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搖搖旲晃往前行,車內氣氛沉靜中透著一絲尷尬,加上火盆的關系,十分溫暖,沒一會兒,徐暄嵐便倦意上涌了。
小小的頭顱隨著馬車晃動而左搖右晃,常不經意撞到壁板,她張開迷茫的眼呆愣一下後,又繼續睡去。
左騰允看她像株風中的小草搖來搖去,模樣倒是有些好笑,若不是心里對她有著怨氣,興許會覺得她搖搖晃晃的模樣十分可愛。
就因為曾經對她起了好感,怒意更是強烈。
馬車經過一個窟窿,車廂大力晃動了下,就連對面的馬宗辛都滾下踏板了,睡著的徐暄嵐更是險些往前撲跌。
左騰允沒管馬宗辛,卻是不假思索伸手將徐暄嵐攔住。
這一攔,位置剛好在柔軟的胸口……
「喂?」
突如其來的低喊喚回他的神智,低首就見不知何時醒來的徐暄嵐以復雜的眼神望著他,口出譏諷,「咱們都袒裎相見了,其實應該不用在意,不過,你可以別抓著我讓我坐好嗎?」
其實她只要施點力就可以離開的,畢竟她力量異于常人,但她就是不甘願裝作沒事樣,這次他總不會說是她主動投懷送抱的吧?
「你剛差點摔下去。」左騰允力持鎮定,面無表情的單手抓住縴肩,讓她靠坐回去。
「那謝謝你了。」果然還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算她差點摔下去,他也可以將她扶正,把她視為燙手山芋的馬上縮手,但他抱著她若有所思,是在想什麼?
而且手還放在敏感的地方……
莫非他其實是心不在焉,雖然扶著她,腦子里在想別的事情?
看著將馬宗辛自地板上拖起來,扔回對面椅上的左騰允,徐暄嵐氣惱的咬唇。
罷了罷了,關注他的思緒干啥?
肯定沒把她當回事的,她還是別想太多,徒增煩惱。
她歪著頭,覺得人還是倦倦的,這身體不似以往生龍活虎,好像變成別人的了,怎麼都打不起勁來。
沒一會兒,她又睡著了,人依然像株風中小草一樣亂晃,沒個依靠,左騰允一臉無奈的托住那顆亂晃的頭,心想等出了村落,道路狀況更差,她不知要摔幾次,他總不能一直看顧著她。
他一手托頭,一手托著她的肩,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讓她躺上自己的大腿,並拿出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他只是為了避免麻煩,不想一直防範她摔倒而已。他如此告訴自己。
「唔。」感覺到自己枕于一個舒適的地方,睡眠中的她輕吟了聲,扭著身子找尋一個舒服的枕靠點。
左騰允後悔了。
她人在他大腿上磨蹭不說,還扭來扭去的。
睡個覺就不能安分點嗎?
像蟲一樣扭動……
「姓左的。」
「啊?」她醒了?
「你好過分。」
「……」大腿都給她當枕頭了還好過分?
「我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徐暄嵐突然暴氣大罵。
「啥?」誰過分?是她過分了吧?
左騰允惱怒的將她的頭轉向,卻發現她雙眸仍是緊閉,眉頭倒是蹙得死緊,微嘟著嘴,像是在跟誰生著氣。
她該不會是在夢魘吧?
「人家才沒有跟姓馬的合謀!」大腿內側的小手猛然握成拳,
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啪」的一聲,打在左騰允反應迅速的掌心里。
左騰允的手掌僵在原處好一會兒不能動。
該死的……痛!
幸虧他及時反應,否則他的小兄弟就要不保了。
把大腿給她當枕頭,真是錯誤的選擇。
他當機立斷把人拉起來,放到對面的座位去,讓她整個人橫躺在椅墊上,至于馬宗辛就直接放到地板上去了。
她沒有跟馬宗辛合謀嗎?
但如果夢囈是實話,那麼她昨晚的夢囈肯定也是實話。
可這兩段話是相抵觸的。
這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左騰允陷入沉思之中。
馬車趕在入夜前回到了興光城。
左騰允一行人找了間客棧,順便用晚膳。
因為帶著兩個犯人,故請了店小二將膳食送入房間內,這樣也可以順便監視。
有了上回的前車之鑒,他們不會再放犯人獨自在房內,隨時都有人監看著。
手被綁著不方便用餐,所以左騰允解開了徐暄嵐手上的繩子。
馬宗辛看到徐暄嵐被解開繩子可不甘願了。
「我也要解開繩子好吃飯。」
一顆饅頭如箭般射進了馬宗辛嘴里,叫他牙周發著疼。
「她也是犯人啊,為啥她就可以跟你們同桌吃飯?」馬宗辛哇啦哇啦的嚷。
「沖著你這句話,她就可以跟我們同桌吃飯。」左騰允語氣冰冷。
「這什麼邏輯?」馬宗辛傻眼。
「你再多話就不用吃了,直接陪周公去吧。」左騰允冷聲威脅。
怕被揍又沒飯吃的馬宗辛乖乖地閉上嘴。
徐暄嵐也不懂他是什麼邏輯。
在進入興光城之前,她醒來了,發現自己睡在對面的椅上,而馬宗辛則是被放到地板去,心頭很是納悶什麼時候被移動的,但猜想八成他是不想跟她坐在一起,也就壓下了滿心疑問,免得自取其辱。
她醒來的時候,馬宗辛也醒了,只是閉著眼假寐,怕又挨揍。
但他微顫的睫毛說明人早就醒來了。
「馬宗辛。」左騰允踢了他兩下,「別裝暈,我有話問你。」
馬宗辛自知無法再假裝,只好睜開眼,並求饒的喊,「拜托別再揍我,我這次會很安分,不會再逃跑。」
「是誰幫你逃跑的?」
「什麼?」
「你能逃跑肯定有人幫你。」左騰允指向徐暄嵐,「是她幫你的?」
「她?」錯愕好一會兒的馬宗辛這才發現徐暄嵐的雙手被綁。
「哎呀,這麼這麼快就敗露了,姑娘你也太不小心了。」
兩次失風被捕,都與徐暄嵐有關,馬宗辛早就在心頭恨她恨得牙癢癢的,沒想到左騰允竟會以為她是共犯,他當然要抓緊這次機會,要死也抓一個墊背。
「我才沒有幫你!」徐暄嵐火大地喊。
「姑娘,你都被抓了,就老實承認吧,不然會跟我一樣,那張漂亮的臉蛋被揍成豬頭,就可惜了。」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才不是你的共犯!」徐暄嵐氣得要跳腳。
「咱們都老相好了,你就別再狡辯了。」馬宗辛裝出一臉沉痛,「護衛長,雖然是姑娘幫我逃跑的,但你別對她太壞,她只是舍不得我受苦。」
「嗯哼。」左騰允點了點頭,「果然是共犯。」
「並不是!」徐暄嵐氣得眼淚都飆出來了。「我來……我到興光城之前,根本沒見過他!」
可惡的馬宗辛,竟然誣陷栽贓她!
再看左騰允一張面孔冷峻,眸中的寒度比外頭天氣還冷,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被馬宗辛這樣一陷害,她根本無法翻身,就算審判,也必定判她一個共犯大罪,說不定要跟這yin賊一起砍頭。
「姑娘,做人要有義氣啊。」馬宗辛還在唱戲。「兩人一起犯的事,怎可以都推到我身上呢?」
「義氣?」徐暄嵐氣得語無倫次,「要說我跟你有義氣,那你昨天還下藥,害我失去了清白,你還敢說什麼義氣?」
「這當然是義氣啊,我看姑娘長這麼大還未識交歡的美好,幫你放了點藥,誰知剛好護衛長也喝了那水呢。」馬宗辛嘿嘿賊笑。
「昨晚超舒爽的是吧?叫了一整夜呢。」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徐暄嵐火大的舉起拳來,左騰允眼捷手快及時攔住。
「你這一拳打下去,他必死無疑。」他也是攔得驚險,關節都在抗議。
「護衛長,救命啊!」馬宗辛才剛喊完,腰側猛然一陣火辣的疼,他哀哀哼哼說不出話來。
「我沒問你這麼多。」踹了馬宗辛一腳的左騰允放開徐暄嵐的手。
徐暄嵐到此已是萬念俱灰了。
她注定要承受不白之冤,唯一的方法只能逃跑。
可她若逃了,不就等于承認自己是馬宗辛的共犯了嗎?
而且她又能逃到哪去?
左騰允已經知道她出身于大黃山寨,弄個不好,整個山寨的人都被株連,那她豈不是罪該萬死?
她無計可施,找不出證據替自己辯白,只能默默掉著冤屈的淚。
因為知道自己已經被套上罪名了,故左騰允解開了她的繩子,讓她隨著他們一起用餐之舉,別說馬宗辛,連徐暄嵐也百思不得其解。
細白的手腕圈著麻繩的勒痕,徐暄嵐活動了一下關節才有辦法舉起筷子。
她夾起了一塊肉片,還未夾回碗里,就在途中因為關節過于僵硬而掉落桌面。
她忙將那塊肉片再夾起來,這時,她碗里已經迭上了兩片肉。
她抬頭看向幫她布菜的左騰允,不明白他此舉的意義。
「吃吧。」他平聲阻斷她即將出口的疑問,「別廢話,除非你只想吃饅頭。」
吃饅頭就吃饅頭!
他這樣威脅,反而更激起她的反抗之心。
「喂。」她喚他。
「我有名有姓。」他冷聲回應。
嘖,那語氣跟外頭的天氣有得比,凍人骨髓。
「姓左的。」
「左騰允。」
「我叫徐暄嵐。」
「沒叫你自我介紹。」
「但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姓名啊。」
左騰允瞥了她一眼,「干啥?」
「你不用綁著我,我不會逃跑的,我一定會證明我不是馬宗辛的共犯給你看,到時候,我要你下跪跟我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