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表情有些困惑,剛要按下錄音停止鍵時突然被人握住手腕,往後一扯。
來人握著她手腕的力道不小,但這一扯的力道卻不大,只是讓她順勢半轉過身體,面對對方。
「木先生?!」單純瞪大了眼,攻擊的手刀堪堪停在他的脖子旁,相距不到一公分。
收手,她任他握著她的手,隨著他的目光落在剛剛被掃落地上的照片與信封上。
照片上的男人臉色鐵青,全身赤|luo,頭上套著一個透明塑膠袋,身體呈現蹲姿般的蜷狀,右半邊的身體已浮現尸斑。
木言謹撿起照片和信封,看著單純的眼神透著訝異與不確定。
這張照片他見過——在法醫的驗尸報告里。
死者身高不高,體型削瘦,所以才能整個人被塞進行李箱里,棄置在路邊的電線桿旁,等待資源回收的垃圾車收走。
嫌疑人已遭檢方起訴,相關的照片、報告,他還是以辯護律師的身分才得以翻閱。
而他的鄰居單純小姐,不是檢方,不是院方,不是家屬,是怎麼取得照片的?
他靜靜地看著她,問題一個個從心里冒出來,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但最讓他吃驚的不是照片,而是她剛才錄音的一段話。
彷佛親臨現場的當事人,訴說著內心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听過類似的情況描述,卻不及她剛才說的仔細與真實,詭異的是之前對他敘說的還是他的委托人,這次命案的嫌疑人。
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每次見她都讓他對她有一種新的想法與改觀?
她防身的動作很快,快到他只來得及看到她停在他脖子旁的手刀。
他深信若不是她認出他而停手,現在的他已經躺下。
那不是一般民眾學的那種防身術,而是特警或特務那種特殊單位才會學的高級作戰技能。
他很清楚兩者間的不同,因為小時候父親曾教過他。
「木先生,怎麼了?」單純將聲音放緩放柔,她不知道木言瑾的心境轉折,只訝異著他怎麼會上頂樓來,又怎麼會突「抓著她的手不放。
她看著他撿起地上的照片,難道……他和死者有關?和她剛剛敘說的事情有關?
他該不會就是大小姐說的案子已經委任的那位律師吧?這麼巧?
「臨終敘述師。」他定定看著她,說得肯定。
那語氣堅定得不容她反駁。頓了頓,她一臉無奈地認了︰「噯,我明明說過我不喜歡那樣的稱呼的。」
門一開,單純被推了進去,而木言瑾則雙手環胸,將背貼靠在門上,守著唯一的出口。
她第一次進到他屋里。
跟她想象的一樣,簡單卻有質感的北歐風格,簡潔中藏著一絲暖度,跟他的人一樣。
然後,她的眉頭一皺。
三寸半luo色高跟鞋竟然還擺放在玄關,這就表示鞋子的主人仍在這屋里。
「木先生,你女朋友在家,我們改天再談……噢……」她用手壓著額頭揉著,驚訝地看著剛剛賞她一記爆栗的木言瑾。
「都說她不是了,你的記憶力到底有多差。」
「噯,不是我記憶力差,是木先生沒說實話好嗎?人都帶到家里來了,還說不是。」
「我也把你帶到我家來了,那你是嗎?」木言謹冷冷反問。
「我們清況不同,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那你知道我和她之間是甚麼情況嗎?怎麼可以直接斷言?」
「……」單純一時語塞。
怪不得呀!
怪不得會走上律師這條路,而且還做得有聲有色,他那張嘴還真不是普通的會辯。
「你在月復誹我甚麼?」看她突然不說話,木言謹有此一猜。
她瞪大眼看他,連內心的os都能被猜到,這人果真很適合做這種諜對諜的攻防工作。
「我只是在想你和她是甚麼情況。」當然是胡謅的。
「為何這麼好奇?」
「我怕自己不小心變成無知的第三者……噢……」她又吃了一記爆栗。他的力道不大,但痛的是她的自尊心。「就你這德行,也想當第三者?」
「木言瑾!」
「她在客房睡覺,你小聲點。」他的食指往唇上一比。
「都睡到你家來了,還否認。」單純還真配合地降低了音量。
「允知通宵熬夜,有些法律問題想找我討論。」
「一大清早?」
「今天是早了一點,不過也差不多是我的起床時間了,便下樓去接她上來。」其實他也有點意外。「我看她精神不佳,要她吃完早餐後先去睡一下,晚點再談。」
「喔喔。」單純听了听,「那我不打擾她休息了。」說完就想推開門邊的他,閃人。
文風不動。
「客房隔音不錯,音量放低點就不會吵到她。」
「沒辦法,我天生大嗓門。」單純甜甜笑著。
沒想到他那雙漂亮的眼竟然瞪了她一眼。「我要你剛才的錄音檔。」
「可以。」那本來就是為了這個案子錄的,多一個幫手,大小姐應該不會反對。「我馬上回去傳給你。」
這麼干脆?木言瑾有些吃驚。「我還有其它事要問你,你坐吧。」
「不行的,我們是連「好」鄰居都稱不上的關系,怎麼好意思繼續打擾。」
「記仇?」木言謹挑了下眉,對這種事記性就這麼好。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她伸手去推他。
「單小姐。」
「你看吧,我稱你木先生,你稱我單小姐,多麼生疏的兩個人啊,要談我們——」
「單純。」口一張,單純兩個字已自然地從他嘴里滑出,「還是要我稱你「單」?」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下。
「木先生,沒想到律師也這麼能屈能伸。」
「只要能厘清案情找出證據還無辜的人清白,只是換個稱呼而已還談不上能屈能伸。」
「木先生……」
「言瑾。」他糾正。
「啊?」
「現在還稱我「木先生」就太見外了,對吧?單。」
他那一聲「單」喊得又輕又柔,帶點笑意,帶點戲弄,帶點等她出招的期待。
她卻听得渾身一僵。
他喚她的聲音低啞中帶著磁性,是她最喜歡的嗓音。
看著眼前高大俊逸的他,她突然覺得大小姐說得沒錯,當他的鄰居好像不是明智之舉。
可是怎麼辦呢?
她答應過木大叔一定要救回他、救活他、保護他。
前兩項她做到了,最後一項她也一直守諾著,但現在情況有變,沒親自守在他身邊她根本無法安心做事。
但……倘若再繼續這樣接觸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
「我能給的資訊都在錄音里,其它的恕愛莫能助。雖然是「臨終敘述師」,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平凡百姓。」她聳聳肩,雙手一攤,「我先回去發給你吧,有不清楚的你再問我。」
這次她沒有推開他,反而握上他的手腕將他向前一扯,企圖將他拉離門邊。突來的舉動成功地讓木言瑾往前一傾,但他隨即步伐一跨,手腕一翻,掙月兌了單純的箝制。
見狀,單純揚起了唇,再次出手的動作比先前要快上許多。
不敢掉以輕心的木言瑾全神貫注地拆招。
就見兩人站在玄關處你來我往,又是拳又是腳的,互有攻防,互有消長,但時間似乎誰也沒能贏過誰,因此兩人便一直處在玄關處。
過招愈久,木言瑾眸中的驚訝愈炙。
他習武多年,小時候是父親領入門,之後是自己有興趣,加上職業的關系,難免會有一些利益沖突或威脅警告,學著防身有備無患。
單純的招式靈活輕巧,是女性慣有的打法,而他則穩健沉著。
其實他很清楚目前兩人之所以會僵持不下,全因為單純沒有盡全力。
也對,兩人並非仇敵,不需要打個你死我活。
「言瑾,你們在……做甚麼?!」
話聲一出,單純與木言瑾同時停手,同時看向一臉訝異站在客房門口的官允知。
「我們……」一開口,木言瑾便愣了下。
交手的兩人,最後都使上了擒拿。
此時的木言瑾一手勾著單純的後頸,一手扣住她的手腕,而單純的膝蓋則頂在木言瑾的腰際,另一手抓著他勾著她頸項的手。
那姿勢,詭異又曖昧,上半身幾乎貼靠在木言瑾身上的單純,只要彼此稍稍一動就可能親上對方的頰。
他連忙松手,而她又剛好推開他,一松一推之間,眼看她將重心不穩地摔出去時,他又反射性地去撈她的腰。
踫!是兩人一起摔跌在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
一時間,鴉雀無聲……
「噗嗤!」單純忍不住地噴笑出聲來,一想到剛剛兩人幼稚的舉動便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沒有听見木言瑾的笑聲,不過在他紳士地扶住她的背幫她坐起來時,她看見了他抖動的肩膀與盈眼的笑意。
「言……」官允知走向前想扶木言瑾一把時,堪堪定在了原地。
只見木言瑾自然地抬起食指點了點單純的額頭,用著官允知不曾听過的溫柔聲音道︰「真是敗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