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疑惑,樊厲軍停下手邊的工作,拉住她的一只手,貼上自己的左胸門。
「這里,沒有東西。」
紀若寶更加疑惑了,她怔愣了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她狠狠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另一只手里的冰袋也跟著掉在床上,她瞪大雙眼瞅著他,驚呼道︰「你……你你沒、沒、沒……」
「沒心。」
怎麼可能?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紀若寶吞了口口水,再度伸出有點發顫的手,再次貼上他的左胸口。
這一次她真的非常確定他沒有心跳!
她連忙又伸出另一只手,往他的右胸口貼去。有些人天生心髒長在右邊,也許……
他也是這樣?但是……
一樣什麼都沒有!
「所……所以你沒心髒……可是卻……卻活著?」紀若寶縮回兩只手揪著衣襟。
樊厲軍微微點頭。「活著,但是沒有活著的感覺。」
「如果有傷口……你會痛嗎?」
她的提問讓他失笑。「應該要會,但跟別人比起來,好像沒那麼痛。」別人不想要的,他多想要!
「所以你這樣打打殺殺的,也不在乎受傷,是嗎?」
他斂起笑意,定定的看著她,「我不知道在乎是什麼感覺。」
他的回答讓紀若寶的心莫名揪痛一下。
因為沒有心,怎麼痛?
他說他不知道在乎是什麼感覺,所以就算世界上有在乎他的人,他也不曉得?這樣的他,好似和所有人都形同陌路,與世上所有的情感都斷了連結……
紀若寶睜大眼,忽然意識到她居然還在怪罪這樣的他冷血?
「你干麼又哭?」看著上一秒還一臉不敢置信,下一秒就落淚的她,樊厲軍著實模不著頭緒。
現在他可沒拿刀拿槍,更沒有殺人,不過就是安分地坐著,告訴她一件世上甲見的現象而已,她到底是在哭什麼?
她吸吸鼻子, 掉眼淚,搖搖頭。「沒事,只是一時情緒上來而已。」
有種人,比沒人關心還要更令人心疼,就是他,因為就算他知道有人心疼他成在乎他,也沒辦法感受。
意識到這樣的事實,紀若寶這才發現,剛剛要逃出地牢時,以一擋百還拉著個拖油瓶的他,頸部和手臂也同樣掛彩了。「你快去洗個澡吧,你身上也沾了不少血。」
樊厲軍以為她嫌惡這個樣子,才會突然這麼說,不過他並不在意,也不會在意,反正他確實該清洗一下。
拿著換洗衣物,踏進浴室前,他背對著她,淡淡說道︰「我會盡量洗久一點,你先睡吧,當我不存在就好。」
紀若寶知道他誤會了,但她沒解釋。
待他進了浴室,她起身去梳妝台翻了翻,簡單傷口處理的藥物都有,她整袋拿到了床上,先研究了一下。
因為時常在外地做義工,大大小小的傷也踫到不少,所以對于傷口處理,她的經驗也挺豐富的。
樊厲軍真的刻意洗得久一點,所以當他洗好走出浴室後,看到她並沒有睡著,還坐在床上,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不是叫你先睡嗎?
紀若寶用手指比了比擺在她面前的藥,示意他過來。
他這下更不解了,他一邊用毛巾 著濕發,一邊坐到她身旁,俊臉再次湊近,檢視她上上下下。「你不是只有臉上挨巴掌的傷而已嗎?還有哪里有外傷?」
他以為她身上還有什麼傷口需要他幫忙。
這一次紀若寶真的紅了臉,一樣**往後挪了挪,接著,再遞給他一條橡皮筋。「頭發綁起來,我幫你上藥。」
聞言,樊厲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確定?我以為你說你沒辦法接受我殺人不眨眼的行徑。」怎麼還要幫他上藥?
「一樣不能接受啊!但這是兩碼子事,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的行為,不是你這個人。」
他這個人……呵呵,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這樣說呢!
連他都找不到他自己了,眼前這個姓黎的女人,居然說她可以接受他這個人?「但只有樊厲軍這個人才做得出這些令你這種人無法接受的行為,不是嗎?」紀若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道︰「喔,原來你叫樊厲軍,好特別的名字,我叫……」她實時住嘴。
天哪,她差點就說溜嘴了!
「黎巧然,我知道。」
「啊.嗯……對…….」
目前這局勢似乎也不太適合吐實,因為也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里,反正肯定不是單純的人。
為了掩飾心虛,紀若寶搶過他還拿在手里的橡皮筋。
「算了,我來幫你綁頭發好了。」這樣她就不必面對他了。
她實在不是說謊高手,表情很容易露餡的。
她站到他身後,雙手拿起毛巾,發現他雖然是個男人,發質卻超乎想象的柔軟,簡直媲美拍美發廣告的女模。
她很快的將他的長發綁好,再繞幾圈固定在後腦,側邊幾撮發絲落下,她替他勾到耳後。
「為什麼要留這麼長的頭發?」男生不是最喜歡利落方便?
樊厲軍回道︰「看著它一直長長,可以提醒我我是活著的,只是少一顆心髒……」
紀若寶替他整發的動作頓了一下,心又微微剌痛著,她忍住眼底的酸澀,拿起床上的藥品跟棉花,開始幫他上藥。
「其實我可以自己來的,都是一些小傷口,只有背上的需要你幫忙。」樊厲軍一邊說,一邊月兌掉了上衣。
見狀,她猛地捂住嘴,緊盯著他背上那道又長又深的傷口。
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還這麼嚴重?
她快速回憶一遍從源組織逃出來的過程。
依稀記得好像有一個畫面是她的背後有人拿著長刀砍過來,他一個旋身將她拉到他的身後,準備給對方致命的一擊時,她大喊不要殺人,就在他猶疑之際,另一側沖出另外一個源組織的人,他為了保護她……
是的,就是那時候受的傷!
「天哪!這個傷口太深了,要去醫院縫合才行,不然會感染的!」紀若寶擔心驚急的道,她光用看的就覺得好痛好痛。
「不用,你幫我上完藥後,替我釘上這個就行了。」樊厲軍從包包里拿出一個縫合器遞給她。
她知道這個,就像訂書機一樣,將傷口兩邊的肉對齊之後,直接把里頭的金屬針鉤釘入肉里,勾住兩邊的肉,使其愈合。
「不行,你的傷口太深了,就算用縫合器釘合,也有可能嚴重感染!」他的傷口深到光是要將兩邊的肉對齊都有難度。
「沒關系,就這樣。」除了東方家族的私人醫院,他不去其他醫院。
紀若寶還是非常堅持,「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冒這種險,如果傷口感染,嚴重一點會導致蜂窩性組織炎,到時恐怕就會……」
樊厲軍打斷她的話,「就會發現我是一個沒有心髒還能活的人……如果他們覺得那也算是人的話。」
他的話讓她頓時打消了去醫院的念頭,對吼!他這樣子送去醫院還得了,應該會被直接轉去中研院吧。
「那……那你忍耐一下……」雖然他說他不怎麼有痛覺,但她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
紀若寶深呼吸一口氣,開始為這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做處理。
她先消毒,當雙氧水倒在傷口上,白色泡沫起得又快又濃又多,她悄悄地傾身從側面觀察一下他的表情,他的臉色的確沒有太大變化,頂多就是皺個眉頭。
她快速並確實地完成消毒程序,接著說道︰「好了,我要釘了。」
「嗯。」
紀若寶咬著下唇,在釘下第一針的同時,下意識地先觀察他的狀況,確定他好像沒有很痛的樣子,她才再一次深呼吸,一口氣將這道有她手臂三分之二長的傷口快速釘完。
等到最後一針釘完,不怎麼痛的樊厲軍突然向前癱去,紀若寶趕忙扔下縫合器,努力撐住他,免得他摔到地上。「還好嗎?」
他喘著氣,沒有回話。
她探了探他的額頭,果不其然,開始發燒了。「來,你先趴著吧,今天無法正躺著睡了。」
她幫助他在床上趴好,再拿紗布蓋住他的傷口,接著替他將身上其余的小傷口抹好藥。
「頭發沒有吹千不行,我幫你吹頭發,你若想睡,就睡吧。」
拿來吹風機,解開橡皮筋,她用手指梳了梳他柔順的長發,然後把吹風機的風量調到最小,慢慢幫他吹著頭發。
他的頭發真好模,是因為唯一能夠證明他活著的原因,所以有特別保養嗎?
紀若寶抬手模了模自己的頭發,唉,觸感差真多,她的根本是稻草。
很仔細地確認他的頭發都干了,她關掉吹風機,已能听到他沉穩的呼吸聲。
放輕腳步,走到他面前,蹲,發現長發覆蓋了他的臉,怕他睡不好,她替他把發絲往後撥,順便好好地看看他的五官。
如果不是看到他殺人的樣子,這副容顏,任誰都很難移開視線,東方人細致淡雅的眼窩、挺直的鼻梁,還有線條柔美的唇形……
睡著的他,比醒著的他,更顯柔和。
忽然好想知道,他有沒有什麼至親的朋友或家人?那些人是不是努力想把滿滿的愛和在乎讓無法領受的他感知到呢?
他的職業是什麼呢?如果他有了心,他又會想做什麼呢?會想大哭或大笑嗎?
還是會後悔呢?
紀若寶就這樣蹲著看了好一會兒,就在她準備起身上床睡覺時,一只冰冷的手忽然貼到她的臉上,她嚇了一跳-原來他根本還沒睡熟。
他模著她還腫著的臉頰。「後羿說,如果有人沒有拿任何好處幫了你的忙,而且是你需要的,至少要說謝……謝謝……」
後羿?那個射太陽的後羿嗎?那是他至親的好友嗎?
紀若寶笑眯了一雙眼,覺得這是今天為止她听到最好的消息。
「不客氣。」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笑意感染,沒什麼力氣的樊厲軍也微微笑了,並且對她眨了眨眼。
她瞬間怔愣住,為什麼他這微笑眨眼的動作,會令她……很揪心?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心里要冒出來,但是畫面好模糊。
最後,她只能帶著滿滿的疑惑鑽進被窩,然後不敵愈來愈濃的困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