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恰好端來泰式烤雞翅和咖哩珍寶蟹,鮮亮的咖哩、鮮紅的辣椒油、翠綠的香菜,光是賣相就讓人垂涎三尺。
剩余兩個菜也陸陸續續地上了,周睿將食用手套遞給她,「趁熱吃。」
余疏影也不客氣,從口味最輕的泰式烤翅吃起,只是剛把雞翅放到潔白的骨瓷盤上,她就後悔了,這對面還坐著一個男人,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就在她暗自糾結的時候,周睿伸手默默地拿起她盤中的雞翅,捏著雞翅一轉一扭將兩根骨頭像拆卸積木般抽出來。不一會兒,雞翅里的骨頭都被剔除掉了,他順手沾了點醬汁,隨後把雞翅送回她盤里,「嘗一嘗。」
余疏影看了看被月兌骨的雞翅,又滿目崇拜地看了看周睿。
雞翅烤得剛剛好,肉質鮮女敕,魚露將雞肉的鮮味帶出,一口咬下去,雞汁一點點地滲出,齒頰留香。
吃完以後,余疏影還覺得嘴饞,她又拿了一只雞翅,本想效仿周睿的方法拆骨,不料連軟骨都沒扭下來就被濺出來的雞油燙著了。
周睿忍俊不禁,「別折騰了,我幫你吧。」
余疏影很執著地拆另一根骨頭,不假思索地說︰「我總不能老讓你幫呀……」
周睿從盤里拿起另一只雞翅,慢條斯理地扭掉軟骨放進她盤里,「我不介意。」除了泰式烤翅以外,餐桌上的咖哩珍寶蟹同樣讓余疏影食指大動。
周睿繼續將剝開的珍寶蟹放到她盤中,「蟹塊預先放進油鍋炸過,炸到蟹殼變紅再放進咖哩汁里炖煮。」
咖哩汁是這道菜的精粹,用燒熱的炒鍋將切成細條狀的洋蔥爆香,緊接著放入適量咖哩粉炒拌均勻,最後才添加椰漿、魚露等配料,調整出香濃誘人的咖哩汁。
余疏影一邊品嘗著佳肴,一邊听周睿講解各道菜的做法,盡避如此,她也沒有听進幾句,因為她耳里總縈繞著他剛才說的話——我不介意……
她咬著蟹鉗暗想,真的不能再小瞧這男人的影響力了。
他們離開餐廳時,外面下著毛毛細雨。周睿讓余疏影在前庭等候,他到停車場把車子駛過來。余疏影上車時,車里已經被暖氣烘得暖洋洋的,她伸手在出風口吹著,冷得發僵的手掌才漸漸有了溫度。
天雨路滑,雨刷一遍一遍地掃過擋風玻璃,周睿駕車的速度比平時要慢些。
這一路上,余疏影有點忐忑擔心周睿會重提飯前的話題,更擔心他會追問自己答案,幸好他什麼都沒有說。車上播放著電台節目,主持人的聲音在車廂里回蕩,氣氛不算沉悶,當電台輪播斯特的廣告時,余疏影問 他,「年底了,你應該很忙吧?」
「嗯。」周睿簡單地應了一聲。年底確實是忙,剛敲定了一系列的推廣活動,轉眼公司年會就來了,年會過後,立即要為明年的工作展開戰略性的部署。
提起他的工作,余疏影自然而然地想起父親。從山上回來以後,周睿跟她家似乎就斷了往來,她有點好奇,「我爸……是不是沒有再幫你的忙了?」
沉默了數秒,周睿才回答,「最近余叔不接我的手機。」
在余疏影的印象中,她父親不接手機這種事情基本上不會發生,看來周睿確實把他氣得夠嗆了。可靜心細想,她又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月兌不了關系,要不是她跟周睿曖昧不明,她父親就不會大發雷霆了……
想到這里,余疏影不自覺地摳著系在身上的安全帶,「你還是跟我爸爸說,說你不會喜歡我、更不會跟我在一起吧。我爸對你這麼好,肯定不會拋下斯特不管的。」
周睿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他輕笑了聲,「擔心我把斯特的分公司搞垮?」
余疏影沉默。外頭燈影一掠而過,在昏暗的空間里,恰好隱藏住她那不太自然的神色。
駛到學校東門,周睿將車子停靠在路邊,同時從翻出一把雨傘交給她。余疏影禮貌地向他道謝,「謝謝你的雨傘,也謝謝你請我吃飯。」
周睿只是勾了勾唇角,接著解開中控鎖讓她下車。
將車門打開,余疏影一邊撐開雨傘,一邊跟他道別,「路上小心點。」一條腿剛邁出車子,余疏影突然听見他的聲音,「疏影。」
余疏影困惑地回頭。
車頂燈亮著,在燈光的籠罩下,周睿更是顯得劍眉星目、相貌堂堂。他側著頭看向她,聲音沉穩地說︰「其實你比斯特重要多了。」
周睿迎著光,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都盡收余疏影眼底。他的表情很認真,他的眼神很專注,余疏影心頭猛地一跳,從車身滑落的雨水滴到手背上,她亦渾然未覺。
當天晚上,余疏影就失眠了。
作為夜貓子,孫熹然每晚都會跟男友聊天聊到深夜,察覺對面床還有動靜,她就喚了余疏影一聲。
余疏影怎麼睡都睡不著,心里正煩躁著,听見孫熹然喚自己,她便彈坐起來,語氣幽幽地說︰「熹然,我失眠了……」
孫熹然向來敏銳,想也沒想就說︰「喲,為情所困呀?」
見余疏影重重地嘆氣,她將此當作默認,思量了兩三秒,試探性地發問︰「周睿?」
余疏影再次重重地嘆氣,重新躺回床上縮進暖暖的被窩里,「原來不只我爸媽,連你都看出來了呀……」听到這里,孫熹然大概能猜到前因後果,「余教授他們阻止你談戀愛了?」
余疏影無奈地把事情大致地說了一遍。
孫熹然說︰「原來是現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拜托!」她反駁,「羅密歐和茱麗葉是相愛的,我跟周睿還不到那個程度吧?」
「沒心肝的丫頭。」孫熹然調侃她,「周學長這麼為你,你怎麼可以畏手畏腳呢?」
「我真的還沒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他。」她悶悶地說。況且,父母把她捧在掌心上寵了二十年,她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男人而忤逆他們呢……
孫熹然表示理解,「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一個人,你不懂那種感覺,也不能辨別那種感覺。初戀本來就應該朦朦朧朧、酸酸澀澀的,你這樣就剛剛好了。」
听了以後,余疏影更加郁悶,她抱著被子小幅度地打滾,「可是我還是睡不著……」孫熹然慢悠悠地說︰「打他的手機啊。」
余疏影問︰「為什麼?」
孫熹然賊賊地笑起來,「他害你失眠,你當然不能讓他安枕無憂啊。」
「別鬧了!」
余疏影最後沒有撥周睿的手機,跟孫熹然聊了一陣子,她的心情就放松下來,不久就進入夢鄉。
近來余疏影的心情雖然被周睿所影響,但並沒有影響她在考場上的發揮。考試結束後,她就從宿舍搬回家里,父母對她的成績尚算滿意,因而就由著她懶洋洋地窩在家里,每天睡到自然醒。
沒過多久,余疏影就受不了這種像豬一樣的生活,她瞞著父母悄悄地聯系了嚴世洋,打算到他那邊打打雜、偷偷師,嚴世洋默默地听著她說話,良久都沒有表態。
余疏影急了,她一咬牙,「我可以不要薪水,這應該沒問題了吧?」
那頭傳來一聲低笑,嚴世洋說︰「你可以不要薪水,但我可沒說我不收學費。」
作為主廚,嚴世洋收一個小學徒也不是什麼難事,最終他還是答應了余疏影的要求。
雖然那座私人會所是斯特旗下的物業,但周睿這麼忙碌,余疏影想他也不會理會這點小事。接著她告訴父母,她找了一份給中學生補習英語的兼職,而父母還忙著期末的後續工作,根本無暇管束她。
會所的烘焙室需提供幾家星級飯店蛋糕,每天余疏影都會準時到烘焙室報到。下午三點送貨員過來取貨之後,基本上就沒事忙了,嚴世洋空閑下來,倒是挺樂意教教她的。
他讓余疏影從最簡單的烤曲奇餅學起,她學得很認真,起初幾次成果不理想,不是口感不佳就是味道差,經過不斷糾正才慢慢模索到要領和技巧,不僅能烤出又香又脆的曲奇餅,而且還花樣百出,將巧克力隔水融化並加入食用色素攪拌均勻,把巧克力醬涂在曲奇餅,做了一盤繪上微笑、流淚、破涕為笑、臉紅等表情的巧克力曲奇。
其他烘焙師覺得有趣,紛紛加入創作,最後連嚴世洋也技癢起來,動了動手就在上面繪了一只小幽靈,看著那可愛的餅干,余疏影拍了幾張照片還曬到微博上。
由于剩下的曲奇餅太多,嚴世洋提議,「拿一點給外面工作的小泵娘嘗嘗吧。」余疏影正想找人分享自己的成果,贊同地點頭,「好主意!」
拿著裝有曲奇餅的保鮮盒走出烘焙室,一個不留神在拐角處撞上了一個腳步匆匆的男人,她被那股沖力逼退了兩步,手里的保鮮盒摔到地毯上。
「對不起。」對方懇切地道歉,還替她把保鮮盒撿起。
里面的曲奇餅碎了不少,余疏影覺得惋惜,但還是用很輕松地口吻說︰「沒關系。」
這個男人西裝革履,看上去並不年輕,余疏影多看了兩眼,總覺得他有點臉熟。男人應該很趕時間,道歉以後就繼續往前走。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余疏影才收回視線往外走。剛走到大堂,還沒來得及招呼大家吃曲奇餅,就有人一臉興奮地問她,「疏影疏影,你剛才看到周老先生了沒?」
余疏影隱約猜到答案,但她還是發問︰「誰是周老先生?」那幾個女生異口同聲地回答,「周總監的爸爸!」
余疏影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那個男人臉熟,原來他就是周睿的父親。
盡避跟周睿的父親只有一面之緣,但余疏影對他的印象卻極為深刻,再次跟他踫面,不是在會所,而是在通往教職員宿舍的校道上。
單憑直覺,她覺得他的目的地肯定是她家,站在原地思索了幾秒鐘,她便決定前往圖書館躲一躲,畢竟她不敢肯定他認不認得自己,萬一被父母知道她又悄悄跑去學烘焙,她這個假期會過得很悲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