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笑的越是迷人,絳衣便越覺得可怕。
半緣湊近了絳衣的耳朵,輕聲道:「乖,拾起來吃了,我便不罰你了。」
「請主子責罰。」絳衣知道半緣陰晴不定,想不通半緣想要做什麼,但那份隱藏的怒氣她是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
半緣忽的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而後轉頭蹙著眉對玄衣男子道:「你瞧,我親手教出來的人兒,今兒竟不听我的話了。」
玄衣男子不語,似乎沒打算接他的話。
「哼。」半緣冷哼了一聲,快步走向榻,廣袖因行走太快被帶起,眼角微翹,半緣坐在了榻上,一顆杏核被半緣用內力發出,正中絳衣穴位。
「沒用的東西!既然失敗了,便不必再回來了。」半緣提高了音量,仿佛方才那個斜靠在榻上的美人兒是個幻像。
「我今日可不是專程來瞧你處理下人的。」玄衣男子放下茶杯,眉眼中滿是淡漠,兩人都未曾去管倒在地上的絳衣,在他們眼中,一條人命算不了什麼。
半緣勾唇,走近玄衣男子,低下頭,發梢挨著玄衣男子的身子,忽而撩起他的斗笠,同方才一樣,靠近他的耳朵道:「絳衣可是我推薦的人,此次任務失敗,你也要懲罰我麼?」半
緣一邊說著一邊朝男子耳旁呵著熱氣,男子眉頭微皺,他瞧在眼里卻笑的越發魅惑。
衣衫半掩,里頭的景象若隱若現。
紫檀香似乎更濃烈了些,玄衣男子忽的起身推開了半緣,「好生辦你的事,莫要痴心妄想。」
半緣身子柔若無骨,撞在榻上有些吃痛,卻只定定的瞧著玄衣男子。男子負手走出房間,「還有一月的時間,如若連亦清還活著,亦或是他倆還在一塊兒,你便不必跟著我了。」
「踫——」房門被玄衣男子踫上,半緣瞧著地上的絳衣,不知為何笑了出來,眼神清明,哪里還有方才的迷離,只剩下狠辣。
變了,這般多年了,都變了。說他痴心妄想,是啊,確實是痴心妄想。
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幾百年前還是個下三濫的戲子,又有什麼資格站在他身旁?
「暮筠,你殺了我吧……」她柔弱的聲音忽而響起,紫筠起了身,大口大口的呼氣,眼神空洞的望著前頭,多少年了,她還能再次入夢,是要發生什麼了嗎?
紫筠掀了被褥起身,卻感覺腳下軟綿綿的,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呼了口氣,打開了竹屋的門,卻遠遠地瞧見了一襲紫色長衫的半緣站在籬笆前。
紫筠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還是走到了門口,「半緣?」語氣有些不可置信,可對方的神態以及眼神都在告訴他,當真是半緣。
半緣淡淡地笑了笑,倚在竹上,「暮筠,不請我喝一杯?」
紫筠抬了抬眼,有些驚訝,旋即便恢復如常,敞開了門,側著身子在前頭引路,「進來罷。」
半緣進了屋子便四處走動,眼神掃過小案時,沒有瞧見竹笛,「笛子呢?」
紫筠倒了杯茶給他,坐在了案幾的另一頭,「送人了。」
半緣以為他在開玩笑,拿起茶杯,瞧著紫筠蒼白的臉道︰「送人?碧虛郎能夠保你的命,你送人了?」
那根竹笛的名字喚作碧虛郎。
紫筠斂下了眸子,苦笑道︰「本就是該死之人,還保什麼命。你怎生不同他在一塊兒?」
半緣瞧了瞧火爐上的茶壺,煙氣彌漫了整個竹屋,不知為何半緣方才陰郁的臉忽而晴朗起來,「世上活膩的人不多,我听說,夏陽的美人兒更多,不想跟著他了。」說罷起身,「下個月,我要去夏陽轉轉,看看這大好河山,暮筠,你有興趣麼?」
紫筠端茶的手一抖,桌面上出現幾滴茶水的水漬,笑的蒼白,「你知曉,我離了這竹林是活不下去的。」
半緣好似沒听見他說話一般,也自動略去了話中的苦澀之意,一口將茶水飲盡,「罷了罷了,你好生活著吧。」
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竹林,將玄衣男子說過的話拋在腦後。
紫筠站在門前,瞧著半緣的身影漸遠,喃喃道︰「阿蕊,你說,我應當如何?」
熱鬧的疏影山莊慢慢地寂靜了下來,交流大會也落下帷幕,楚玉蕤樂呵呵地抱著一小箱金子走出了疏影山莊,連亦清跟在後頭,像是心不在焉。
楚玉蕤忽的轉身停了下來,「怎的了?不開心?」
交流大會贏得了頭彩,兩人之間的誤會也解開,現在金子還在自己手中,這讓楚玉蕤感到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看什麼都覺得有趣兒。
往日在籠晴苑的銀兩都由楚玉貞管理。若是楚玉貞當真和小女兒一般和她斗,每月克扣她銀兩就能教她心塞個好半天,可楚玉貞沒這麼做,卻讓楚玉蕤更加提高了警惕。
這說明楚玉貞也是個善謀的女子,不願在這點小事上勾心斗角。
現在贏了金子,果真是下下下個月的月錢都不必愁了。
連亦清看著楚玉蕤摘下面具,她方才為了防止楚策認出她,所以才戴了面具,現在已經出了疏影山莊,自然不必再帶著了。
「交流大會雖說是由江湖人士發起,可華襄帝也會有所關注。 仙閣、梅君素,這兩個詞,怕是很快就會傳到安平華襄帝的耳朵里了。」連亦清認真地說著,楚玉蕤笑了笑,他是在關心自己?
一只鴿子在頭頂盤旋,遲遲不肯下來,連亦清抬頭看了看天,皺著眉,不知這鴿子是否是傳信給自己的。
楚玉蕤沖著鴿子「咕咕」叫了兩聲,那鴿子居然像听懂了似得停在了楚玉蕤的肩上,連亦清嘴角抽了抽,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拆開鴿子腿上綁著的信筒,連亦清只瞧見了一串自己看不懂的符號,轉頭看見楚玉蕤正認真的破解信件,神情從方才瞧見信件的激動變成皺眉再到憤怒。
撕了信件罵了聲娘,道了聲「我先走,你自己回安平。」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山下沖。
過了一會兒,又一只鴿子朝著連亦清飛來,當他瞧見上頭的字後,臉瞬間黑了一半。
「平王欲娶楚玉蕤,十日之內,速歸。」是蘇淮的筆跡。
楚玉蕤方才接到的也是同樣的消息,不過,是白其殊發來的。
楚玉蕤顧不著休息,一路上馬不停蹄地朝著安平趕,娶楚玉蕤這個消息倒不怎麼讓她覺得難辦,她只怕在安平假扮她的映雪會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