中一般。
她站起身,微微低頭,「少當家。」
姚韶華點頭,「說吧,你為何要扮成男子到茶行去?」
姚韶華猜疑心極重,不是解釋一兩遍便能獲得他的信任的,因此她便直話直說道,「小的家中還有一個弟弟,為了貼補家用,這才以男子之身進了茶行。」
姚韶華漫不經心的點頭,顯然對她的回答不用心。
視線掠過她的紫眸,出神的盯了一會兒。
但這種出神,並非是男子看女子的神態,而是一種欣賞,一種算計和一種唯利是圖,這才是商賈應有的態度。
等了許久,姚韶華這才回過神,復又吩咐道,「你這幾日就待在姚宅。」
說完,他便不再書房停留。
誰給他下藥一事必定要查個清楚,而瀟湘閣的僕從又是恰巧一個都不在的,就算郎中楊演也是此日踫巧去采藥。
他皺著眉頭,今日的幾個婢女還未將幕後之人給供出來,想來她們幾個人被關在柴房,他出去幾個時辰,希望她們沒被滅口才是。
誰知天公不作美,等他到了柴房的時候,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
今日依那幾個婢女所說,對于下藥之事,是姚老爺子指派的,目的是為了消除他在長樂府的傳言。
他暗自罵了一聲姚老爺子,自以為對他好,可做出來的事情,沒一樣是有利于他的。
今日,姚氏的馬車在街上狂奔,有心人都會打听出了什麼事,平常百姓也就罷了,可那些達官貴人打探消息的手法可謂一流。他喜好男風的事,大概是要被人得知了。
他有潔癖,是眾所周知的事,在最是厭煩別人的靠近,尤其是女子,風言風語甚重,此時就要落實了。
他不禁有些頭疼,雖然他不大注意名聲,可與人生意往來,這事情還是被人所介意的。
此事對他百害而無一利,定然不是姚老爺子為了消除他在長樂府的傳言那麼簡單,而是制造傳言,將他的名聲毀于一旦。
因此在此時背後,還應有一個幕後主使,可對于此人,他卻沒有任何線索,去找尋這背後之人。
他又回到書房,還未坐穩,便有僕從從外面過來,說是刑部侍郎範丘想要見他。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範丘來了,定然不是什麼好事,可他又不能不見。
他沉著臉道︰「去請他過來吧!」
那僕從應聲便轉身離開。
一盞茶的功夫,便見範丘穿著常服過來了,姚韶華出門寒暄,皮笑肉不笑道︰「這是什麼風?把範侍郎給吹過來了。」
範丘和姚韶華不同,時常冷著一張臉,最不耐煩向別人說好話。因此,便接了一句,「姚少當家言重了,上次姚氏茶行在建州所出的命案,有幾家不滿意姚少當家給的補貼,去了官府告狀,我只好親自跑一趟。」
姚韶華心中不舒,可面上卻不能帶有半點情緒,「我們茶行走貨之前,伙計便已經答應,若是出事了,所得的補貼都是定數,都是立了規矩入了紙契的。」
範丘听得出姚韶華的意思,只要有紙契,就算那些平民百姓再來鬧,官府也是不會受理的。可他不滿意姚韶華的態度,「上一次走貨,姚氏茶行貌似又死了幾個人,姚少當家作何解釋?」
姚韶華知道範丘是來找茬的,心中更是不悅,「補償的事茶行自會處理,範侍郎不如說一說那伙建州的盜賊審的怎麼樣了?這幾個月怎麼突然沒了消息?」
兩人交鋒,都不肯退讓,卻不知誰能壓得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