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神,她已拿起手機,打電話給他。
「是什麼?」她的問題沒頭沒腦的,甚至沒說她是誰,但他知道。
「仙草。」他醇厚的嗓音,從手機里傳來,告訴她︰「仙草雞湯。」
「你怎麼知道?」
「我問出來的,你說是在夏天喝的。」他語帶笑意的說︰「我想應該是可以退熱消暑的東西,我問我媽,我媽去問我阿姨,桃花說夏天的雞湯,應該是仙草。」她只和他說了一次,就那一次,在他看美食料理節目時,說她很想念以前喝過的黑色雞湯。
她沒想過他會記得,會放在心里。
「謝謝你。」她微微哽咽的開口,他柔聲回了一句。
「不客氣。」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無論何時何地,她一想到他,就忍不住會揚起嘴角。接下來幾個月,那男人只要一放假就會跑來找她。
如果她剛好也有假,他就會騎車或開車載她去看英國各地名勝。
「你整天關在屋子里,應該要曬曬太陽。」
他一早把她從床上挖起來時,她真的很不想理他,但這男人簡直不懂得放棄為何物。
「我有曬到太陽。」
「哈,有才怪。」他笑著說︰「英國被稱作霧都你以為叫假的?人要是太久沒曬到太陽會生病的,難得有太陽就要出去走走啊。」
「倫敦被稱為霧都是因為一九五二年的空氣污染,自從一九五六年通過清潔空氣法之後,早就已經改善很多了。」
她咕噥抗議,但只引來他一陣大笑,然後他就帶她去看了大笨鐘,逛了大英博物館,還去了海德公園,甚至跑到蘇格蘭和愛爾蘭,有一天她半夢半醒的被帶上車,等她完全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人在一條超級長的隧道里。
「這是哪里?」
「英法海底隧道。」
「我們要去法國?」
「羅浮爆。」听到答案,她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男人真的很清楚該用什麼樣的東西當胡蘿卜、引誘她走出大門。她去過羅浮爆很多次,但再多次也不嫌多,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就窩在那里不出來了。
雖然她對那些文物如數家珍,但和他一起,什麼也都不一樣了。
他超愛幫各家博物館里的那些文物亂取外號,瞎扯編造背景故事。
羅塞塔石碑,他稱它是那顆黑色的石頭字典;馬雅的象形文字是那些像QQ軟糖的小印章;維納斯是斷手小維;納芙蒂蒂是長脖子的黑美人蒂蒂;阿西娜女神是拿長槍的聰明辣妹阿雅——
「為何不是小娜或娜娜?」她好奇開口問。
「飲,我認識一個叫娜娜的,脾氣超可怕,哇靠,等一下,該不會叫娜娜的都是母老虎吧?」
他那豁然領悟的夸張表情,讓她再度噴笑。
「你不曉得,我認識的那個娜娜超凶惡的,她赤手空拳就可以一個打十個耶,不是開玩笑的。」他邊說話帶動作,告訴她那個可以一個打十個的女人有多恐怖,徒手就能揍得幾個大男人東倒西歪。
看到羅浮爆里的巨大拉瑪蘇雕像時,他更是超級開心的拉著她一起,要其它的觀光客幫兩人合照。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這拉瑪蘇時,還以為那第五只腳不是腳。」
「那當然是腳,不是腳是什麼?」她錯愕的看著他。
「它的巨大——」他挑眉說︰「神器啊。」
她很確定他本來不是要說這個詞,而且他即便換了個詞,還是超明顯的,他還說得超大聲,聲音大到回蕩一室,都引得旁人側目看來了。
她羞得滿臉通紅,只能快步走開,假裝不認識他。
但他臉皮超厚,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是邁開大步,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開那些文物的玩笑,對那些名畫雕刻指指點點,多方指教,直到她再也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去法國那一次,他還拉著她去凡爾賽宮,堅持要在那邊的花園里教她跳舞。
她哪敢啊!扁天化日之下,她手腳又那麼笨拙,才不想在人們面前出模。可他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放心,小敝獸,我不會讓你跌倒的,你要是害怕,可以踩在我腳上。」他扶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沖著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像這樣,一二三、二二三,前進、前進、後退、後退,旋轉、旋轉,超簡單的,二一二三、四二三——看,很簡單吧。」
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待在他臂彎里,笑著讓他帶著她旋轉,听著他數著拍子,微笑哼著旋律,一起在凡爾賽宮的花圈里跳著華爾滋。
世界在她周圍旋轉,她知道自己和他引來了眾人圍觀,但她一點也不介意。
這男人清楚該如何讓她忘記旁邊的觀眾,讓她放聲大笑,讓她和他一起做一些超級瘋狂的事情。
他和她一起到處吃喝,一起瘋狂游玩,一起**睡覺。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像是坐著瓖滿寶石的雲雷飛車,在黑夜中飛馳旋轉著,讓她不知道自己會飛到哪里,沖向何方。
其實不是不害怕的。有時候,就是會突然害怕起來。
人生過得這麼快樂,好像很不應該,很奇怪。
他是個體力充沛的男人,她的世界因為他的出現變得萬分絢麗、多彩多姿,可是當他離開,那些歡笑、那些顏色、那些繽紛七彩,也一並被他帶走。
白天她去上班還能藉由工作轉移注意力,可是一到夜里,就難免會胡思亂想起來。
然後,彷佛知道她在亂想,他總是會在夜深人靜時,在她忽然恐慌害怕起來時,會傳來訊息,打來電話,和她報備他人在哪里。
非洲、南美洲、亞洲、東南亞……沒有很清楚的細節,沒有詳細的地點,但他會抱怨天氣很熱,風很冷,路上的妹妹很漂亮,同伴超唆,食物超好吃,咖啡有夠苦,飲料超級甜——「還有,唉,小敝獸,我好想你。」每一次,每一次,他的話都像熱氣灌到她耳里,包裹著心,讓她臉紅耳熱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突如其來的話語,那麼甜、那麼暖,總是輕易就將她的憂慮吹跑。
她總也想著,應該要回他幾句,卻總說不出口,養育她長大的外婆從來不把感情放嘴上,即便到了後來她在國外念書就業,她待的學術環境里,大部分的人也不習慣這麼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她從來沒有練習的機會,以至于她每次想回他話,都像是要咬著自己的舌頭,那些話總是哽在喉頭、卡在嘴里,就是無法像他那樣順暢的說出來。
每一次,她都可以感覺到他在電話那頭熱切的期待,最後她卻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他不曾因此逼迫她,只是笑著,任由她轉移了話題。
每回和他講完電話,她都覺得自己好像佔了他便宜,總也想著下次一定,一定會和他說,說她也很想他的。
真的很想很想。但她每次都說不出口,當他今夜再說,當她再次回避,當他笑著告訴她,他必須去工作,結束了這通電話之後,小滿坐在床上,緊握著手機,看著窗外天上忽隱忽現的月亮,突然覺得自己好蠢。
他也會寂寞的,像她一樣。她曉得,能感覺到。她按下了回播鍵,他一秒接起。
「喂?」
「耿念棠。」
「嗯?」她揪抓著膝頭上的被單,啞聲問︰「你、什麼時候休假?」
「沒意外的話,大概再十天。」
「噢,好。」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那個……我……唉……」听著他溫柔低沉的聲音,小滿在勇氣消失前,張嘴開口吐出那句話。
「我也很想你。」手機那頭一陣沉默,然後她听見他說︰「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
「我也很想你。」手機那頭一陣沉默,然後她听見他說︰「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她滿臉通紅的道︰「唉……我……我很想你……」
「什麼?抱歉,小敝獸,你的聲音好小聲,你可以再說一遍嗎?大聲點。」
她翻了個白眼,又羞又急,這次放膽的大聲喊道︰「我說,我很想你!」他沙啞的笑聲傳了過來。
「老天,小敝獸,你真是太可愛了。」
小滿慢半拍發現他從頭到尾就听得一清二楚,害她羞得滿臉通紅,對著手機吼他︰「耿念棠,你這豬頭,白痴、笨蛋——」
「但你很想我。」他笑得像個傻瓜。
她紅著臉,惱羞成怒的掛了他電話,自己卻忍俊不住的在黑夜里笑了出來。
三天後,她下班時看見他在博物館門口,頂著一頭亂發,灰頭土臉的,一雙黑眸卻如火炬般明亮,張嘴沖著她笑得和白痴一樣。
「你怎麼……我還以為你在工作?」她看著那衣著有些骯髒卻萬分帥氣的男人來到眼前。
「我提前搞定了。」她啞口無言、心跳怦然的看著他月兌掉兩手的皮手套,塞到口袋里,然後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
「我想你……好想好想……」他低頭看著她,笑著啞聲說︰「超級想。」
然後他給了她一個超級火辣,足以融化整座城市白雪的吻。
他開著她的車載她回家,和她纏綿一整夜,用熱燙的唇舌和雙手,和她無聲索求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