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樊家村本來就是做這行當的,對于尸體沒有那麼多忌諱,而洛晴衣以前是干法醫的,說不定見過的尸體比他們還多,也沒有什麼畏懼感。
當她看著那具瞪大眼楮、表情極致痛苦的尸體就擺在一張大長桌上時,一種從身體深處自然產生的緊繃感充滿了全身,她冷靜漠然的拿起自己準備好的口罩戴上,讓其它人後退,只剩下她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尸體邊上。
她抬起手,指間是一抹銳利的銀光閃現,她看著那個人主要傷口是在頸項上,也不考慮其它,直接將刀鋒對準脖子,輕輕劃開,肌肉組織神經血管等等一一展現在她的眼前,她視而不見,找著她想要找的東西。
從脖子到軀干,最後是雙腿和大腦,她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外面還有人正急迫地等著她,直到一套流程結束,她重新縫合後,又蓋上了白布。
等她疲憊的走出來,立春等人早已等得滿臉全是惶然神色,而老村長也帶著擔憂站在最前頭看著她……
「無事吧?」老村長見她一臉蒼白,想起一早才听到這些個兔崽子說她要看尸體,恨不得一人賞一棍子。
這樣大的事情,他最後才知曉也就罷了,這女娃子就算原本不明白那蟲子的恐怖,可昨兒個都親眼瞧見了,還不知道要怕嗎?還有他們這幾個沒用的臭家伙,居然讓她一個人去看那什麼尸體,真是傻人傻一串!二十幾個居然就沒一個想到要先問問他能不能這麼做!
老村長對于那群臭小子是恨不爭氣和傻,對于這個膽子比男人大的小泵娘卻只有滿臉的無可奈何。
「沒事。」洛晴衣一走出屋子,就把手套還有口罩都丟到外面的火盆里燒了,她的臉色雖然蒼白卻也嚴肅,看著立春他們一臉關懷的神色,剛剛在屋子里覺得全身冰冷的她,終于有種回溫的感覺。
邱長海依然是一臉病相,甚至比昨日看起來更憔悴了,畢竟好好地出門走商,死了一個就已經很難交代,昨天上三個受傷的又死了一個,死之前那叫聲,讓所有人都嚇得臉色蒼白,他本來早上想問問看老村長這尸體該怎麼處理才好,沒想到就听說尸首已經被這個小泵娘要了去,而且還不讓人看她要做什麼。
他也只能在外面苦苦等著,可現在人一從屋子出來,他也忍不住想要間間,這尸首是怎麼個處理法,如果可以,是不是能夠帶個全尸回去?
「洛姑娘,那人沒啥大問題吧?昨晚我們也看過了,是因為那蟲子太毒了,所以才救不回來的,跟我堂叔的情況不太一樣,我就想,能不能先找副棺材讓人入殮了,再……」
「打住。」洛晴衣打斷了他的話,對著立春幾人吩咐道︰「立春哥,勞煩你帶幾位哥哥準備多一點石灰粉,然後把這屋子給圍了,再潑上火油,這屋子也留不得了。」
「唉。」立春幾人沒有猶豫,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听了洛晴衣的指派,馬上動手去做,至于邱長海那一臉的錯愣,沒有半個人放在眼里。
老村長知道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洛晴衣這個好娃子絕對不會突然做出這種毀人尸首的事來,一想到昨日她吩咐這樣做的時機,老村長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邱長洛先是愣住了,接著看到立春等人拎著石灰粉開始圍著屋子撒,其它人不說話也不阻攔,他忍不住急得直跳腳。「村長,這樣可不行啊!我那堂弟就是讓那蟲子咬了下而已,怎麼也把尸首也給燒了?這要我如何回去向他家里人交代?」
老村長瞪向邱長海,神色沉凝的道︰「交代?!等你听完了該知道的東西,誰要給誰交代還不清楚呢!讓咱們村的姑娘跟你說說,為啥她要這樣吩咐。」
洛晴衣因為身上的衣裳還沒換下,刻意離其它人有些距離,免得讓他沾染到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現在要解釋就得把音量加大,也順便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那人的尸首不能留,正確來說,昨日的三人若是死了,或是出現嘔吐月復瀉的癥狀也是。」她想著剛剛解剖時的畫面,眉間皺出了川字,「不只是被蟲子咬了,他們已經成了蟲子的寄生體。」
「寄生體……這是什麼意思?」邱長海追問道,他總要一個能夠說服人的理由,才能夠說服自己放棄昨天的三人……不!現在只剩下兩個活著的。
「也就是說,在被蟲子咬到的時候,那蟲子就已經把卵,或者是幼蟲給弄在傷口里,隨著血液流動,附著在內髒之中吸取人血還有養分,待到時機成熟,就會破體而出,直接啃吃人的血肉,也就是昨日我們開棺看見的樣子。」
在場所有人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邱長海深深地倒抽了口氣,幾乎要站不住了,他的身子搖晃晃的,見她面不改色的樣子,氣息紊亂的低吼道︰「這……這怎麼可能!你又不是大夫,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就能夠確定那些蟲子因為咬了一個口子就能夠生那麼多的蟲子了?這都是無稽之談!對!肯定是你編造出來唬人的!我……」
「我不是大夫,可是我是仵作,那屋子里的尸體我已經切開來看過了,脖子傷口那里的確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是腸胃里頭是滿滿的蟲卵,而且已經有一些小型的蟲子附在肝還有心的地方啃咬,如果你有問題的話,你可以趁火還沒有點著之前進去看,可是時間很緊急,要是那些蟲子長好飛了出來,只怕……」
立秋是村子里數一數二脾氣暴躁的,他一听到那屋子里的蟲子還在長成,瞪了一眼邱長海,大聲喊道︰「別理他,趕緊把這屋子給燒了!立春哥,那火油多潑些,可不能讓那些蟲子給跑了出來。」
老村長看邱長海像失了魂一般,頭,懶得跟他追究了,讓大寒、小寒兩個把人給弄回去他們住的地方,並且讓他們自己找人輪著盯住那些人,主要是那兩個傷員,要是一個不好,馬上就撒石灰上火油給燒了。
現在誰也別跟他說這人就得完完整整的下葬才不會損風水什麼的,他只知道要是不這麼做,別的地方他不知道,就是這村子一下子都得玩完。
老村長看事情處理好了,又看著臉色慘白的洛晴衣,關心的說道︰「瞧你,臉上都沒血色了,趕緊的,回屋子去休息,等等我讓立秋他們把飯給你送去,還有他們要點火了,你也站出來些。」
老村長伸出手要把她拉過來,她卻猛地退了一步,離所有人更遠了些。
老村長錯愕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是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就生疏成這般?
「舅爺,再幫我找間屋子吧,我等等就搬到新屋子那兒去住,飯再請幾位哥哥幫我送過來就好。」
「你……你這是怎麼啦,怎麼跟舅爺生疏了?你……」突然一陣風刮過,將她的衣袖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已經開始紅黑發腫的傷口。
老村長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他看著那傷口,又看著一臉淡定的洛晴衣,結結巴巴的問道︰「這傷口是……怎麼來的?」
他捧著胸口,覺得自己忽然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了。
沒有人回答他,就連那群平常吵得要命幾個小伙子也都安靜下來,老村長瞬間明白了什麼,表情扭曲的回頭瞪著那一群身高體壯的男人,一個個都不敢對上他的眼神,全都低下了頭。
「你們都知道了?就瞞著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是不是?!」老村長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大吼。
「舅爺,別這樣……你看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嗎?」洛晴衣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比她還要激動,可也只能無奈地勸著。
沒有人願意發生這樣的事兒,這不是誰的錯。
其實洛晴衣對他們的感覺很復雜,她當初會想留下來,是想要幫他們娶上媳婦兒,可現在她都這樣了,好或不好也是未知數,樊家村的以後也不知道會如何。
老村長深深覺得對不起自家妹子,洛晴衣好好一個小泵娘,要不是听了這村子里的事,為他們留下來,不會遭這樣的罪,甚至有可能連命都丟了。
「沒事,你住到舅爺的宅子去,就是要讓蟲子給吃了,我也認了,總不能只有你一個小泵娘受罪。」老村長果斷的下了決定,他絕對不會讓她一個小泵娘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一間空屋子里等死……
是的,在老村長的心里,即使她現在看起來還正常,但其實只是在等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