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子若醒來時,只覺得頭痛到不行。
她不由自主的申吟出聲,想伸手揉頭,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雙手沉重得連抬都抬不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昨天不過是稍微瘋狂了一點,參加十公里的馬拉松競賽,還和某賤人打賭一定會進前十名,所以才使盡吃女乃的力氣一路向前沖,最終險以第十名獲勝,爭了面子,得了賭金,然後帶著剩下的半條命回家一躺,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她的頭好痛,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是昨天汗流浹背時吹了風受寒,感冒了?
那麼渾身無力也是感冒的癥狀嗎?
可是感冒歸感冒,她的腿怎麼一點酸痛的感覺都沒有呢?難道感冒還能消除運動後的肌肉酸痛感嗎?這不科學啊。
總之,不管科不科學,她都得想辦法起身出門才行,因為身為單身貴族又獨居的她可沒有家人或男朋友能來發現她的身體不適、送她就醫,她只能靠自己。
唉,擁有自己的一間小套房,自給自足,自由自在,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靠任何人的施舍——不管是物質或感情,感覺真的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生病了還得一個人挺著有點淒涼就是。不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能擁有現在的生活她已經很知足了,真的。
嘴角微挑,佟子若虛弱的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楮準備使盡吃女乃的力氣起身,卻在睜眼後的那一瞬間,整個呆若木雞的被眼前陌生的景象給嚇傻了。
「這……這是什麼地方啊?」
望眼可及之處,全是古色古香的風景。
木制的床、木制的桌椅、木制的窗欞、木制的房門、木制的……還好,茶杯茶壺不是木制的,要不然就真叫杯(悲)具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些奇怪的東西,還有,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呢?她不是在自個兒的套房里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是在作夢嗎?
佟子若伸手——
唉,手還是好重,抬都抬不起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無奈之下,她只好出聲喚道︰「有人在嗎?」
反正這里又不是她一個人居住的小套房,也許會有別人在也說不定,是吧?她樂觀的想著,只可惜等了半天也無人響應她。
好吧,看樣子她在這里也只能靠自己,靠自己閉上眼楮祈禱這是一場夢,等下回再睡醒睜開眼楮時,一切恢復正常,她又回到自己的小套房中,眼前再也沒這些古色古香、古里古怪的景象了。
睡覺,睡覺。她閉上眼楮告訴自己,下一秒卻突然听見木制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發出一聲咿呀的聲響。
有人來了!
佟子若猛然睜開眼楮轉頭看去,頓時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古人?她竟然看到一個古人?!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歲的婦人,她身穿一件深藍色布衣長裙,外罩一件深褚色雲紋團的褙子,穿著一看就是古裝,更別提那一頭古代的發型與頭簪了。
這根本就像是從古裝連續劇里頭走出來的、活生生的古人啊!
難道這里是哪個拍片現場嗎?她怎會從自個兒家中跑到古裝劇的拍片現場?這太奇怪了,不科學啊。
正當佟子若胡思亂想時,進門的老婦人終于發現床上的主子已醒,立刻三步並兩步的來到床前,整個人激動得淚光閃閃。
「姑娘,妳終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老婦抓緊她的手,淚如雨下的對她說。
姑娘?叫誰?她嗎?
佟子若整個莫名其妙與狀況外,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請問妳是哪位?這里是什麼地方?」
老婦陡然渾身一僵,隨即露出一臉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神情,白著臉,抖著聲說︰「姑娘,妳、妳別嚇老奴……」
佟子若的表情有些無奈與不忍,特意放柔聲音後才再度開口對她說︰「我只是問妳是誰,這里是哪里,並沒有要嚇妳的意思。真的。」
老婦一陣呆滯後,突然就這麼癱坐在床邊的地上,聲淚俱下的哭天喊地了起來。
「老天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姑娘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遭遇這一切,為什麼啊?太太,是老奴沒用,沒有保護好姑娘,有負太太所托,您在天之靈千萬別饒了老奴,等老奴死了到了您身邊,您一定要好好的懲罰老奴,是老奴沒用,老奴對不起您,對不起佟家啊!嗚……嗚嗚……」
佟子若動彈不得的躺在床上,听著床邊老婦的哭號聲,頓時有種臉上三條線的感覺。
現在到底是在演哪出?她真的很想問,可是又能感覺老婦的傷心是真的,不像是在演戲——如果真是在演戲,那演技也太好了。
嗯,總而言之就是,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誰來告訴她啊啊啊啊啊——
老婦終于停止哭泣,抹去臉上的淚水,起身坐到床邊,目光憐惜中帶著心酸的看著她,柔聲道︰「姑娘,老奴是葉嬤嬤,是姑娘母親的女乃娘,也是隨姑娘妳陪嫁到張家的管事婆子,妳真的記不起奴婢了嗎?」
奴婢、女乃娘、陪嫁、管事婆子,這都是什麼字眼啊?現代人還會有人使用這些字詞,而且說得如此順口嗎?
佟子若感覺越發不妙,尤其是她終于發現四周根本沒有其他聲響,更沒有所謂的攝影器材,甚至連一丁點的現代產物都看不見。
她喉嚨有些發干的開口問道︰「我是誰?」
聞言,葉嬤嬤才擦干淚水的眼眶又再度泛起了淚光,說︰「姑娘是佟家嫡長女,集三千寵愛于一身長大的子若姑娘。」
佟子若頓時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心想著幸好她還是叫佟子若,沒有被改了姓名,變成另外一個人。
思緒一頓,她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疑惑的心想,她怎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呢?變成另外一個人?又不是在寫穿越小說……
瞬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穿越?不會吧?
她登時有種手腳發軟的感覺,即便她四肢本來就重得動彈不得。
「葉、葉嬤嬤,可以告訴我發、發生了什麼事,這、這里是哪里,還有我、我是怎麼了嗎?」她無法控制自己,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
「好,老奴告訴姑娘。只是姑娘答應老奴,妳听了之後別太激動,妳的頭傷著,身體還虛,經不起再一次折騰。」葉嬤嬤原本堅定的語氣說到後頭都變得猶豫了起來。「要不,姑娘,妳先好好的休息,把身子養好了咱們再來談這事?」
「不必。我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腦袋一片空白,即便讓我休息也休息得不踏實。」佟子若輕輕地搖頭道。「妳放心,我現在什麼都忘了,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即便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恐怕也只會當成在听別人的事,既不能感同身受,又怎麼可能會激動起來,折騰自己呢?」
「姑娘真的什麼事都想不起來了?」
「嗯,什麼都想不起來。連現在是什麼朝代,皇上姓啥,京城是哪,一兩銀子能買多少米糧都不知道。」一頓,佟子若不確定的問︰「人們買東西用的錢應該是叫銀子吧?」
葉嬤嬤瞬間又淚如雨下了,「我可憐的姑娘,老天爺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妳,妳又沒做錯事,也沒害任何人,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葉嬤嬤,妳還是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然我滿腦子只有迷茫,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佟子若果斷的開口,就怕葉嬤嬤又上演一次哭天喊地的戲碼,讓她的頭更加疼痛。
「好。」葉嬤嬤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淚,開始緩緩地細說從頭。
佟家是青州有名的釀酒世家,已傳承了兩百年。佟家酒遠近馳名,相傳距離朝廷貢酒僅差一步之遙。
佟家釀酒秘方向來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保密功夫做得極好,只可惜傳承至佟子若這一代時,佟家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女圭女圭。
佟案無法怪罪任何人,因為自身早產不足的關系,他子嗣本就艱難,能育有一女已是僥天之幸。所以對于這個女兒他完全是鼎力栽培,家傳酒的秘方更是傾囊相授,打算替女兒招一個上門女婿來繼承佟家酒。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佟子若將滿十四歲那年,佟夫人竟又有了身孕,九月後產下一子,佟家終于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惜的是佟夫人在此次生產時不幸落了病謗,三年後便留下了稚子撒手人寰。
那年佟家既然有了繼承人,佟子若自是不再需要招婿,如一般姑娘家在十五及笄後尋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訂了親,滿十六歲後便熱熱鬧鬧的出嫁了。
她的婆家張家說起來也是一戶商家,只不過人有錢了就想要權,所以張家大老爺繼承家業,二老爺便捐了官,得了一個八品散官,雖無實質官職,但面子十足,至少官衙差役們見到他都得恭敬的喊他一聲二爺。
佟子若所嫁之人便是張家二房的嫡長子張守信。
張守信這個人本性不錯,既不花心,又孝順父母,友愛手足兄弟,佟子若的雙親就是看上這點,才為女兒選了這個良婿。
只不過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張守信因為孝順,對父母總是言听計從;因為友愛,對兄弟總是任他們予取予求。最後苦的、委屈的全是他的結發妻佟子若。
佟子若在張家的生活充滿了委屈與壓力,相公因孝順而懦弱、婆婆挑剔難伺候、小叔小泵們的算計與找碴,還有她遲遲未有身孕一事,都讓她在張家的處境變得如履薄冰。
成親兩年後,因母親病逝,父親傷心欲絕一夕白發,弟弟又年幼的關系,她不得不常回娘家主事,卻讓婆家人有了話柄,逼迫她讓相公納妾,甚至是娶平妻。
當時的佟子若雖然傷心欲絕,但也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還能怨誰?
重點是她也沒有選擇的權利,父親和弟弟都需要她,若是她應了這事,回娘家也能回得理直氣壯,因為都已經做了條件交換不是嗎?只是她萬萬沒想到自此後夫妻倆會日漸離心,導致日後郎心如鐵。
佟家或許早已注定要絕于此世,因為即便早已嫁為人婦的佟子若棄婆家以娘家為重,也沒能阻止意外的發生。
意外來得非常突然,她年幼的弟弟在母親過世一年之後,某天因奴僕的粗心竟掉進府中的荷花池里淹死了。
佟子若接到惡耗時,整個人都昏厥了過去,可是老天卻沒有給她傷心的時間,她父親因為受不了兒子驟逝的打擊,一病不起,病情日益嚴重,在她弟弟過世半年後也跟著撒手人寰。
短短兩年內,佟子若失去了最親最愛的三個家人,也失去了所謂的娘家。
她覺得自己跌進了地獄,可是真正的地獄才正要開始。
佟家除了她之外皆已死絕,因此佟家的所有財富最終只能歸至她名下。
佟子若並不在乎這些令人眼紅的財富,如果財富能換回父母與弟弟的性命,她一個銅子也不要,只求父母和弟弟能夠復生就好。
可惜她不是那些眼紅的人,道貌岸然的張家眾人是啊。
于是,在佟子若還沉浸在痛失親人的傷痛時,張家已利用姑爺之名義開始強佔佟家產業,驅逐異己,安插上張家自己的人手取而代之,直到佟子若發現時早已無力回天。
她原不相信張家會如此無恥,奈何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張家人全認為他們這樣做沒錯,認為她既嫁入張家,她所擁有的一切自然也屬于張家。所以,在強佔了佟家的產業後,張家人又開始威逼脅迫佟子若交出佟家的釀酒秘方。
佟子若此刻身體會如此虛弱便是經歷張家的囚禁,多日未食的結果。至于頭痛則是她在絕望之際,輕生撞柱後的結果。
也就是說,原主已自殺身亡,而她這個倒霉鬼不知為何竟莫名其妙的取而代之,替可憐的佟家姑娘活了下來。
佟子若很無言,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跌入泥淖,掙不掙扎都已經陷下去了。
看樣子她若是想要活命,唯今之計只有想辦法離開張家,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花了兩天時間消化從葉嬤嬤那邊得來的訊息,同時也讓自個兒的身子慢慢恢復點力氣與元氣之後,佟子若終于有點頭緒與精神找葉嬤嬤談論她們主僕倆現今岌岌可危的處境。
「葉嬤嬤,佟家真的都沒人了嗎?隔房的也沒有?」她問葉嬤嬤。
葉嬤嬤搖頭,「佟家原本就人丁不興旺,接連幾代都是獨子獨孫。」
「那麼我媽——不是,我娘的娘家呢?還有祖母的娘家呢?也沒親人嗎?」佟子若口快,迅速糾正錯誤,同時提醒自己別再用錯稱謂,父母在這里不叫爸媽,要叫爹娘。
「已故老太太的娘家好像在金州,距離這里極遠,所以在老太太病逝後就慢慢斷絕了往來。至于太太的娘家早在太太出嫁後就斷了關系與連絡了。」葉嬤嬤嘆息的搖頭道。
「為什麼?」
「因為太太在娘家不受待見。」葉嬤嬤說,「太太的娘親死得早,老太爺再娶填房,那一位不僅手段高,肚子也爭氣,接連生了四個孩子,有男有女,一家六口和和樂樂、幸幸福福的,太太在那個家里就是個外人。要不然以太太的相貌才情也不至于會嫁到佟家。」
果然是有後母就有後爹。佟子若撇唇心想,而後不解的開口問道︰「佟家不好嗎?」怎麼听葉嬤嬤的口氣,原主親娘嫁入佟家還是委屈的。
「不是佟家不好,而是老爺的身子骨不好。」葉嬤嬤搖頭道,「當時外頭繪聲繪影都在傳老爺此生恐怕難有子嗣。有這種傳言,還有哪家姑娘敢嫁?」
佟子若頓時無言以對。
所以,說到底她終究還是得靠自己來月兌離張家這個泥淖就對了。
唉,她就是個靠自己的命,前世如此,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也一樣。老天待她果然始終如一啊。
「葉嬤嬤,我現在連自己的姓名都忘了,更別提什麼釀酒秘方了。如果我想離開這里,妳說張家人會不會放我走?」她若有所思的說。
「姑娘說的離開是什麼意思?」葉嬤嬤問。
「離婚——不對,應該說是和離。」佟子若再度迅速改口,很慶幸她在穿越之前看過不少古裝連續劇,一些基本的古代用詞都知道。
「和離?」葉嬤嬤忍不住驚叫道,有些被嚇到了。「姑娘,現今佟家沒有了,佟家的產業也都落到張家人手里,他們是不可能將那些鋪子和田莊還給妳的,妳若和姑爺和離的話,咱們能去哪?未來的日子又該怎麼生活下去?」
「不離開難道要繼續留在這里過著被囚禁威逼的日子嗎?」佟子若反問她。
「姑娘這回做的傻事把張家人都給嚇到了,他們應該不敢再像過去那樣強逼姑娘。」葉嬤嬤不確定的猶豫道。
「嚇到也只是一時的,很快他們就會忘了,尤其是在錢財的誘惑之下。」佟子若不以為然的說︰「況且照葉嬤嬤所說,張家根本沒有一個真心待我之人,我何苦要委屈自己繼續待在這里不受待見?」
「可是在這里姑娘至少有個棲身之所,也不必擔心吃喝用度的問題。」一頓,葉嬤嬤終于坦言道︰「姑娘,沒有佟家留下的錢財和產業,咱們離開張家是活不下去的。」
「為什麼會活不下去?」
「因為咱們身上沒有銀子。」
「沒銀子,賺就有了。」
葉嬤嬤聞言忍不住苦笑道︰「如果是十年前,老奴或許還能認同姑娘這話,因為老奴能靠繡品和替人縫補衣裳來賺錢養活姑娘,可是如今老奴已老,眼楮不好,根本無法靠手工活賺錢。」
「葉嬤嬤,錢我會賺。我會賺錢養妳,待妳老了之後,我會替妳養老,讓妳安度晚年。」佟子若平靜的說,語氣卻頗為堅定。
葉嬤嬤瞬間眼泛淚光,淚光閃閃的朝她咧嘴笑道︰「有姑娘這一席話,就算要老奴現在去死,老奴也能瞑目了。」
「葉嬤嬤是好人,定能長命百歲。」佟子若對她說。「不過先決條件是,咱們主僕倆得先想辦法平安離開張家才行。」這事讓她有些苦惱。
葉嬤嬤沉默地看著主子眉頭緊蹙,苦惱不已的模樣,半晌後突然下定決心的認真問道︰「姑娘當真打定主意要和姑爺和離,離開張家?」
「對。」
「即便拿不回佟家的產業?」
「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佟子若認真的說。
以張家人貪心不足又無情無義的習性,她不認為自己若是繼續待在張家可以壽終正寢。相反的,在張家人確認他們終究無法從她手中得到佟家釀酒秘方後,她的下場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于非命,不得善終。
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到那樣淒慘的下場。
「如果姑娘不在乎錢財,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咱們主僕倆平安的離開張家。」葉嬤嬤告訴她。
「什麼辦法?」佟子若眼楮一亮。
「簽下讓渡文書將姑娘名下所有財產轉讓給張家人。張家先前曾有過這樣的提議,只是被姑娘拒絕了。」葉嬤嬤嘆息道。
佟子若不由自主的瞠大雙眼,說︰「葉嬤嬤的意思是,張家尚未實際擁有原屬于佟家、屬于我的那些財產?那些地契、房契,只要有行文的財產都仍是屬于我的?」
「只是名義上擁有而已,事實上不管是那些契文,還是契文上的店鋪或田莊都早已落入張家人手上了。」葉嬤嬤苦笑。
「只要官方契文上還是我的名字就夠了。」話落,佟子若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臉上表情也隨之變得深不可測。
「姑娘在想什麼?」葉嬤嬤看著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主子忍不住出聲詢問。
「在想我若簽下財產讓渡書後,張家是否真會信守承諾放咱們離開,不會做出殺人滅口之事。」這是她首先要考慮的事。
葉嬤嬤登時被嚇白了臉,沖口道︰「他們膽敢?」
「連將我囚禁、強取豪奪我佟家財產的事他們都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做絕了,殺人滅口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行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出面為我這孤女申冤。」佟子若嘲諷道。
「張家,全是一群狼子野心的畜牲!」葉嬤嬤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道。
「葉嬤嬤,張家人可有限制妳的行動,不讓妳出府?」佟子若突然問。
「沒有。」葉嬤嬤搖頭,「老奴只是個下人,還入不了張家那些畜牲的眼。」
「但妳終究是我的人,他們不怕妳出府去替我搬救兵嗎?」佟子若有些意外也頗不解。
「那也要咱們有救兵可搬啊。」葉嬤嬤苦澀道。
「原來如此。」佟子若恍然大悟的冷笑。「難怪張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欺壓我了,原來就是咬定我這個佟家孤女在這世上早已無依無靠。」
「就是如此,不然如果老爺還在世的話,諒他們有三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對待姑娘。」葉嬤嬤說著又再度咬牙切齒了起來。
「葉嬤嬤的意思是,張家懼怕我爹嗎?」佟子若敏銳的意識到這可能會是個突破口。
「老爺在世時一向和氣生財,結了不少善緣,只要老爺有需要、肯開口,許多人都願意賣老爺面子的。張家怕的不是老爺,而是老爺在其朋友圈中說話的分量與影響力。」葉嬤嬤緩聲搖頭道。
「意思就是爹有很多有能力的朋友?」佟子若雙眼發亮。
「好像是。」
「葉嬤嬤知道有哪些人?能夠連絡上他們嗎?」
葉嬤嬤搖搖頭,「老奴只是個下人,會知道這些也是偶爾听已故太太提起才知道的。」
佟子若頓時頹靡了下來,喃喃自語道︰「難道就沒辦法找到一個稍微有點身分或能力的人,能夠嚇阻張家人,讓張家人不敢言而無信,不敢拿了咱們的東西卻不放咱們平安離開?」
「姑娘的意思是,找人只是為了要替咱們做公正,讓咱們能夠在讓渡財產後平安的離開張家,而不是要找人幫咱們奪回佟家的財產嗎?」葉嬤嬤終于發現自己想錯了。
「我說了,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咱們現在勢單力薄,根本就沒本事與張家硬踫硬。現階段咱們還是以保命為首要考慮。」
葉嬤嬤頓時點頭如搗蒜。「姑娘說的是,是老奴先前想錯了,如果姑娘只是想找公正人的話,老奴知道有個人可以幫得上忙,而且絕對適任。」
「真的嗎?什麼人?」佟子若迫不及待的追問。
「雅書坊的東家姜先生。」葉嬤嬤說。
「這個人有何特別之處,為何葉嬤嬤會說他適任?」
「因為姜先生為人熱心,還有一個任職青州知府的姊夫。若是找他做公正的話,張家絕不敢再做出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事。」
「原來如此。好,那就找他幫忙吧。只不過找他幫忙咱們要付出什麼代價,應該不是無償的吧?」佟子若比較煩惱這個問題。
「姑娘不需要擔心這事,老奴過去也和這位姜先生有過幾面之緣,他知道老奴是佟家人,也認識老爺,對老爺的為人極為欣賞,若是老奴前去請他幫這個忙,姜先生定然不會拒絕,更不會向咱們索要報酬。」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那麼姑娘,咱們現在該怎麼做?」葉嬤嬤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什麼都別做,免得打草驚蛇。我得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才行,有健康的身體才有活命的機會與賺錢的本錢。」佟子若閉上眼楮道。
一連串說了這麼多話,費了這麼多神,她真覺得有些疲憊,也證明了她此刻所擁有的身體是多麼的虛弱。
「我睡一下。」她低喃的說,下一瞬已經入睡。
葉嬤嬤坐在床邊看著佟子若憔悴的睡臉,雙眼中滿是心疼。
從小到大姑娘都是老爺與太太捧在手心里呵護長大的,舍不得讓她吃苦或是受一絲委屈,結果卻在嫁進張家之後,受盡別人可能一輩子也不可能受盡的苦楚。
老爺和太太若是地下有知,定會心痛並自責不已,後悔當初怎會瞎了眼相中張家人做親家,害姑娘淪落至此。
姑娘忘了過去的一切也好,雖然這麼想很對不起老爺和太太,但過往那些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記憶對現在的姑娘來說,只會愈加突顯如今的痛苦與不堪,還不如忘了好。
原本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姑娘,現今卻連個憐惜她、疼愛她的人都沒有了,老天究竟為何要對姑娘如此殘忍呢?
葉嬤嬤伸手輕輕地替佟子若理了理頰邊的發絲,不由自主心疼的低語出聲。
「姑娘,我可憐的姑娘。」
「姑娘別怕,老奴會一直陪著妳的。」
「姑娘別擔心,沒人疼妳,老奴疼妳;沒人憐妳,老奴憐妳。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老奴就算拚著這條命不要,也會守護妳。」
「姑娘,我可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