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回過頭看了蘇昭一眼搖搖頭,便帶著蘇昭從渡口離開了。
她不能從一開始,便將自己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有些事,不能直接由她來做。
她同蘇昭回到一家客棧時,玉容正在客棧樓下等,見他們二人從馬車上下來,連忙迎了上來。
「紅纓呢?」
玉容回道,「紅纓在樓上。」
她見玉容一臉謹慎的模樣,想必是紅纓打發玉容下來等,便也不再多問,隨即同玉容一起上了樓,蘇昭跟在她身後,一同進了屋子。
她剛進來,紅纓便得了動靜從旁邊的屋子里過來了,手中還拿著一張宣紙,宣紙上的字跡密密麻麻,寫滿了整整一張。
紅纓將宣紙遞過來,解釋道,「這是江寧蘇氏在明面上的產業。」
之所以著重提了明面上,是`.``因江寧蘇氏雖是商賈,卻也是百年世家,祖上三代經商,才有了如今這般碩大的產業,而今家大業大,背後若有大樹依靠,不可能所有的動作都能被人得知。
他們在此地毫無人脈,能查清江寧蘇氏所謂明面上的生意已然費了不少的力氣,若說暗地里的,稍一掩蓋,他們便無從得知。
她接過宣紙,大概看了幾眼。
江南臨江傍海經濟繁榮,相比其他地區更有先天優勢,眼前的這張紙上,不僅涉足了銀樓、茶行、客棧,酒樓,還有香料、絲綢、陶瓷等物,可謂是遍地開花。
不過在這其中,又以茶行,絲綢為主。
而這些,偏偏同水路貿易相連,能以茶絲等物到契丹換來馬匹。
她將目光放在水路貿易之上,倒是精準。
她將宣紙放下,又看向紅纓,「還有別的麼?」
紅纓又道,「城中的坊市多在南城,比如專門賣銀飾的都在銀行街,賣花的則是在花行街,以此類推,多為手工作坊集中之地。」
「城中除江寧首富蘇氏之外,另有兩家比較大的商賈,一是楊氏,二為張氏,楊氏專為織錦刺繡,更是南唐內連年選定的皇商,張氏同蘇氏一樣,各行各業多有涉獵,不過都不如蘇氏的產業強大,其他的商賈便不溫不火的夾雜著三個家族之間存活。」
她點點頭,又仔細想了想。
一般來說,初入此地,應從小處著手,慢慢做強做大,可江寧卻不一樣,江寧的繁華有目共睹,又有蘇氏楊氏張氏三家鼎立,要想出頭十分的不易,可這卻是最穩妥的做法。
還有一種則是,骨頭專撿大的啃,若是他們能從蘇氏身上分一杯羹,便更容易顯露人前,站穩腳跟。
畢竟剛踏入江寧大地的人就敢跟本土首富干上,光這噱頭就足夠抓人目光。
因此昨日,讓紅纓去打探江寧城中的生意狀況之時,她便專門提醒了紅纓讓她留意江寧蘇氏。
「說一說蘇氏。」蘇拂將手中的宣紙放下,看向紅纓,江寧蘇氏才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紅纓應聲,將她打探來江寧蘇氏的消息一一說來,「江寧蘇氏嫡系一脈以蘇瑁為長,蘇揚為幼。蘇瑁是蘇氏一族的族長,其長子二十有二,名為蘇沅,打理著蘇氏關乎制茶業的生意之事,次子不過十八,名為蘇瑜,喜同外出經商的車隊四處奔波。蘇揚作為蘇瑁的弟弟,則是打理著布料的生意,其長子蘇恆,同蘇瑜的年紀不相上下,打理著蘇氏酒樓產業,次子蘇良年紀尚輕,不過十歲左右。」
江寧蘇氏傳承已近半年,除嫡系子孫外,族人多不可數,一般都在蘇氏產業中做工,可令人稱奇的是,蘇氏並沒有人在朝中做官,雖說可能是家族無做學問的料子,但世上捐官之風盛行,蘇氏卻因沒因此就往朝中送人。
關乎蘇氏之事,紅纓打听出來的不過大概,具體事宜,還需慢慢挖掘。
不過紅纓一下子說了這麼些事,蘇拂需要細細咀嚼,揮揮手,便讓紅纓先下去了。
倒是蘇昭見她凝眉細思的模樣,卻仍舊站在一旁,看向她道,「阿姐,這生意之事,你盡可交給我做,不用如此勞累。」
她聞言,舒緩了眉頭,指了一旁的凳子,讓蘇昭坐下。
這才道,「阿昭,你不願沾染生意之事我是知道的,既然你不喜歡,我又何必強迫于你?」
蘇昭听她這麼說,眉頭一皺,還是道,「我可以為了阿姐……」
蘇昭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她認真道,「別因為我。」
「阿昭,從我將你帶在身邊時,便未曾想過讓你為了我做些什麼,我只是想你能按照自己的喜好,自由自在,不論讀書也好,練武也罷,全憑自己的喜好做事都是再好不過的事。」
「我之前並不確定你對生意之事喜歡與否,可就憑在長樂府,朱朝篡位後,倒賣米糧之事,你便極為不喜,我就知道,生意之事不適合你。」
蘇昭听到這里,也安靜下來,低頭想著什麼,等抬頭再說,竟是連自己都不確信,「我可以學的。」
蘇拂搖搖頭,接著道,「世人有句話,無商不奸,並非是說商賈之人都是奸佞,而是說成大事者,必要有手段,你想富貴通天,腳踏實地自然是不夠的。你若想誠實待人,童叟無欺自然也可,但可能自此會一直停步不前。」
蘇昭沒有說話,想必還是不大懂。
她也不欲多說,只是提醒道,「一件小事,往往蘊含著難以捉模的真理,只需你多看多想才有體會。」
說罷,她稍稍嘆息,又道,「關乎生意之事,何時你真有了想要做生意的這份心,再來尋我也不遲。」
她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蘇昭自然也懂了。
又見她看著方才紅纓遞過來的宣紙,蘇昭沉默著,從這屋子里離去了。
她將視線從宣紙上離開,想起方才蘇昭的申請,不由嘆息,蘇昭難得的一身正氣,雖頭腦聰明,卻不能為商賈。
可這樣的人,又適合做什麼呢?
蘇昭如今不過十三歲,不急,他總要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獨自待在屋中寫寫畫畫,不知過了多久,紅纓在門外道,「高陽回來了。」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語氣淡然,「讓他進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