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夜里,李韶安帶著幾名伙計押著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匆匆忙忙的趕到位府。人在滌塵軒的位出鋒一听到通報,立刻趕往主屋大廳。
「二爺,不好了,咱們的平安號燒了。」李韶安稟報道。
平安號是位家一艘雙桅帆船,亦是重金打造,船上還有待運的貨物,若真付之一炬,恐將損失慘重。
位出鋒神情一凝,「船上的貨物呢?」
船燒了可以再造,但客戶委運的貨物要是燒了,那可難以交代。
「已經盡力搶救,損失不多。」李韶安回道。
「那就好。」位出鋒這才注意到被他們押來的十二歲孩子,「他是誰?」
「二爺,就是這小表放的火。」李韶安氣憤地說。
位出鋒眉心一擰,神情凝肅的看著那嚇得直打哆嗦的十二歲孩子。「是你放的火?」
那孩子嚇得跪地求饒,「位二爺饒命!」
跟著位出鋒過來的嚴世安,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布屏後方,好奇又緊張的看著這一切。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為何要燒了平安號?惡作劇嗎?
「你為什麼要燒船?」位出鋒神情冷凝,但語氣還算緩和。
那孩子抬起臉,一迎上他的目光,又急忙點下頭,「有……有個人給了我五兩錢,叫我放火……」
位出鋒眉心一沉,「誰?」
那孩子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他、他說他姓嚴……」
此話一出,嚴世安陡地一震,姓嚴的男人,難道是……不不不,她大哥不會那麼沖動,而且她已經要他按兵不動,靜待她的消息,他怎麼還會找人燒船?
不可能,這一點都不像她大哥會做的事。
「嚴?」李韶安思緒一轉,「二爺,難道是……」
「表哥,該不是嚴家的人吧?」趙人鳳氣急敗壞地道,「想不到他們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招數!」
「小表!」李韶安一把拎起那孩子,「那人在哪兒?快說!」
「我、我不知道……」那孩子嚇得兩腿癱軟,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位出鋒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須臾,他吩咐道︰「他只是個愚蠢的小表,放了他吧。」
「二爺?」李韶安一愣。
「你立刻報官並動員伙計,把長橋的客棧酒樓全都搜索一遍。」位出鋒眼底迸射出兩道攝人的銳芒,「今天就算要把長橋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來。」
「是!」李韶安應了一聲,便玲著孩子離開了。
看著位出鋒的表情,嚴世安忍不住顫抖著。
會是她大哥嗎?真是他的話該怎麼辦?不成,她得立刻去找她大哥,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她都得想辦法助他離開長橋。
下定決心,她轉過身子,悄悄離開了正廳。
她偷偷的從位府蔚房的小門溜出去,一路朝著港口附近的順風客棧而去。
來到客棧,她急忙向當值的伙計打听,「小扮,可有位嚴世浩嚴爺住在貴店?」
「有的。」當值伙計點頭,笑道︰「嚴爺說若有位姑娘來找他,便直接領她上去。」
「是嗎?」
「是的。」當值伙計笑咪咪地道,「姑娘請隨我來吧!」
就這樣,她隨著當值伙計來到後院,上了二樓,走到一間客房前。
「嚴爺,有位姑娘來訪。」當值伙計敲門喊著。
「就來。」房里,嚴世浩出聲,不一會兒,他已打開房門。
他給了碎銀打賞當值伙計,當值伙計拿了碎銀,一臉歡喜轉身離去。
當值伙計一走,不等嚴世浩開口,嚴世安便一臉嚴肅緊張地道︰「里面說!」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房里走,然後關上了門。
嚴世浩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姑娘,孤男寡女共……」
「大哥!」她打斷了他,「你教唆一個孩子放火燒了位家的船?」
他一怔,「你在說什麼?」
看他的反應及表情,她便知道他絕對沒有這麼做,她頓時松了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的。」
嚴世浩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燒了位家的平安號,他們逮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那孩子說教唆他放火的是個姓嚴的男人。」嚴世安簡單交代。
他慍怒地道︰「胡說,我絕對沒干這事!」
「我知道大哥不會。」她說,「現在位家已經通報官府,還動員伙計逐一搜索各家客棧及酒樓,怕不久後便會找到這兒來,大哥,你得快走。」
嚴世浩眉心一擰,悍然地道︰「我沒做的事,誰都賴不到我頭上來。」
「我明白,只是……」嚴世安一臉憂心,「你還是避一下,然後我們再從長計議,好嗎?」
他看她一臉憂急,還大半夜的跑到客棧來通知他,心知她是真心為他好,再說,他只身一人在位家的地盤上,怎麼都佔不了便宜。汝安的官府維護位家,都能白紙染黑,黑布成白,這長橋的官府就更不用說了,要是他真被逮了,能不能活著出衙門都說不準。
「好,我這就走。」嚴世浩轉身快速收拾了細軟,便跟著嚴世安走出房外。
門一開,看見門外的人,兩人陡地一震。
「二……二爺?」嚴世安驚愕不已,心跳都漏跳了好幾拍。
此時站在門外的正是位出鋒及趙人鳳,在他們幾步之外,還有帶刀戒備的衙差。
嚴世浩一見位出鋒,本能的將嚴世安往自己身後一拉,護著她。
看見這一幕,位出鋒眼底迸出肅殺之氣,目光冷冽的直視著他。「嚴世浩,真是你?」
「正是。」嚴世浩挺直腰桿。
「二爺,這一切是……」嚴世安急著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趙人鳳趨前,「表哥,我沒騙你吧,就說她跟嚴世浩真有關系。」嚴世安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他知道她跟嚴世浩的關系?
「表哥,依我看,一定是她勾搭嚴世浩,想燒光位家的船!」趙人鳳又道。
「沒有的事!」嚴世安急忙澄清,「燒船之事與大哥無關。」
「大哥?」位出鋒的嗓音極冷。
迎上他銳利的目光,她沒有閃躲,堅定地道︰「二爺,此事絕對與嚴大哥無關,他不是這種人。」
「哼!」趙人鳳冷哼一記,「大哥大哥的叫著,多親!」
「二爺,燒船之事絕對是有人惡意陷害嚴大哥,他……」
「你跟他是什麼關系?」位出鋒口氣冷冽的質問道。
「我……」嚴世安一時語塞,她該怎麼解釋?
「表哥,這麼看來,打從她讓你救上船開始,這個惡毒的計劃便已開始。」趙人鳳續道︰「她先前還趁著外出時偷偷跟嚴世浩踫頭,明明就是一路的。」
听趙人鳳這麼一說,嚴世安的思緒快速飛轉,原來她先前跟嚴世浩踫面已被人看見,還通報了趙人鳳,這麼看來,趙人鳳早已知道她大哥住在順風客棧,而且還……
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鑽進她的腦海里,趙人鳳早已知道嚴世浩在長橋,也知道她跟嚴世浩踫面,難道燒船之事就是他所指使而嫁禍于嚴世浩?就像……
她沖上前,一把抓住趙人鳳的左手,「讓我看!」
趙人鳳一個振臂甩開了她,她踉蹌幾步,倒在嚴世浩及時伸出的臂彎里。看見這一幕,位出鋒的臉色更難看了。
「位出鋒,我跟這位姑娘沒有任何關系,放她走吧!」嚴世浩說,「我是來到長橋才認識她的,也未有交情,此事與她無關。」
趙人鳳又一次哼笑,「表哥,你瞧瞧他們兩人互相維護,多麼有情有義,明明就是一路的,說不定還有一腿呢!」
「趙人鳳,你嘴巴干淨一點!」嚴世安氣憤地罵回去。
趙人鳳反唇相譏,「我這嘴巴再怎麼樣都比你干淨!表哥,你將齊兒交給她真是太危險了,幸好及時發現她的詭計,不然齊兒不知會遭到什麼樣的傷害。」
「我絕不會傷害齊兒,會傷害齊兒的人一……」
「夠了!」
嚴世安的那個你字還未出口,位出鋒已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
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張捕頭,交給你了。」說罷他轉身拂袖而去。
張捕頭領著幾名衙差上前,押住了嚴世浩及嚴世安。兩人無法反抗,只能就逮。
嚴世安望著位出鋒斷然離去的冷漠身影,忍不住淚下,喊道︰「二爺,你信我!你說你信我的!」
然而他並沒有回頭。
位出鋒獨自喝著悶酒,誰也不見。
蘇樂余來到房外,隔著門柔聲道︰「二爺,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走吧。」他有氣無力地回道。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竊喜,語氣卻故作擔憂地道︰「二爺,你心里有事的話,樂余願意听。」
位出鋒沒有回應。
「我知道你很憤怒也很傷心,畢竟你是那麼相信那個女人,可她卻背叛了你……」蘇樂余一嘆,「不過幸好發現得不算晚,她的詭計並未得逞。」
他還是不說話。
她咬了咬唇,又道︰「二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你听見了嗎?」
「樂余,」位出鋒終于幽幽地開口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走吧。」
蘇樂余有點沮喪,嘆了一口氣,不想自討沒趣,她輕聲道︰「好的,那我先走了,你別喝太多酒,傷身。」語畢,她旋身走開。
才剛步出位出鋒的居苑,趙人鳳已經等在那兒,他一把拉住她,將她往隱密處帶。
「怎樣?表哥見你了?」他問。
她一臉沮喪,「沒見。」
趙人鳳拍拍她的肩,「這事不急,一步一步來,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呢!要不是你撞見那女人私會嚴世浩,還偷听到他們的對話,難保不會發生更嚴重的事情。」
「我也是瞎貓踫上死耗子。」她說,「真要說,是你勸我先向她低頭認錯,讓她對我沒了防備,我才能發現她的秘密。」
蘇樂余之前跟莫初雪硬來,不只踫了一鼻子灰,還惹得位出鋒十分不悅,是趙人鳳好言相勸,要她放低姿態先取得莫初雪的諒解及解受,之後再伺機而動。
她听了趙人鳳的勸,才能在無意間發現莫初雪跟嚴世浩的事。
「幸好你將這事告訴我,讓我提早戒備,才讓嚴世浩只燒了位家一艘船。」他笑視著她,「這事日後跟表哥說起,他一定一感激你的。」
蘇樂余听著,稍稍寬慰。
「不過……」趙人鳳突然愁著眉,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雖說那女人已被逮,但我恐怕表哥對她心軟,又會……」
「她都做了這麼可惡的事,二爺還對她心軟?!」蘇樂余氣憤地道。
「這你可不知道。」他一臉凝重,「表哥多少年沒如此迷戀過一個女人了,要是她跟表哥求情,說不定表哥會放她一馬,甚至還把她接回府里。」
「什麼?!」蘇樂余難掩激動,「二爺才不是這般愚蠢之人!」
「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有時男人比女人更容易上當。」趙人鳳搖頭一嘆。
「那……」蘇樂余一臉憂急,「該如何是好?」
「依我看,咱們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他睇著她,「你願意幫忙嗎?」
「當然!」她想也不想的點頭。
趙人鳳深沉一笑,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蘇樂余先是訝異、猶豫,接著,她動搖了,最後她接受他的建議,听從他的指導,「好,謹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