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王(下) 第十八章

作者 ︰ 綠光

第七章

西引鬼川鎮,因為鄰近鬼川而得名,這名號歷經千年未變,唯一改變的是,鬼川鎮屬西引,而不再是千年前的百定。

當兩人趕至鬼川鎮,沒有想象中的戰亂還是火災,這里仿佛正舉辦著熱鬧的祭典,鎮上中心堆柴燃火,照亮從中心向外的各式攤販,處處歡欣鼓舞,熱鬧震天。

「看倌,鬼川鎮一年一度的火祭,拿著火把引燃火壇的火,在身上過火,就能祛除所有的惡運劫難。」

鎮內販子個個皆眉開眼笑,到處洋溢歡樂氣氛,仿佛期待這一年一度的火祭已久。

「我是听過火祭,但從沒來看過,不知道這里竟然這麼熱鬧。」玄搖扁挽著身邊男人,高興的看著眼前繽紛的街景。「听說鬼川鎮曾經發生過瘟疫,不得不以火焚燒,可歷經多代之後,竟慢慢變成習俗,傳說可以消災解厄。」

「是嗎?」這就是歷史的變化?他在無間千年,時間是停止的,然而人間卻不斷演變。

「我也是听說的,不是挺清楚,不過這里真的好熱鬧,賣的商品真不少。」她的眼楮很忙,目光追逐過一攤又一攤的小販,而後定在一個首飾攤前。

雖然看得出來材質並非上品,可是造型頗精致特別,她忍不住多加停留。

「是嗎?有比鬼市熱鬧嗎?」他停下腳步,看著她把玩首飾。

「不知道,我一直待在宮中,後來住進鬼將軍府,也少有機會在外頭走動。」她牽著他走馬看花,唇角的笑意勾得更彎。

「身為先帝義女,讓你這麼身不由已?」他問,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潮,往事歷歷在目,卻已是滄海桑田,人事已非。

「不過是義女罷了,怎可能約束那麼多?」她不太在意地笑說︰「其實,我只是找不到可以同行的人。」

「本王瞧敏親王與你交情不錯。」

「該怎麼說呢?總覺得感覺不對,就是沒有出現一個讓我想要牽著他一道走的人。」話落,她抬眼看他,小手握緊他的,笑得羞澀。

他看著她的小女兒嬌態,忍不住貝笑。

「好俊的爺兒,好俏的姑娘,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買對對飾吧,可以表征爺兒姑娘的心意!」賣首飾的販子瞧兩人在攤前站了一會,滑溜的要起嘴皮子,將兩人證得猶若是天上最亮的兩顆星。

被這樣哄,玄搖扁很受用地笑眯水眸,可無間王只是不予置評的輕掀唇辦。

「姑娘,快過年了,記得待會到火壇去引把火,祛除身上的惡運劫難,包準你日後一帆風順。」瞧她笑了,販子更加把勁的美言,「還有,我這兒的飾品全都是過完火的,戴在身上可以驅邪避凶。」

「真的?」她笑問,目光定在一只造型頗特別的首飾,隨即輕搖身邊人的手。

「既然這樣,你快點去拿火把。」

無間王濃眉微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拜托你嘛。」

他勾笑,拗不過她的嬌聲哀求。「待在這兒別走遠,本王馬上回來。」

「嗯!」看了他的背影一會,玄搖扁隨即問販子,「這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好特別。」

「姑娘真是慧眼哪,這可是古老的飾品,傳說以往的西引男子是不束發的,全都是用這……」

走了一段路,無間王依舊將販子的話听在耳里,回頭看見那個小女人聚精會神地望著販子示範該要如何以那飾品束發,笑意更濃了。

離開鬼川鎮,回到營帳,西引軍隨即回到北麓的邊境樓聚集。

翌日,為了慶賀北岩投降,敏親王玄芸下令在邊境樓大肆慶賀,五品以上的將士皆在宴廳同樂,其余的就地暢飲。

當玄搖扁領著無間王進到邊境樓宴廳時,玄芸和幾位將軍早已恭候她多時。她牽著自己男人的手,坐到玄芸之下的位置,下一會四方矮幾上頭就放滿了教人食指大動的佳肴,當然還有兩壺美酒。

還沒用膳,玄搖扁便先倒了兩碗酒,一碗遞給身邊男人,一碗則捧在手上,望向在場的弟兄,豪氣道︰「為慶天下太平,我先干為淨。」話落,率先端碗飲盡,一旁的弟兄們則起哄著,拿起碗跟她拚酒。

支手托腮地看著她的豪舉,再緩緩坐下,無間王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察覺他的視線,玄搖扁笑得有點靦腆。「我在軍中待久了,就變得豪氣了點,不過咱們姑娘喝酒的姿態也差不多是這樣,你習慣就好。」說時,她用眼神掃向前頭的玄芸,確實如她所言,是端碗飲酒。

他頓時無語,只能說時代真的是變化甚大。

「喝啊,『四洋曲』相當甜醇,壓根不辣喉,不過後勁是強了點,別喝多就沒事。」

「你還沒用膳就喝酒,妥當嗎?」

「呃……」玄搖扁干笑。「我每回征戰之後,總吃不下東西,酒倒是會喝下不少……」

「是啊,才能讓你一路醉進無間里。」

她笑得很苦,無話反駁,眼神飄來飄去,余光正好瞥見玄芸已走到席前。

「玄芸。」她趕忙喚。

「身子好點了沒?」她坐到她身旁。

「好多了。」

「真是的,才剛昏厥還跑去淋雪雨,現在又喝酒,你真的是——」

「是,我錯了、我錯了!」玄搖扁趕緊求鐃,只覺自己是從一個坑掉入另一個坑。

「欸,這位究竟是——」玄芸佯怒眯眼瞪了她一會,而後才將視線停在無間王臉上,和他對視一眼,不禁心頭一顫。

「他是我的男人。」她忙道。

雖然已經成親,但是玄芸貴為敏親王,想要三夫四爺都可以的,為免玄芸起念搶人,她趕緊表態。

玄芸驚訝的瞠圓眼。「你的男人?那麼……仲尹呢?」

「仲尹啊……」玄搖扁嘿嘿干笑。「等他回來,我會好好跟他談。」唉唉,別突然在這當頭提起仲尹,這樣子會讓她覺得自己很不道德呀……

「那可得要好好談,否則仲尹肯定無法接受。」

「沒問題、沒問題。」這麼快樂的時候,就別再提仲尹了。

看著她,玄芸突地附到她耳邊。「我仔細將他看過一遍之後,突然發現他俊魅得好熟悉啊,像是在哪見過……」

「沒有,那肯定是你的錯覺!」她想也不想地迅速否認。

「是嗎……那麼,真不能把他讓給我?」

「玄芸!」玄搖扁眯眼瞪她。

她登時哈哈大笑,不再多做停留。

可等她一走——「誰是仲尹?」無間王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他是……」唉,一言難盡,還是多喝點酒吧。

結果多喝點酒的下場,就是醉翻天。

等到玄搖扁稍稍回復意識,人已經躺在邊境樓的客房大床上,而跟她形影不離的男人則冷眼瞪著她。

「你在生我的氣嗎?」剛才她不是都解釋完她跟仲尹的事了嗎?

「你以往都是這樣喝的?」

「……征戰之後,沒有酒我睡不著。」她伸出雙臂,他隨即俯身擁著她。「你討厭這樣的我嗎?」

「不。」是心疼,和說不盡的憐惜。

「如果你真不喜歡,往後我就不喝了。」她小聲咕噥,卻突地發覺他的唇覆上她的,讓她瞬間清醒過來,瞠圓水眸。

「吃驚什麼?你不是說,本王是你的男人?」思及這話,他原本不甚好看的臉色才有了一點笑意。

「那個是……」她倏地羞得說不出話。

下一刻,輕柔的吻封了她的口,她沒有抗拒,微張口與他唇舌交纏,覺得自己愈來愈不知羞,可又矛盾的認為,就這樣和他關起門來纏綿一番也沒什麼不對,只因在她心中,早已認定他為夫。

她放任他的吻逐漸放浪,吻上她秀女敕的頸項,允許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教她發出低吟。

玄搖扁似醉如夢,看著俯身而來的他眸底沉蘊的濃重渴望和她的如出一轍,不禁月兌口問︰「我們一定曾在哪里相遇過,對不?」

無間王突地頓住。「……你為何這麼想?」

「不然……為什麼我管不了自己,這麼想要愛你?」愛得沒有道理,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霎時間,狂喜盈滿他的胸口,他動容的吻上她的唇。「……搖扁,謝謝你這麼愛我。」

他吻得又深又重,說是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也好,說是他難遏情|欲也罷,能再听見她訴情衷……一切都值得了。

玄搖扁被吻得暈頭轉向,耳邊是衣料摩挲的窸窣聲,不知不覺間,她身上的衣飾盡褪。

……

千年前,她只喚過他的名字一次。

她說,如果他不記得她,便會叫他的名字喚醒他。

然後他們就被迫分離,如今再相逢,原以為前世的痛終于可以化為今生的甜,豈料,依舊是夢魘難醒。

他野得極深,像是害怕沒有下一次纏綿,像是要將她融入體內,同生共死,再也不分離。

如果,他也有資格向天祈願,是不是可以讓他以墮入惡鬼道千年,鎖在惡鬼牢籠千年,換得與她一世情緣?

可不可以,讓他貪心一點……

在敏親王玄芸作主簽訂兩國議和條約,而玄搖扁也整頓好北方國境兵馬之後,一行人隨即班師回朝。

女帝對此龍心大悅,等著月底宮宴一並大肆慶賀。

此時距離月底尚有一段時日,于是玄搖扁便和情人盡情享受難得的閑時光,偶爾賞梅賞雪,偶爾大口飲酒。

這些事,她以往都常做,可如今感覺卻大不同。

有他做陪,再乏味的事都會變得有趣,看著白蘿和朱妲逗嘴,她發自內心的大笑,擁有他們,讓她覺得……她已經擁有一個家。

這日,外頭細雪疊銀,細微的對話聲由遠而近的往主房處而來。

「舒爺,主子還在睡。」鬼將軍府總管頤老的聲音顯得很緊張。

「那又如何?」沉音中裹著淡淡笑意,藏著幾分深斂的思念。「每次我回來,她大抵都在睡,哪次不是我叫醒她的?」

「可、可是……」

要他怎麼說得出主子死而復生後,身旁就多了個男人,而這男人一直和主子形影不離,連北防邊境都跟去了。兩人平時在主屋里也常常掩門,不知道在里頭做什麼,至于晚上……

就真的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嗯?」舒仲尹面目清朗,俊逸眉形中透著善于計謀的內斂和世故,然而當他揚起笑,又給人清雋舒雅的滋味。

頤老張口難言,眼看他正準備推開門,不禁鴕鳥的別開眼去。

唉,舒爺的爹以往是宮中戶部尚書,舒爺和待在宮中的主子從小就玩在一塊,感情很好,後來主子當了個名震中域的鬼將軍,舒爺也不遑多讓地成為西引首富,只是這些年老是東奔西跑,一定是聚太少離太多,主子才會移情別戀的。

閉緊雙眼,頤老不忍心瞧見無緣將軍夫婿傷心的臉,然而——「你是誰?」在舒仲尹還沒推開門時,門倒是先開了,露出一張陰柔邪魅的俊顏。

他很是錯愕,皺眉打量著開門的男子半晌,才問向頤老,「頤老,他是誰?」

正想偷偷逃跑的頤老,開始痛恨自己年紀太大跑下快,很無奈地閉上眼回答,「他是主子帶回來的男人。」

即使做了最壞的打算,一被證實,舒仲尹仍是大大一震。

……這一別不過是半年,搖扁居然就找到情投意合的男人了?

他不悅又受傷地打量起眼前男人,見對方俊魅五官著幾分邪味,身形高大,斜倚在門口的姿態,守護意味濃厚,然而……他就是覺得這人不太對勁。

他的眸色太沉,和搖扁完全不同,兩人猶若日和夜,非常不稱。

「搖扁呢?」他蹙緊眉問。

無間王不語地注視著他頸問那條如紅線般的胎記,好半晌,突地低笑。

「你笑什麼?」舒仲尹更加不快。「讓開!」

他想推開他,豈料對方卻文風不動,像是存心與他杠上。

「我是搖扁的未婚夫,給我退開!」心中充斥太多他未曾預料的情緒,最終全化為怒火,化作動力,教他一拳揮去。

無間王瞧也不瞧他一眼,輕易閃過,握住他的拳頭,眸色一凜,微微使勁,硬是將他逼退一步。

「出去,再敢踏近一步,本王……會殺了你。」他眯眼警告,語中裹著殺氣。

舒仲尹下意識的感到畏懼,然而事關玄搖扁,他不退反進。「你敢?!」

兩個男人無聲對峙,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可就在兩人欲動手時,房里忽地傅來一聲不滿的咕噥。

「好冷啊……」

聞言,無間王一把將舒仲尹推出門外,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走回床邊坐下,瞅著床上人那雙慵懶微眯的眼。

「早。」他笑。

玄搖扁就像只初醒的貓,舒服的在錦被底下伸展四肢,再把臉往他腿上一貼。「外頭又下雪了?」

「嗯。」

「那麼冷,你還開著門,故意要把我冷醒嗎?」她剛睡醒的嗓音帶著甜甜的沙啞,滿是撒嬌意味。

「不,是有個男人不讓我關門。」他俯近她,唇角仍勾著,卻沒了笑意。

「誰這麼大膽?」她一時不察,笑問。

「你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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