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腰間佩劍,斬殺著前僕後繼而來的惡鬼,白蘿壓根不管惡鬼欺上他的身,眼里只有已經被吞下月復的人。
見眼前惡鬼胸月復泛著淡淡星芒,他不由得拉開喉吼,「玄姑娘,清醒!」
會被封鎖在惡鬼牢里的惡鬼,全是貪邪妖魔,如今全數涌出,數量近千,他根本不可能鎮壓,只能要她想辦法自救。
「……白蘿,你背叛本王?」無間王眯緊眸。
為什麼白蘿會護著她?為什麼轉輪王和白蘿一直想要將她送回人間?只因為她是個星子?理由真有這般純粹嗎?!
才發覺不對勁,但思緒一起,瞬間又翻轉為恨,教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體內那股嗜血快意。
「玄姑娘!」白蘿用盡氣力吼。
不!不要這麼殘忍!別用這麼可恨的方式,讓他們在千年後相逢又分離!
玄搖扁的神智猛地歸位,一頭霧水地瞪著眼前的黑暗。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玄姑娘,揮舞你的雙手!」仿佛察覺她已清醒,白蘿立刻下令。
她不解。揮舞她的雙手?要做什麼?
「快!」記得她昏迷時,他為她檢查傷勢就已發現她掌心也殘留著王的法力,現在想耍從惡鬼月復中逃離,應該不會太難。
他急切的聲音讓玄搖扁下意識的照做,只聞一聲巨響,她像是劃開了上方的重量,黑暗褪盡,而下一刻,沉重下陷的身子便被硬是扯出腐臭之處。
「我帶你走!」白蘿渾身是傷,他提氣帶著她躍出惡鬼道,可雙腳才剛落地,隨即有股力道將他一把擒向岩壁之上,力道大得像是要將他嵌入岩壁里,幾乎將他碎骨斷筋,痛得他不禁攬眉低吟。
「白蘿,你好大的膽子!」無間王冷斥,地面登時竄出青藍色火焰,火焰發出轟然巨響,直燒上他。
「啊——」他發出淒厲嘶吼。
「白蘿!」朱妲驚叫上前,難以置信王竟然對他動用私刑。
「回去!」無間王橫眼瞪去。
「不要!王為什麼要這樣對待白蘿?!」她怕火,上不了石柱,無法替白蘿撲滅身上的業火,只能在岩壁下不斷呼喊。
「因為他背叛本王!」
「王,白蘿從未背叛過!」轉輪王才剛封印好惡鬼道,一回頭便見白蘿被動了私刑,急忙又要出手救人。
「轉輪,退下!」
話落,轉輪王驀地被定在原地不得動彈,只能在心中干著急。
無間業火向來只燒惡鬼,傷不了冥間人,但是偏可以教人生不如死。
看著受盡業火折磨的伙伴,他急得不得了,眼角余光不意瞥見趴倒在地的玄搖扁。
「玄姑娘?」
她羽睫輕掀,想清醒,可老覺得腦袋不太清楚,她昏沉的眨了眨眼,就瞥見被定在岩壁上,遭受青藍火焰焚燒的白蘿,還有在底下不斷呼喚的朱妲。
怦!
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下。
怦怦!
一股難喻的惡寒和錐楚立時冒起。
「白蘿!」她驀地坐起身,緊盯受火舌折磨也咬牙忍住呼痛聲的他。
眼前青藍火焰和黑暗交錯著,在晦暗之間,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被綁在石柱上,正遭烈火焚燒……
「不!」她低吼,無法忍受心頭瞬間爆開的痛楚。
無間王橫睇她一眼,一彈指,便讓火焰燒得更加旺。
「……是你做的?」玄搖扁將他的舉措看在眼里。
「是又怎樣?」他哼笑。
「白蘿不是你的判官嗎?」
「又如何?」他不耐。
「你怎麼狠得下心?!」
「犯了錯,就該贖罪,對不?」
「他是犯了什麼錯要你這麼做?!」雖說白蘿看起來沒什麼大礙,然而他雙眼緊閉得連額角青筋都暴突了。
她的心痛著、憤怒著,一股難以控制的怒火從胸口逼上腦門。
「關你什麼事?」他眸噙陰雷,長指一勾,隨即把她抓至面前,長指緊扣著她尖細的下巴。「如果不是你,他會犯錯?如果不是你無故出現,又怎會惹得本王罰他?」
「好,如果錯在我,那就請你罰我,放下白蘿!」
無間王瞅著她,冷邪進現。「你憑什麼以為可以和本王談條件?你以為自己是誰?!」每說一句,他扣在她下巴的力道就更大一分。
「放開我!」玄搖扁吃痛地朝他胸口用力一擊。
刷的一聲,她听見劍刀入身,斷骨碎筋的聲音,眼前的冷血男人錦袍瞬間破裂開,淌落猩紅鮮血。
不僅她怔住,不遠處的轉輪王更是錯愕。
無間王垂眼,徐緩注視著胸口上的傷。
身為無間王,他的身體沒有任何鬼怪甚至人類傷得了,就算她是星子,也不該有這份能耐,唯一能傷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力量……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果真在掌心處看見帶有他法力的劍盾圖樣。
「你到底是誰?」
她的頸間,她的雙掌……為什麼?為什麼?!
玄搖扁怔愣的看著他胸口緩緩淌落的鮮血,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明明就沒有任何東西啊,可是剛才那感覺卻像極了她每回上戰場,砍傷敵軍的穿透感。
「你到底是誰?!」無間王低吼,烏瞳化為猩紅,大氣為之震動,整個空間發出嗡嗡聲,仿佛快被巨大的能力充塞到爆炸,燃在白蘿身上的無間業火也更加狂烈。
「啊——」
耳邊傳來白蘿的哀嚎,玄搖扁毫不遲疑地回過身,不管身子沉重得快要站不住腳,仍是死命提氣躍上岩壁,壓根不管業火是否會燒著自己,只想要將人救下。
這一幕,讓岩壁底下的朱妲怔住。
她火紅的眸直盯著這一幕,思緒與千年之前的記憶交疊。當時,她在白蘿的懷里,當時,她看見火在燒;當時,她看見了玄搖扁為了救玄夜爻而爬上石柱。
「王妃!」她不自覺的月兌口喊,「王妃,不要,箭快來了!快走!」
她的思緒混亂著,又叫又跳,莫名的眼淚跟著淌出。
朱妲的哭吼仿佛帶著波動,使無間王一震,引他看向被業火燒上的玄搖扁,只見她眼眨也不眨地瞅著白蘿,甚至還揚笑道︰「白蘿,撐著點,我就快到了!」
似曾相識的話化為一支利箭,狠狠射向他沒有防備的心,痛得他凝緊眉,煩躁得快要發狂!
令人憎惡的星子,為何要惹煩他的心?煩死了……消滅她,一了百了!
緊握著手中短匕,打算朝她擲去,然而無間王錯愕的看著丟不出去的短匕,不懂為何自己遲遲下不了手。
疑問的同時,一股錐心痛楚迅猛竄上腦門,他痛苦的捧著額,手中短匕掉落在地,受到撞擊,它彈跳出長刀,柄底則滾落一卷卷軸。
他垂眼瞅著那鮮紅的錦緞卷軸緩緩滾到他的腳邊,緩緩拉展開,只見錦緞上頭以金絲繡上——
為求千年約定,妾祈願天承,
願以十世造因,以善果換命,
換得一眼轉瞬,求晝夜疊夢,
哪怕粉魄碎魂,也必與君逢。
娟秀中帶著狂勁力道的字跡,他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心跳遽急,仿佛可以看見一張清雅小臉上透著不悔的執著,伏在案前,一字一血淚地落下祈願;仿佛可以看見那人就算死也不閉眼,只為再看一眼……再看一眼誰?!
「一眼轉瞬……求晝夜疊夢……」他喃著,神色虛恍。
就算白天黑夜不相逢……總有交換的時刻……我等,我等那時刻,哪怕只有一眼……也足夠我熬過……千年等待……
他的眼眸無端刺痛,抬手輕撫,竟是溫熱的淚。
王爺……我踫不到你……我想抱你……我好想再抱著你……
玄搖扁的臉和耳邊的話聲奇異地結合,他似乎看見了她被箭穿心而過,就定在石柱上,她試圖要拔,卻怎麼也拔不掉……
「……搖扁?」他粗嗄低喚。眼前看見的虛影,是這人的未來,或者是她的過而她眼里一直看著的男人是……是他?!
「啊!」一道道束縛瞬間崩潰消失,回流的一幕幕慘痛讓他忍不住抱頭嘶吼。
他是誰?!
他是西引鬼將軍、西引胤征王、玄夜爻!
是他累得她必須十世造因,千年追逐!
生死門因他的痛苦咆哮而震動起來,就連遠在渡道另一端的十殿閻羅也為之撼動,囚禁在地獄中的亡魂也全被這股力量嚇得四處逃竄。
轉輪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被無間空間所吞噬的記憶,竟能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