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宅內,姚韶華氣悶的坐在瀟湘閣。
瀟湘閣的僕從憑空消失,連守門的僕從都未瞧見,好似會遁地術一般,一切查探無果,等他回來時,關在書房的蘇拂卻悄然不見。
他如此思索著,想起今日也就範丘來過。
他眸色一深,又遂即出府,騎著馬到了定遠侯府。
定遠侯府的看門人去里面通報,片刻,便請了他進去。
他跟在那僕從身後,走過竹林,踏過青石長路,走近一方小宅院處,僕從讓他在此地等著,說完便離開了。
他站起身,在這方宅院周圍走了兩圈,這院中雜草叢生,不像是有人住的院子,可那石凳石桌,卻是干淨的很,又像是時常打掃一般。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宅院外面忽而有了聲響,像是車輪碾過的聲音,細細碎碎,分外耳熟。
他站起身,走到院門口,目送著那坐在輪椅上的人越行越近,等離他還有五步遠之時,他已俯身低首,恭敬的作了大禮。
「姚某見過世子。」
輪椅上的人點頭示意,隨著身後的衍玉將他推入宅院之中。
算起來,這還是姚韶華第一次在定遠侯府見到他。
姚韶華不比在範丘面前的氣焰高漲,此時卻是恭敬的跟在他身後,隨他在宅院中站定。
他抬了抬眼皮,漠然的看向姚韶華,開口詢問,「有事?」
姚韶華點頭,也從他的此番問話中得知,瀟湘閣僕從消失的事,就算他不作為,但也應有所耳聞,不然不會在他來拜訪過這麼多次閉門不見,偏偏在此時開了府門願意見他。
「今日姚某府中出了一件怪事,府中的部分僕從消失,了無蹤跡,就連守門人都未曾見過。」說完,姚韶華特意看了一眼他的面部表情,只可惜並無任何波動。
他稍稍側目,隨意道,「應該還有件別的事。」
說完,他微咳了兩聲,身後的衍玉知悉,拍拍掌,便有人從這方宅院外走了進來。
姚韶華視線掃去,瞳孔微收,心中的怒火燃起,卻又礙于身旁的人,未敢發作。
進來的人正是那個穿桃紅色衣裳惹怒他的,供出另三位婢女打算下藥的墨竹。
此刻的墨竹同在姚宅不同,除去了那些花哨衣裳,著的是一套黑色衣裳,袖口和腳腕處收緊,像是練功時穿的衣裳,面上表情冷凝,微微頷首,就立在那人面前,「主公。」
看這場面,姚韶華心中好似悟透了什麼,一口氣悶在咽喉,想要一吐為快,「世子爺,這是何意?」
那人看了墨竹一眼,墨竹會意,看向姚韶華,哪有往日那種恨不得貼上去的神情?此刻只有冷冰冰的面容,以及空洞的眼神。
「姚少當家,你的藥是我下的。」
說到這里,姚韶華已了然。
供出另外三名婢女下藥,不過是掩蓋自己的行徑,而方才听她喚世子爺主公,想來定是世子爺的人無疑。
想到這里,姚韶華已有些沉不住氣,「世子爺為何這樣做?」
那人語氣不冷不熱,平和的很,「你怎麼不問問自己背著我做了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
姚韶華心中咯 一聲,氣息有些不穩,他難以置信的看向那人,自己背地里所做之事已是夠小心翼翼的,可為何那人還會得知?
他又看向墨竹,這個被人安插到身邊的人,那他的身邊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衍玉受了那人的吩咐,走上前來,「去年九月,你派到契丹的車隊中有人私自以你的名義同契丹的官員交涉,若非幽雲十六州的應州刺史有事來了一趟長樂府,將此事說破,怕是你會將其掩蓋的天衣無縫。」
對于衍玉的話,姚韶華忽而無法辯駁,這話就是真的。
他結交契丹官員,也是想若有一日沒有了世子爺的扶持,他依舊能在契丹站穩腳跟,可這樣的局面,卻並非是世子爺樂意見到的。
世子爺那時給他指了這一條明路,幫他站穩腳跟,原本就是想著拿捏于他,又怎會將這生機完完全全的交給他?
他並非不明白,可是這利益就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他又怎能不動心?
想到這里,他面色有些難看,不住辯駁道,「對于世子爺指的明路,姚某很是感激,不想讓世子爺再多費心,這才想著結交當地官員,圖以便利。」
說的好听,是不想讓世子多費心,實際上卻是想月兌離世子的掌控。
這其間的門道讓人一目了然,實在用不上多費口舌。
那人听姚韶華此說,卻是停頓片刻,而後才清清冷冷道,「你可還記得,你去年一月,求到我跟前的場景?」
姚韶華頓住,袖中的手指已握成拳,他囂張跋扈十幾年,一朝溺水看清了身邊的事實,走路無門,听人索引,求到世子跟前,屈辱的像是一條狗,是他畢生必不可忘的場景。
此刻舊事重提,他好像又回到了兩年前一蹶不振之時,萎靡的跪在他身旁,痛哭流涕的模樣,任誰看到他如今這樣,都不會他竟也有那般落魄過。
他咬緊牙關,最終還是答道,「永不會忘。」
那人輕笑出聲,「我看中的便是你的死而復生,本以為你會忠心于我,如今看來,倒是未必了。」
那人不停的轉動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從今日起,我便撤回放在你茶行的人,以後契丹的生意任憑你去做,我再不插手。」
姚韶華心中一震。
世子爺的放手是他夢寐以求的,可並不是現在,契丹的官員他知派人交涉了兩次,只是結果並不是很理想,想著再有兩三次,便也差不多了。
可如今世子爺放手的話,蕭嶺又是世子爺的人,如今接了南唐的貨,沒了世子爺的吩咐,他的貨定然不會接,那他在契丹的生意就完全成了死局。
想到這里,他冷汗下來,連忙作揖道,「姚某再也不敢了,請世子爺再給一次機會吧!」
那人冷眼看著姚韶華,「機會也不是沒有,只是端看你肯不肯做。」
「姚某定將萬死不辭。」說到這里,姚韶華抱拳跪地,以示衷心。
那人點頭,「你先回去吧,等過幾日走貨時就知道了。」
姚韶華應聲,遂即退了出去,墨竹在也隨著走了出去。
這小宅院恢復平靜,衍玉呆呆的看了他一眼,「主子信他?」
「不信。」那人搖頭,又搖著輪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