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台棲鸞殿。
折顏撩起殿門上的湘妃竹簾,疾步走進屋內,殿內的大甕里奉著從尚功局領的冰塊,一室的暑氣被驅散了不少。
蘇代逗弄著趴在羅漢床上的榮妧,小榮妧只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肚兜,上頭繡著獅子滾繡球,整個人趴在羅漢床上像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玉人兒似的,咿咿呀呀的流著口水。
她淡淡看了眼折顏,沒有說話,只是笑著用一只布老虎逗弄著榮妧。
江宓見榮妧口水都流到了席上,笑著伸手替她擦去,榮妧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江宓忙抽回了手指,笑著對一旁的趙念綰道︰「堯安帝姬正在長牙時候,模到什麼都要往嘴里送。」
趙念綰溫婉的眉目間滿是柔和的笑意︰「昨晚嬪妾一個沒注意,她拿著一盒胭脂往嘴里送,幸好含雙看見了給奪了+.++下來,妧兒還哭鬧了好一陣子。」
蘇代笑著捏了捏榮妧胖乎乎的小臉,輕聲道︰「以後可不許這樣了,知道麼?」
榮妧睜大了烏亮的眼楮盯著蘇代,嘴里咿咿呀呀的,突然,一個大大的口水泡泡從她嘴里吐了出來,逗得江宓和蘇代皆忍俊不禁。
趙念綰見榮妧忽然小臉憋得通紅,忙讓身後的嬤嬤將榮妧抱去了隔壁的暖閣,江宓還不解其意,「怎麼好好地就將小帝姬抱出去了?」
趙念綰低眉笑了笑,輕聲道︰「妧兒方才的樣子,是想出恭了。」
蘇代有些驚異的看著她,問道︰「貴人如何看出來的?」堯安帝姬又不會說話,如何就知道她是想做什麼的呢?
「等娘娘做了娘親,自然就知道了。」趙念綰溫婉的笑著。
蘇代微微頷首,心里卻還是覺得神奇不已。
不過多時,榮妧便被嬤嬤抱著回來了,身上抹了防蚊蟲的香粉,整個人香香的。
榮妧一看見趙念綰,便拍著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哼唧著要她抱,趙念綰接過嬤嬤懷中的小人兒,榮妧嘴里留的口水頓時滴到了她的衣裳上面。
江宓掩唇笑道︰「看來當娘親的,整日衣裳也不得干淨。」
蘇代笑道︰「貴人的衣裳都髒了,穿著有失體面,還是在我這里換套衣服吧。」
趙念綰神色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將榮妧放在了羅漢床上,對著蘇代屈膝一禮道︰「嬪妾多謝娘娘。」
折顏領著她進了內室換了一套干淨的衣裙,不多時,趙念綰身著一襲櫻草色撒花百褶裙款款走了出來。
蘇代第一次見她穿這般明艷的顏色,不禁贊道︰「平日里見慣了你穿素雅的衣裳,如今一瞧,這樣穿著卻也是別有一番俏麗的姿態。」
趙念綰有些赧然的垂眸︰「嬪妾多謝娘娘稱贊。」
平日里趙念綰穿的顏色大抵是月白或是水綠,清淡素雅,如今櫻草色竟是將她的眉目襯托得格外嬌俏。蘇代細瞧之下,才發現她腰間系著一枚半月形的玉佩,色澤通透,一看便非凡品。
趙念綰瞧見蘇代的眸光落在她腰間的半月玉佩上,微微一笑道︰「這枚玉佩乃故人所贈。」
蘇代笑著點了點頭,總覺得這枚玉佩似曾相識,像是在哪里見過一般,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便轉而將思緒拋在了腦後,不再理會。
「我近來听聞了一件趣事兒,代兒可要听听?」江宓捻起琉璃盞里的蜜餞李子輕輕送入口中,唇角漾起一絲笑意道。
「有何趣事兒?」
江宓拿起濕帕子擦了擦黏上蜜餞的手指,不緊不慢的說道︰「之前東宮大婚的第二日,汝寧帝姬在關雎宮下了路美人的臉面,自此後陛下再沒寵幸過路美人。」
蘇代笑了笑︰「這些也不是什麼秘事,如何就能成為趣事兒了?」
「你且听我說完。」江宓睨了她一眼,才道︰「路美人費盡心機才好容易從宮女一躍成妃嬪,如何就能就此罷休?」
「那她又做了什麼邀寵的事?」趙念綰這次倒是一改往日的沉默,出聲問道。
「剛到玉華台那會兒,陛下帶著汝寧帝姬在逛園子,正好踫見了路美人在先皇後最喜愛的合歡樹下祈福,這回汝寧帝姬倒是沒說話,不過陛下卻真的惱了,斥責她心思不正,探查聖駕蹤跡,冒用先皇後之名。路美人便為自己辯駁,不想陛下竟是讓她說出她是如何受過先皇後恩惠的?若是自小進宮,又是如何知曉先皇後在晉王府所作的《金陵月》的?」
蘇代低眉輕笑一聲,看來榮秉燁一開始便知曉了路美人的把戲,只不過他心里對紀秋亦愧疚至深,妄想在路美人身上彌補當年無能為力時的遺憾,不想路美人竟是個不識大體的。
待江宓和趙念綰走後,折顏上前替蘇代揉肩。
「說吧,方才礙著趙貴人在這里不方便說。」蘇代微微闔起雙眸,,有些微酸的肩膀被折顏恰到好處的揉捏一番,竟是通身的舒暢。
「璃宮里來信了,說是文昭儀按例將乞顏嬪身側伺候的嬤嬤陶如格處置了。」
「因為何罪?」
「定罪是陶如格偷盜御賜的和合二仙玉雕碗。」
蘇代輕笑一聲,罷了,她本就沒指望葉小儀能一舉將娜仁托婭拉下馬,她讓人在葉小儀的宮女去司膳司領晚膳時,「無意間」泄露娜仁托婭宮里的嬤嬤私會清正台的人,葉小儀也是聰慧,听到了這個消息,自然不會放過報復娜仁托婭的機會,只是她的火候終究還是欠了那麼一點。
「若是娘娘出手,乞顏嬪縱使有佛陀護身,此次也必是栽了。」折顏有些惋惜道。
蘇代毫不在意的道︰「罷了,就讓她再蹦幾日罷了。」
陶如格是帶娜仁托婭長大的嬤嬤,如今陶如格栽了,娜仁托婭心里必然不好受,這種失去身邊至親的人的痛苦,娜仁托婭還沒有嘗過。
蘇代的眼底像是蒙了層秋霜,烏珠爾沁的公主都會有一個嬤嬤帶著長大,而她的嬤嬤卻在她八歲時便被斡兀立下令活活打死了,罪名是往諸位公主的飯食里投毒,想到這里,她唇角漾起一絲冷笑,投毒?簡直可笑,她的嬤嬤膽小又心善,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看來她和斡兀立之間的帳,真的不曾少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