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他們住進紫南山的皇室行館,此處建築在山腰上,行館內有桃園、石池、竹林、流泉,布置得引人入勝,不愧是供皇族專用的避暑勝地。
魏綰煙原本要住在之前隨外公去拜訪過的友人家,但墨王不允,道她是隨他上山的,若無法就近照看,萬一出了意外無法向岳家及丞相交代,堅持讓她入住行館。她無奈,只得腰協,但要求住在行館的最偏遠處,不想與王爺或是月亮多接觸。
晚膳過後,她連朱寶也支開,獨自走出寢殿,想一個人吹吹晚風,靜靜心,想想紫南山這麼大,要從何處開始尋找瀝歌?
她拿出懷里的雨字龍形玉佩,怔怔地盯著,這東西本該歸還給原主的,但她需要這塊玉佩解開迷津,所以暫時還不能還他。
「你為何會有這塊玉佩?」月亮忽然出現了,瞧見她手上的玉佩後神情丕變,她確定小諾的那塊在墨王手上,所以她這塊是真品?
真的玉佩居然在她手中,月亮心慌起來。
魏綰煙蹙眉。「這與你何干?」她轉身要走。
「站住,我有話要說!」
月亮不再像先前一樣說話謹慎、態度小心,此刻她氣焰不小,還敢命令她。「我們之問有話可說?」魏綰煙眉頭蹙得更緊了。
「魏小姐,我曉得自己出身不如您,可您也不能瞧不起我。」
「我何時瞧不起你了?」
「這一路上你對我不苟言笑,不搭不理,擺足姿態,這不是瞧不起人是什麼?」
魏綰煙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對她說「你听好,我盡量不出現在你與王爺面前,是不想與你們再有多余的牽扯,根本與瞧不瞧得起人無關。」
「你若是真不想與王爺或是我牽扯,就不該跟來紫南山,更不該拿著王爺的東西不還,你這分明是口是心非,非纏著王爺不可。」月亮繼續指控。
「我會同行是因為唯有來紫南山才能找到一些事的答案,而這塊玉佩關乎這個答案,來此並不是要與你搶男人,你用不著誤會。」
「要我不多心也行,你把玉佩給我,我來替你找答案。」
「你來替我找答案?」她覺得可笑。
「憑什麼?」
「你要找的答案絕不在王爺身上,你的存在反而才會妨礙我與王爺的未來,我希望你能離開,別再出現在我與王爺面前。」
魏綰煙忍不住冷笑。「你方才不是才說我瞧不起人,對你們不搭不理的,這樣也擔心我會妨礙你們?你未免對自己太沒自信,就這麼擔心抓不住王爺的心嗎?」
「誰說我抓不住王爺的心,別忘了,王爺尋了我三年,從無一日對我忘懷過。」月亮惱怒道。
「如此甚好,那你還擔心什麼?」她反問。
就是她的這份冷靜與泰然讓月亮忍無可忍,「我與王爺之間根本容不下你,你為何不走?」
「我走與不走你能管得了?我在紫南山做我的事又與你何干?休得再對我做無理的要求,要不然我真不客氣了。」魏綰煙耐性用盡,動怒了。
「不客氣想對我如何?我才是未來的墨王妃,你敢動我嗎?你不走,分明是放不下王爺,心底盤算著做不成正妃,便圖個側妃做做。」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魏綰煙還沒有這麼不爭氣給人做小,我與你已沒什麼好說!」她拂袖要走。
「不走!」月亮追上來。
她不想理會,沉著臉,越走越快,可月亮追上來後竟搶奪她手上的玉佩,她一時沒防備,玉佩輕易讓月亮奪走。
東西到手,月亮轉身就跑,魏綰煙一驚,立刻趕上去要拿回玉佩。
可月亮腳程極快,沖出行館後轉眼不見人影,她焦急地四處尋找,然而夜已深,胡亂走動恐會迷路,她借著月光,沿著行館旁的小澗找人,如此便不易迷失方向,走著走著前方出現巨石相倚的小洞口,她本想退回去,卻在轉身時瞥見里頭透出光來,引起她的注意力。
照理,隱密的洞中不該有光,這光從哪里來的?正想著時,忽然一群螢火蟲從里頭飛出來,她瞬間恍然大悟,這光是螢火蟲的光!
她讓螢火蟲吸引著走進洞內,里頭異常安靜,但是亮如白晝,她新奇的看著成群的螢火蟲在她面前飛來飛去,好奇地伸手去抓。
忽然听見身後一陣窸窣聲響。
「王爺?」這一轉身竟然見到皇文諾,掛在嘴角笑笑容驟然逝去。
「你不該在夜里無人護衛下出行館的。」他面容嚴肅的指責。
「對不起,我不該……王爺是不是一路跟著我來此的吧?」她本來覺得是不該這時候出來的,若出意外只會造成別人的麻煩,可回頭一想,他怎麼知道她在這?他跟蹤自己?不禁又怒上了。
「是又如何?」他沒有否認口
「那你該知道自己那未來的墨王妃並不希望王爺接近我!勸你最好別管我,有那閑功夫還是多關心自己的女人,她也跑出行館了。」
她怒火中燒,冷嘲熱諷的提醒他。
他神色未變,「月亮還不是本王的女人,而她自會有人去尋。」
「夜里山上可能有野獸出沒,王爺倒放心她的安危,是不是忘了,她是你尋覓了三年的心上人?」
他筆得極為高深莫測。「你看到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
「那什麼才是真相?」她忍無可忍的問。
他不語了,只是靜靜望著她,目光不移。
她惱怒的別開臉,不想與他相望。「您走吧,別妨礙我賞玩螢火蟲。」她趕他走。
「你賞玩螢火蟲,本王……陪你。」他語氣低柔許多。
她忍不住又怒目瞪過去,「王爺听不明白我說的話嗎?您需要陪的人不是我,是月亮!」
他又沉默下來,並不多說一個字。
「王爺不走我走!」她火大地打算離去。
他清冽的雙眸微微一斂,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走。「魏綰煙……」聲音里竟有些干澀壓抑。
她心跳突突,「放手!」
他握住她的那只手一扯,把她扯進自己懷里。
她民驚,「你做什麼?」
「別找瀝歌了。」他突然說。
「為何別找了?您憑什麼讓我別找,我就要找他,只有他才能解開我的疑惑。」
「他是鬼不是人。」
「誰知道他是鬼是人,天知道我曾與他發生過什麼,說不定他正是我傾心之人。」
「住口!」他驀然暴怒,當那日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喚這個名字時,他油然生出一股憤怒,岳老爺子臨終前更說出她曾日夜呼喚、手書此人的名字,[]他為此更是怒不可遏,這女人原來心里有人,而這人不是自己!竟然不是自己!他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嫉妒這個人,或者說這個鬼!
「你明知我是為瀝歌而上紫南山的,您氣怒什麼?」她讓他按在懷里,聞著他身上清淺的味道,不安的說。
「本王知道你為瀝歌而來,但本王為你而來,你說,本王是何種心情?」他抬起她的下顎,讓她看著自己。
「你……」這根本是表白心跡,望著他,她的心不由隨之悸動。她不是不知道,這一路他總是用包含著復雜情意的眼神看著她,但是,自己不是他的心上人,他的所愛另有其人,所以她心須讓,必須退,必須躲開才不會在自己心坎上劃下傷口,「放開我吧,王爺屬于月亮,而我屬于瀝歌,王爺已找到所愛,難道還自私的不許我也擁有幸福?」
「你的幸福在本王手上,不在瀝歌身上,你無須再尋他。」
她怒不可抑。「你憑什麼這麼說,原來真是個自私鬼,只許自己愛,不許我愛旁人,你與月亮可真是一對,全都莫名其妙!」她用力掙月兌他。
「魏綰煙!」他重新將她扼住,往石璧上推,讓她整個人貼著石璧,而自己欺上前去,眼鼻離她極近,兩人氣息交纏在一塊。
逐漸地,氣氛轉變了,對峙變成曖昧,他盯著她因氣憤而嫣紅的臉龐,眼神漸漸放柔,視線定在她喘息微張的唇上,他臉緩緩側俯下來,即將吻上那極度誘人的櫻唇。
而她彷佛教人釘住動不了,眼楮居然還不听使喚的閉上,這是做什麼?自己真如月亮所指控,心口不一,她也渴望他吻她?
她胸口用力起伏著,等待那溫熱的唇落下——
「魏綰煙,你無恥,還說不要與我搶王爺,你這是在做什麼?」洞口處突然傳來月亮氣憤的聲音。
魏綰煙倏然睜開眼眸,發現王爺的唇僅僅離她幾分毫就踫上了,立刻羞愧驚慌地將他推開,一張臉漲得通紅。
「魏小姐,您什麼都有,有家世、有美貌,可小女子什麼都沒有,有的就只有王爺一人,您為何還要跟小女搶?」方才還忿忿難當的人,轉眼已是梨花帶雨,好不卑微委屈。
「我……」明知這女子矯情,但想起方才自己陷落的樣子,她羞慚不已,說不出半句辯解的話來。
「魏小姐,小女子知道爭不過您,只求您瞧在小女子這些年來日夜尋找王爺的分上,將王爺還給小女子,別再處處為難小女子,阻止小女子和王爺相愛。」月亮當著墨王的面悲苦哀求,聲聲泣訴。
「我何時為難阻止你與王爺相愛了?」她惱問道。
「魏小姐若不是不想王爺與小女子在一起,為何是偷走小女子身上的雨字龍形玉佩?」月亮居然如此指控,魏綰煙愕然。「偷?玉佩本在我身上,是你搶去的吧?」她沒想到月亮竟會顛倒是非。
「那玉佩是王爺當年所贈,怎麼可能在你身上?」月亮說著掏出玉佩,拿到王爺面前。
「王爺贈與月亮的玉佩在此,您瞧瞧。」
皇文諾捧過玉佩,是真品無誤。「你不是說玉佩放在老家不在身上,怎麼又說是她偷的?」
月亮垂下雙目。「月亮之所以說玉佩放在老家,是因為玉佩被偷了,月亮怕王爺責怪,便不敢說真話,卻哪里知道,偷玉佩的人是魏小姐,而方才王爺在行館內應該也看見月亮生氣搶回玉佩的情景。月亮會這麼做也是迫于無奈。」
她搶了東西即奔出行館,誘魏綰煙追出來,夜里行館外不安全,她故意想讓魏綰煙遇險,而魏綰煙也果然跑出行館,見魏綰煙在外頭四處尋自己,她得意的拿著玉佩趕緊跑回行館,欲告訴王爺她有玉佩,好消除他對自己最後的疑慮,可她在行館內找不到他,跑去問五戒,五戒告訴她,他家王爺一直待在西側的園子飲酒,而那里離魏綰煙位的地方極近,他待在那兒。不就是想看郡女人?
思及此,她原本妒火中燒,但驀然想起自己搶魏綰煙玉佩之事,該不會他也看見了?猜測他定是追著魏綰煙出行館,這才,心驚膽跳的沖出來,尋了好久果然在這山洞里找到這兩人,為解釋自己搶魏綰煙玉佩這事,她心機深重先發制人的指控道。
魏綰煙十足錯愕,這女人演的是哪出戲?竟把黑的說成白的,顛倒是非,她怒形于色了。「玉佩是不是王爺贈與你的我不知,但外公臨終前讓岳寧表哥將錦盒交給我時,你們也都看到了,這錦盒里裝的就是這塊玉佩,玉佩不是我偷的,且外公也說,這是我當年在紫南山著魔時就擁有的東西,你莫再指鹿為馬,歪曲事實了。」
「事到如今魏小姐還要狡辯嗎?岳老爺子臨終前是給了您錦盒,可咱們誰也沒當場看見錦盒里的東西,您若硬要說成里頭有這塊玉佩,那小女子人微言輕,說不過您,只能任憑您欺負了。而今小女子也不求其它,只求能與王爺、小諾一家三口相守不離,[]倘若王爺也喜歡魏小姐的話,小女子願意喚您一聲妹妹,等您一同伺候王爺。」月亮可憐兮兮的,說到最後一副勉為其難願意接受魏綰煙共事一夫的樣子。
「你。」魏綰煙怒氣填膺。
「王爺,不管這玉佩是不是魏小姐偷的,如今也已物歸原主,您當不會再懷疑月亮什麼了吧?」月亮希冀的問向墨王,只要王爺信了她,再加上有小諾這孩子,相信就是魏綰煙想爭也動搖不了她將來在王府的地位。
皇文諾垂下眼,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月亮,你犯了大錯而不自知啊!」
她表情一驚。「犯……犯錯?月亮犯了什麼錯?」她惴惴不安的問。
「本王從來沒有送過你玉佩,你何來說這塊雨字龍形玉佩是你的?又何來被偷之事?」
她一陣愕然,「是……是您自己問小女子真品在哪的不是嗎?難道……啊……」她倏然明白了,當年他根本沒送過她玉佩,他這麼說是要試探她,而她上當了,自己不僅沒疑惑這事還指控魏綰煙偷玉佩,謊言豈不立即被戳破?
她當下面無人色。「王爺……可能……可能月亮記錯了,玉佩……您雖然沒贈月亮,可是……可是……」她張口結舌,無法自圓其說,說不下去了。
他冷笑,「可是什麼?」
「王……王爺是否責怪月亮誤會魏小姐偷玉佩……月亮可以道歉……」她六神無主的道。
「誣陷人偷竊,道歉是一定要的,可本王在意的是,你若是那人,又怎會不知本王並未送過你玉佩?」他凌厲的問口
「三年前的事月亮其實記不清了,可您突然這麼問……月亮一時胡涂就說了謊,之後見魏小姐手上居然有您說的玉佩,這一急就將謊越扯越大……」
「只是單純說謊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是那個人。」他目光猶如兩道驚懾人心的閃電,直指她。
她頓時大驚,慌忙駁斥,「王爺,您怎能這麼說,月亮畢竟為您懷胎十月生下小諾,月亮是小諾的娘,這點無庸置疑,如此,您還怎能懷疑我的身分?」
「喔?你確定自己真是小諾的娘?」他沉笑問她。
「王爺問這話豈不是污辱了月亮嗎?」她一副受辱的樣子。
「這麼說,你確定小諾是你生的?」
「當然,請王爺莫要再凌辱月亮了。」她氣哭了。
「本王明白了,若小諾是你所生,那麼他就不是你與本王的孩子了。」
她臉色驟變,就是魏綰煙也是極為吃驚他說出這種話。
「王爺這話什麼意思?」月亮驚悸不安的問。
「本王實話告訴你,小諾並非本王的孩子,你若生下他,那就是別人的種。」
她花容失色,「王爺如何證明小諾不是您的孩子?」
「是啊,小諾長得像你,身上還有雨字龍形玉佩,而你也從來沒說過他不是你的孩子,這時候卻說孩子等你無關,這話從何說起?」魏綰煙也震驚的問。
「本王與小諾滴血認親過,結果他並非是本王的血親。」
「啊!」月亮瞬間跌坐到地上去,整個人慘淡到極點。
魏綰煙同樣目瞠舌僵了,小諾竟然不是他的親生子!
他陰沉地看著臉孔慘白跪坐地上的月亮。「你還要說孩子是你生的嗎?」
「月亮……月亮……」她哪里還說得出任何話。
他眼神銳利噬人。「你最好從實招來,為什麼要冒充與本王相戀之人?」他嚴聲問。
「月亮不過是仰慕王爺……想伺候王爺罷了,請王爺饒恕月亮大膽放肆。」她慌忙跪下,頭伏著地,渾身驚顫著。
「等等,你若不是與王爺在紫南山相戀之人,外公怎會說與王爺一起從崖下掉下來的人是你?」魏綰煙困惑不解的問。
月亮心虛不已的伏在地上,半句話也不敢答。
「還不說,再不把事情給本王交代清楚,休怪本王抽你的筋骨!」皇文諾怒氣騰騰地指著她喝道。
月亮曉得再也騙不了人,驚嚇得馬上開口道︰「三年前紫南山有戶人家賣了小女子老家育的種馬,小女子送種馬過來,行經紫南山崖上,當時天空下起傾盆大雨,視線極差,突然一大一小兩匹滿身是血的馬不知打哪竄出來,兩匹馬背上各坐著一名男子及一名女子,其中男子騎著的那匹馬不巧與小女子的馬撞個正著,這一撞,地上濕滑,那馬上的男子與小女子一同跌落崖下,岳老爺子為尋找失蹤的孫女,經過崖底救了我們,而那男子即是王爺,所以岳老爺子並沒說錯,在崖下見到的確實是王爺與小女子。」
「那騎著另一匹馬的女子呢?你可看見這人的臉孔?」他立即追問。
「事情發生得太快,小女子根本來不及看見那女子的面容。」她搖頭道。
皇文諾不禁感到失望,以為有機會曉得當年與自己在紫南山上的人是誰,結果仍是未知。「說吧,你怎麼敢大眼到朦騙本王?」他準備算賬了。
「小女子是听說王爺在尋三年前在紫南山上相戀的女子,才知與小女子一起重傷摔到崖下的人是身分尊貴的墨王,但您卻說與您一起落崖之人是魏小姐,小女子覺得十分訝異,之後又得知您與魏小姐要去常州找岳老爺子證實此事,小女子馬上就猜出王爺定是失憶認不出人來,才會錯認魏小姐,而小女子有岳老爺子這個人證,能證明自己才是王爺找的人,便刻意在您攻打匪窩時假裝讓您給救了……」
「原來朱寶說對了,你真的是听了王爺在魏氏祠堂說的話,這才起了冒充之心。」魏綰煙愕然搖頭,當日墨王在魏氏祠堂所言之事並不隱密,早被好事的族人傳了出去,被月亮這有心人如此利用,倒也不足為奇。
「小女子鬼迷心竅、痴心妄想,還請王爺饒小女子不死……」她哭求道。
「你以為愚弄本王還能活命嗎?」皇文諾俊目含怒,迸射出濃烈殺氣。
她驚慌失措,竟爬過去抱住魏綰煙的腿。「魏小姐,小女子錯了,不該與您爭王爺,小女子無知,請救救小女子,別讓王爺殺了小女子!」
魏綰煙也不忍見死不救,只得朝他道︰「她雖膽大包天,欺騙了王爺,但並未做出什麼傷害人的事,只需給個嚴厲的教訓,不必要她的命吧!?」
「誰說她沒害人,她給小諾喂藥,讓他成天嗜睡不吵鬧。」他怒道。
「什麼,你對一個兩歲的娃兒下藥?你這是瘋了嗎?」她朝月亮吃驚的問。
「小女子……也是不得已,孩子不喜歡小女子,日夜哭鬧著要尋您,小女子才出此下策的……不過那只是安神散,藥效過了就能醒了……」
「住口!他一個孩子而已,誰知這藥傷不傷身,萬一留下了什麼病謗,你如何負責?」
她怒了,小諾雖不是她的孩子,可她與小諾情同母子,哪里能忍受孩子有絲毫損傷。
「小女子……小女子……」月亮被指責得啞口無言。
「這女子居心叵測,不值得網開一面,讓本王了結此人!」他眼中射出嗜血光芒。
月亮大驚失色,她本就抱住魏綰煙的腿,忽地起身摘下發譬,抵住魏綰煙的咽喉。「小女子不想死,若王爺真要殺小女子,就讓魏綰煙一起陪葬吧!」
魏綰煙被發簪抵著,不禁愕然,沒想到月亮竟拿她恫嚇他,有些無奈。
他勃然大怒。「你敢威脅本王?!」
「小女子不敢……只求活命!」為求生,月亮忍住顫栗的說,她曉得他在乎魏綰煙,絕不會舍得這女人死的。
他沉怒的眼神像悴剌的針,半晌後道︰「好,你走吧!」他同意饒她一命。
「多謝王爺的不殺之恩,但為以防萬一,還是請魏小姐陪小女子走一段路,等離開這里後,小女子就會放了她。」月亮大喜,但不笨,還知道要拉著魏綰煙走離他的視線,才能真正保住命。
「她若有半點損傷,本王不只要殺你,還要將你拆骨剝皮!」他戟指怒目的警告。
她一陣驚駭,馬上又鎮定下來。「只要王爺不跟上來,小女子很快會放了魏小姐的,請……請王爺放心。」說完推著魏綰煙趕緊要離去,再與這男人多對峙一刻,她恐怕就要腿軟昏厥了。
出了洞口,外頭已沒了螢火蟲的光照耀,四下一片漆黑,她強扯著魏綰煙往其中一條小山路跑,但跑了一段路後,兩人突然踩了個空,身子開始往下墜——
「啊——」兩人同時發出驚叫聲,但下一瞬,魏綰煙的身子教人抱住了,她以為抱住自己的是月亮,可隨即她聞出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王爺?」得知他定是追著她們出來,見她們踩空墜落便跟著躍下,她禁不住心頭激動,他竟為她連命也可以舍棄的跳下來!
「別怕,本王護著你,待會兒落地時,你緊貼著本王就是。」他緊緊摟住她,在她耳畔交代。
他這是要用自己的身子替她墊著,減少她落地後的傷害,她哽咽了。「可咱們下墜一會兒了,完全沒有到底的感覺,這下面會是什麼?而且月亮也不知哪里去了,不知是不是已跌落深處?」她發現黑暗中兩人的身子彷佛飄浮在空中,遲遲沒有落地的跡象,而她是與月亮一同跌落下的,此刻卻听不到任何月亮的聲響,這人好像消失了。
「她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本王懷里,」他一點也不關心月亮的死活。
她心頭一震,他真不怕死,不怕和她一起死!
「原來王爺也是傻氣的。」她淚水蓄滿眼眶了。
「不傻氣就不會苦尋一個女子三年。」他澀澀地笑道。
她眼神忽黯,「您尋的人即便不是月亮,也不一定是我——」
「尋的人是不是你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本王要的就是你!」他胳膊一緊,已熾烈地吻住她了。
但此時四周突然降下大雨,他身子一僵,接著兩人的身子急劇往下掉落,不久砰然一聲巨響,兩人彷佛覺得自己的身子四分五裂了……他們赫然發現自己竟飄出身體了!
魂魄飛出身子已夠教魏綰煙震驚的了,她還猛然驚見他此刻眼神陰晦狠戾,就像之前那下雨的夜晚他瘋狂的樣子,她不住顫抖,而他竟向她伸出手,她驚慌躲開。「別過來……」
雨直落,他一臉慘白。「別怕……本王不會傷害你。」
「不,你的眼神像是要殺了我!」那日他掐著她頸子的情形,她仍記憶猶新。
「雨……是雨讓本王痛苦……與你無關,況且咱們已經死了不是嗎?」他苦笑著道。
啊!是啊,他們已是魂魄,是死了的人,如何再死一次?她這才鎮定下來,穩了心神的問「雨?你怕雨嗎?」
「不是怕,是討厭。」他皺眉道。
「為什麼討厭雨?」她繼續問。
他正要開口說什麼,目光卻瞬間教前頭出現的兩個人吸引了,而她亦發現那兩人。
那是一對少男少女,少男長長的鳳眼,高高的鼻子,俊美絕倫,少女烏黑長發,一襲雲雀圖形的紫衫,襯得女子肌膚白皙,身形娉婷。
僅一瞬間,他們居然知道這兩人是誰,少男是瀝歌,少女是墨心!
而墨心便是當年他在紫南山相遇之人!
兩人震驚後立刻朝他們過去,因為有太多疑問想對他們問清楚。
然而當兩人走到他們面前,他們卻是視若無睹,毫無知覺,很快兩人明白自己魂魄,他們根本看不到,因此只能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瀝歌,你說這種雨天又是半夜里,咱們出來冒險好嗎?」墨心嗓音清脆悅耳。
「有什麼關系,這時候與這種天氣最容易抓到泥鰍了。」瀝歌用著少年飛揚的語調說。
「抓泥鰍要到池塘,這山谷里抓什麼泥鰍?」墨心不以為然。
「我指的這泥鰍可不一般,滑溜得很,非得在這山谷四下無人時才能抓得到。」
「這什麼道理,非得四下無人才抓得到?」
他朝她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容,「你說呢?」
「我要說什麼,當然是你說。」
「要我說……」他靠近她,壓低聲音,語調極其曖昧的在她耳際道︰「那泥鰍除了你還能是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上了她的唇。
說完,他們眼前的景象再換——
宏偉氣派的大宅院,威嚴的老太太朝孫子打了一耳光。「我不許你娶墨心,你就給我私奔,你好大的膽子!」
瀝歌跪在地上。「木已龍舟,請祖母成全。」
「你明知不是我不肯成全,而是局勢已經變了,現在是大業的天下,你雖與墨心青悔竹馬,但她的身分是前朝公主,能活下已是萬幸,而今聖上的女兒舒麗才是當朝公主,舒麗喜歡你這事全京城都知道,你敢與墨心私奔,你以為她會放過你、放過瀝家?」
「放不過又如何,我已與墨心成為夫妻了。」他冷漠地說。
「你!你胡涂!你一個人得償所願,就要害得咱們整個瀝家陪葬嗎?」
「祖母想得太嚴重了,那舒麗不過是一時迷戀孫子,得知孫子另娶,很快便會將孫子忘記的。」
「你放著當朝駙馬這大好前程不要,就要墨心那亡國公主,你是傻子!」老太太指著他。
「算傻吧,可孫子心甘情願。」
「你既心甘情願,那就帶著你心愛的人去啃樹皮過苦日子吧,瞧少了瀝家少主的身分,你們兩人還能逍遙多久!賓!」
景象再度換過——
屋里,一片歡欣。
「你真有了?」瀝歌喜不自勝。
墨心嬌媚地點點頭。「大夫說兩個月了。」
「為夫要做爹,你要做娘了,終于啊!」他如觸珍寶般撫著妻子尚且平坦的小骯,臉上盡是即將做人父的喜悅。
她睨著他,嗔道︰「你這人丑如豬頭,想不到連話也丑,什麼叫終于啊!」明明丈夫俊美如仙,可她總喜歡罵他丑如豬頭。
「為夫可是努力了三個月才成功播種,當然是終于啊!」他邪氣的露齒而笑。
「你!你貧嘴!」她俏臉嫣紅。
「嫌為夫貧嘴就讓為夫親嘴,這樣為夫就沒有時間貧嘴了。」無恥厚臉皮的夫欺上前去,瘋狂熱吻妻子了。
景象又再換——
「告訴我,瀝歌在哪里?」華麗的宮殿里,墨心焦急的問著一名艷麗的女子,女子陰狠冷笑,「他不會見你的。」
「我是他的妻子,他為何不見?」
「住口,有我舒麗在,你憑什麼做他的妻子?」
「我們自小在一塊,我們相愛。」
「可笑,誰說青梅竹馬就能在一塊?前朝已滅,他瀝家雖曾是你墨家家臣,可如今的天下歸我舒家,小時候我爭不過你,而今還會輸你嗎?」
「我朝會滅,是因為你舒家謀逆。事已至此,我已無話可說,但丈夫是我的,請將他還給我!」
「他不是你丈夫了,那瀝歌是屬于我,他已是我舒麗的駙馬。」
「不,他不可能棄我娶你——」
「現實如此,不要以為自己放不下的人同樣會放不下你,魚沒有水會死,水沒有魚卻更清澈,是你不能沒有他,不是他不會棄你。」
「不……」墨心一陣昏眩,無法接受的轉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去。「瀝歌,瀝歌,你在哪里?出來見我……瀝歌……」在偌大的宮殿里,她四處呼喚尋他,有人過來拉扯讓她走,她不走。「瀝歌,我找瀝歌,你在哪里?出來!」她嘶聲吼道。
侍衛動作粗暴了,甚至亮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這里不是你能通行無阻之地,公主交代,再要放肆,殺無赦!」
她恍若未聞,徒手推開侍衛的刀,任鋒利的刀劃過自己手掌,流了一地鮮血。侍衛見她這般,愣了愣,回神後瞧她要闖入公主寢殿,急了,舉刀追上去,要朝她後背砍下去,可一人從寢殿內走出未,且光凜冽如冰,教侍衛定住不敢動,手中的刀子叮叮咚咚掉落地上。
「瀝歌,你終于出來了!」墨心見到丈夫喜極,立即撲上前抱住他。
可他只是任她抱著,動也不動,整個人冷得像尊石雕。
「瀝歌,這里不是咱們的家……咱們回去吧,回去好不好,咱們回去吧……」她抱著他哀求。
「我不會回去了,這里才是我該待的地方。」他語氣冰冷的道。
「你說什麼?」她仰頭瞧見的是一雙自己看不透的深沉眼神,不禁錯愕了。
「日升日暮,花謝花開,人總有來去,你轉身吧,從這座宮殿走出去後就忘記我吧!」
她震驚地松開他。「你真成為舒麗的駙馬了?」
他點頭,「舒麗已是我的女人。」
她不可置信的往後退去一步口「你怎能……怎能辜負我,你難道忘記自己對我說過三世不棄的話?」
「你就是天真,所謂的人生,不就是听不完的謊言?」他說得冷酷不已。
眼前這張臉,曾是如此令自己刻骨銘心,可此時此刻卻是寒峻絕情得教人害怕。
「不……你不是瀝歌,瀝歌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瀝歌也許不會,但瀝家少主必須,娶前朝公主等于不忠于大業皇帝,我背負著瀝家的榮辱與興衰,不能因你而禍害整個瀝家。」
她渾身顫抖,靈魂如墜深淵,話都說到這分上了,她還能如何?
「我……只問你……孩子你還要嗎?」她顫聲問。
「舒麗不要。」
「孩子是我與你的,你不說自己,卻說舒麗不要,你這還是男人嗎?我看錯你了!怒火點燃她的心、她的胃、她的骨,她全身的每一處都像是火在燒。「孩子你不要,我要,我自己養!此生,你我休要再相見!」這回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再無絲毫的眷戀。
在她轉身的瞬間,他千絲萬縷的目光,似憤慨,又似哀傷。
「你做得很好,保全了她與肚里孩子的性命,否則上回毒殺她不成,這回也必死無疑。」舒麗來到他身邊,陰狠的說著。
他眼神倏冷。「莫要再對她下手,若不然我會讓你付出代價!」他厲聲警告。
「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我不會再去殺她的,而你也別忘了,愛能大到讓人包容一切,也能小到無法容納一粒嫉妒的沙石,你別讓我嫉妒她,要不然——」他掐住了她的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