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退出房外,站在長廊的窗邊,看著窗外的淅瀝大雨,這場雨就像下在她心上,從那天起就沒有停止過,好幾次都差點將她淹沒、吞噬,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有責任也有義務,好好的活著。
那家伙,她絕對要抓到他不可!
寧靜的手在身側緊緊握住,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掌心卻不自覺,只因這個痛楚遠不及那場噩夢帶給她的,毀天滅地的痛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背後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寧靜深吸口氣,轉向剛自房間走出來的胖姨,苦笑道︰「辛苦了。」
母親自從變得神智不清,記憶只停留在過去,只認得跟自己從小一起成長的好姊妹,所以在她情緒激動時,都需要靠胖姨安撫。
胖姨搖搖頭,心疼的模模寧靜的臉蛋,「真正『心苦』的是妳,想哭就哭出來吧。」
一抹水光自寧靜的眸底一閃而逝,只留下純粹的笑容,她撒嬌的攬住了胖姨的手臂,「我干麼哭?有妳們陪著我,我超幸福的啊。」
胖姨無奈的搖搖頭,「妳這孩子。」堅強得讓人不舍。
「听胖姨的,把過去放下,好好找個男人交往,結婚生子,這樣才是我跟妳爸媽想要見到的。」
寧靜垂眸不語,突然打了個噴嚏,「哈啾—」
胖姨驚呼,「糟糕,一定是剛剛淋雨著涼了,還是不要喝冰的了,胖姨去幫妳煮一碗紅棗銀耳湯。」
「謝謝胖姨。」寧靜也不客氣的接受了胖姨的好意。
胖姨擺擺手,搖晃著福泰的身子走開,完全沒發現這是寧靜轉移她注意力的招數。
結婚生子對現在的寧靜來說,是個遙遠的事,在她的生涯規畫中,從沒把這個項目包含在內,也毫無興趣。
寧靜用手揉了揉鼻子,又打了個噴嚏,她將窗打開,遠遠眺望出去,這氣味……
她眉頭微微擰了擰,心中莫名的不安起來。
雨嘩啦啦啦的下,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站住,別跑!」
大雨中,兩個身影在曲折的巷弄間追逐著,前方的人死命的跑著,後方的人鍥而不舍的追著。
「兔崽子,你給我站住!」後方追趕的男人大吼。
「我傻了才會听你的!」前方的男子邊跑邊回應。
「該死!」後方的男人懊惱的咒罵了聲,抹去臉上的雨水,埋頭苦追。
前方的男子熟門熟路地穿梭在彎曲交錯的小巷弄之間,逐漸拉開了與身後男人的距離,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可是地頭蛇,這里的大街小巷閉著眼都能走,你們這些條子哪抓得到我?掰掰了。」男子回頭看了看遠遠落在後頭的警察,露出了輕松的笑意,甚至還調皮的揮了揮手。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得意洋洋的轉回頭,準備腳底抹油快閃時,一只修長強壯的腿突然從一旁用力踹出,讓他毫無防備的失去平衡,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沒等男子有喘息的機會,一個身影已經壓了上來,利落的將男子的手反折在身後,拿出手銬將他銬上。
看了眼來者,男子絕望的停止掙扎,齜牙咧嘴的求饒,「痛痛痛……輕點輕點!」
「不跑不就沒事了?起來!」嚴鎧拍了下男子的頭,將他扯了起身。
男子縮著脖子,嘟囔道︰「有賊遇到兵不跑的嗎……我又不是傻了。」
「還多嘴!」嚴鎧又拍了下他的頭。
「哎呀呀,別再打了,會變笨。」男子舉起被銬住的雙手擋了擋。
「頭兒,還是你行。」方才落後的警察這時氣喘吁吁的趕上來,朝嚴鎧比了個大拇指。
嚴鎧瞥了眼大口喘氣的潘彥武,淡淡道︰「以後每天晚上四百公尺跑五圈再回去。」
「頭兒……太狠了吧……」潘彥武垮下臉抗議。
嚴鎧的唇瓣彎起愉悅的弧度,「六圈。」
「頭兒英明威武,所做的肯定是最睿智的決策,敬禮!」潘彥武馬上站直身子行禮,哪還敢再討價還價。
嚴鎧滿意的點點頭,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自褲袋中取出手機,瞄了眼來電號碼,將逮捕的男子交給潘彥武,自己走到一旁的屋檐下講起電話來了。
「都是你這臭小子。」潘彥武跟著將男子拖到對面的屋檐下,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揍了一拳。
「警察都這麼喜歡打人的嗎?」男子委屈的扁扁嘴。
「呿,要是真的打你,你早就躺下了,還能這樣耍嘴皮子?下次再跑給我追,我就打斷你的腿。」潘彥武惡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
「真倒霉,要不是遇到這個『刑事之虎』,我早就逃走了。」男子小聲咕噥著。
「你的確是夠倒霉。」潘彥武幸災樂禍的扯扯唇,看向嚴鎧的目光充滿了崇拜。
不遠處的嚴鎧,穿著淡藍色襯衫與卡其色長褲,腳上是一雙黑色漆皮鞋子,身形頎長高挑,斜倚著矮牆講電話,簡直是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畫。
「嘖嘖嘖,他當刑警真是可惜了。」被銬著雙手的男子搖搖頭嘆息,連他這個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對方幾眼,更別說女人了。
「當刑警有什麼不好?英姿颯颯,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潘彥武不苟同的瞪了男子一眼。
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潘彥武,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干麼,欠揍嗎?」潘彥武掄起拳頭揮了揮。
男子縮了縮脖子,諂媚的笑,「沒有沒有,你說的對,太對了。」
潘彥武放下手,「你再這麼油腔滑調啊,上法庭也是討不了好果子吃。」
男子愁眉苦臉,「哎,大哥,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黑客跟竊賊,哪值得你們這些刑事警察勞師動眾的追捕我?」
潘彥武指了指嚴鎧,「這就要看你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男子跟著看向嚴鎧,一張臉比吃了苦瓜還要苦,他真是不知道啊,只知道自己不過剛準備大干一筆,就被逮了。
「帶他回去。」嚴鎧講完電話,穿過雨幕,大步地走向他們。
人帥就是不一樣,就算淋濕也不顯得狼狽,依然有型。潘彥武跟一旁的男子看著嚴鎧走近,同時贊嘆著。
「組里有事?」敏銳地察覺到嚴鎧的神色不對,潘彥武好奇的問。
嚴鎧仰頭看了看依然烏壓壓一片的厚重雲層,雨水如注往下墜落,喃喃道︰「這雨下得也太久了。」
這場大雨一直下了一個多星期,才斷斷續續的停歇。
「寧靜,妳听說了嗎?」
剛從外頭跑完新聞,才坐回座位準備寫稿的寧靜,**才沾上坐墊,一旁的同事艾薇就湊上前悄聲問。
寧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翹起,「說吧。」
艾薇忙迫不及待的道︰「發生大事情了。」
「又是哪對夫妻吵架?還是男女朋友分手鬧自殺?」寧靜一臉意興闌珊。
她們這種資歷最淺的新進記者被分派到的往往都是些小新聞,根本接觸不到什麼大案子,而艾薇說話,一向喜歡夸大其辭。
「這回妳猜錯了。」艾薇很得意的微微抬起下巴。
寧靜打開計算機,微微扯了扯唇角,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
「欸,妳不想知道嗎?」艾薇輕輕敲了敲桌面,不是很滿意她的忽視。
寧靜好笑的道︰「我剛剛不是叫妳說了嗎?」
艾薇跟她的年紀相仿,性子卻比寧靜稚氣許多,她們都是同一梯次考進這間雜志社的,感情也就特別的好。
艾薇噘噘紅唇,「妳看起來沒啥興趣啊。」
寧靜無奈的搖搖頭,停下在鍵盤上飛快打字的手,專心的看著艾薇的雙眸,「我真的很好奇,妳快說吧。」
艾薇馬上受到鼓舞似的又提起精神,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馬玉華失蹤了。」
「馬玉華?」寧靜在腦海搜尋著這個名字的相關資料。
艾薇拍拍額頭,一臉鄙夷,「欸,妳千萬不要說妳是記者,竟然連馬玉華都不知道?」
寧靜不以為意的淺笑,「她是誰?」
艾薇又將身子傾向寧靜,如數家珍似的介紹起馬玉華的身世背景,「她可是飛馬集團總裁馬仕欽的獨生女,鼎鼎有名的社交名媛,那些精品名牌的發表會都可以見到她的身影,長相身材都不錯,最近還打算進軍演藝圈呢。」
寧靜聳了聳肩,「喔?沒印象。」
艾薇翻了翻白眼,「真是的,我看妳對報社的數據庫最有印象。」
她覺得很奇怪,寧靜的模樣清麗,雖然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但不讓人覺得難看,反而更有股文青的味道,氣質清秀,雖不是絕色,但也是中上等的美女。
照理說,她應該有很多追求者,整天約會玩樂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看起來縴弱的女子,對一般女人最愛的時尚流行、裝扮穿搭、追星八卦等等,完全沒有興趣,反而對社會案件,尤其是奸殺或變態殺人案件特別注意,整天窩在報社的數據庫中翻閱一些陳年舊案,既不逛街,也鮮少跟她們聚餐。
唉,這女人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啊?看樣子得好好替他介紹個對象,將她導回「正途」不可。
寧靜好笑的瞟了眼艾薇,「別打歪主意,我現在很好。」
艾薇已經無數次提過要介紹男友給她,而她也拒絕了無數次。
艾薇無奈的搖搖頭,「妳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我在想什麼妳都知道。」
「我還知道妳等等想吃什麼。」寧靜微笑著側身,拿起掛在椅背的袋子。
艾薇好奇的看著她將袋子遞向自己,將目光探進打開的袋子,隨即驚呼出聲,「是BEARDPAPA’S的泡芙?!我的老天鵝啊,妳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蟲耶。」
「現在我可以專心寫稿了嗎?」寧靜得意地道,用食物堵艾薇的嘴一向有效。
艾薇將袋子抱在胸前,一臉滿足,點了點頭道︰「不吵妳了。」
寧靜淺笑著,又將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艾薇走開幾步,又停頓了下,回頭問︰「欸,妳不好奇馬玉華為何失蹤嗎?」
寧靜想了想,反問︰「已經確定是失蹤了嗎?」
「快兩個星期沒回家,她爸媽都快發瘋了。」
寧靜沉吟著,「是嗎……」
「總之,上面今天探到消息,決定成立項目小組準備跟這條新聞,看來我們的工作又要加重了。」艾薇不甘願的苦著臉。
「或許事情沒這麼糟。」這些富家千金也許是突然興致大發搭飛機出國散心,說不定過幾天就倦鳥知返了。
艾薇聳聳肩,轉過身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興高采烈的捧著自己的甜點走開。
寧靜本以為這只會是個虛驚一場的插曲,沒想到馬玉華的失蹤,卻是拉開一切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