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中箭了!這情況讓丁霏月嚇得六神無主,還是秦宇虛弱的提醒她先去找個地方安身,她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秦宇幾乎是沒有力氣再騎馬了,坐都坐不穩了,丁霏月果斷下了馬,讓秦宇伏趴在馬背上,再牽著馬兒在林子里找著可讓他養傷的地方。
尋覓許久,她終于在林子里找到一間木屋。
「有人在嗎?」
丁霏月停在木屋前高聲喊道,又敲了敲門,許久都沒有反應,她只好推門而入。
一踏進去,她嚇了好大一跳,牆上掛了顆嚇人的山豬頭,往旁看,她看到掛著幾把刀器、弓箭,還有繩索,一條條腌肉,她才知這是獵戶住的屋子,但桌椅上有著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這屋子的主人很久沒回來了。
這讓丁霏月松了口氣,終于有個地方棲身了。
丁霏月馬上踏出屋子,將伏在馬背上的秦宇扶下馬,秦宇受了傷,硬撐著騎了近一個時辰的馬,體力早已透支,但他因為放心不下她,並沒有讓自己徹底昏過去,他仍靠著意志力硬撐到現在,在她扶著他行走時,他強忍住暈眩,困難的跨出步伐,就怕他真倒下了,憑她的力氣扶不動他。
丁霏月慢慢攙扶他到屋子里,里頭有間小房間,她扶著他坐在床上,盯著他身上插著的箭,紅了眼眶。
要不是為了保護她,他也不會受傷……
秦宇看她紅著眼愧疚也于心不忍,但與其花時間安慰她,不如想出兩人都能活命的方法,他絕對不能死,他要是死了,當追兵趕來,他就無法保護她了。
「霏月,听我說,先幫我把箭拔出來。」
丁霏月大驚,盯著他背上的箭,唇瓣一顫,「拔……起來?」
秦宇從衣襟里取出一罐藥粉,放在床上,「箭得拔出來才能處理傷口,我這金創藥可以用來止血消腫。你拔出箭後,一定會噴出一些血來,先用包袱里的干淨衣服止住血,再灑上這藥粉,听明白了嗎?」
丁霏月听的很明白,但要拔箭……談何容易?
秦宇知道她害怕,鼓勵她道︰「霏月,你忘了我們是伙伴了嗎?我們只剩下彼此了,現在就只有你可以救我了,你並不是嬌弱的貴女,我相信你辦得到,不會讓我死的。」
丁霏月听到死這個字渾身一顫。
他會死嗎?不!
他們是伙伴,她不能讓他死,他不會死的!
「我知道了,你忍住。」丁霏月慢慢深呼吸,然後鼓起勇氣,雙手握住箭桿,一鼓作氣,毫不遲疑的用力拔出來。
秦宇悶哼一聲,側頭用眼角余光一瞄,肩背上的箭枝已經不見,鮮紅的血沾在皮膚上,還有心情開玩笑道︰「真是太好了,幸好我沒有中毒,這箭也不是倒勾的,真是好事,現在快用衣服止血。」
丁霏月看到那涌出的鮮血都傻住了,听到他的吩咐,忙將手上沾血的箭扔了,用干淨的衣服按住他傷口,直到沒有再流出血。
「很好,現在幫我月兌去衣服,灑上金創藥,再簡單包扎住傷口。」
丁霏月听著他的話照做,顧不得要替他月兌衣服有多麼不合宜,她小心翼翼不弄到他傷口的替他月兌去袍子,再朝他的傷口灑上藥,接著,從屋子里找到剪子,從用來替他止血的衣服上剪下干淨的布料,包扎傷口。
「霏月,你做的很好。」秦宇松了一口氣,但他的意志力也到了極限,在他昏過去前,他必須妥當的要她做好一些事,她才能平安度過今天。「現在,你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把馬牽到隱密的地方綁著,還有將我們走到這間木屋的痕跡消去,我流了不少血,沿途恐怕留下了血跡……」
丁霏月知道他是怕追兵追來這林子,順著兩人留下的痕跡找來,她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做好的。」
秦宇看到她堅定的眼神,知道他可以放心了,「接下來我會休息一下,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太擔心,快去吧。」
丁霏月真不想離開他半步,但這攸關兩人的安全,一點都不能耽擱,她果斷的踏出這屋子,去做她應該做的事。
看到被她丟在屋外的馬在外面吃草,沒有離開,她松了口氣,將馬牽到屋子後的小院子里看周遭的草長得高,又有大樹可以掩蓋住馬的身影,若有人從屋子前門來了,她也能將秦宇帶到小院子躲藏,她發現這屋子的後門很隱密,搬個家具便可以遮住。
丁霏月接著把她和秦宇行經過的地方都走過一遍,將馬兒的蹄印和血跡用泥土掩蓋住,最後在屋子門前木板看到一灘血,她想到廚房里有水桶,那水是髒了點,但用來擦地剛好,擦好後,她才進到屋子里。
然而回房後,她看見躺在床上的秦宇動也不動,像死了一樣,把她嚇得跑上前探探他的鼻息,低下頭在他的胸前聆听他的心跳聲,听到那心正平穩的跳動著。
太好了,他活著,他沒有死!
丁霏月鎮定下來後,開始想著接下來她能做的事。
以往都是他保護她的,現在,他受傷倒下了,換她保護他了,現在她要做的事,就是要照顧好他的傷口,不能讓傷口惡化。
雖然目前還有金創藥可用,但誰知那傷口幾時會復原,難保藥不會用完,而且這麼大的傷口容易發炎導致發燒,她記得有一年女乃娘傷了腳,傷口發炎腫成一個大膿包,足足發燒了好幾天,大夫說要是沒法子消炎,就有可能會死,所以她必須防止秦宇因為傷口惡化到那種地步,她必須找到更多藥才行……
但這兒是荒郊野外,沒有人煙,她又不會騎馬,無法離開這里去藥鋪子買藥,她要去哪兒生藥出來?
丁霏月沮喪萬分,在她愁著怎麼辦時,突然間靈光一閃。
她想起剛剛在屋子後,她匆匆瞥到幾株熟悉的藥草,仔細想,那好像是止血、消炎消腫的藥草。
丁霏月愛看書,平常看過的書很多,包括醫書,雖然不懂什麼醫術,但她記憶力特別好,看過的內容幾乎都過目不忘,在女乃娘腳受傷時,她就曾特別翻過醫書找過治腳傷會用到的藥材,將書上所繪制的藥草形狀記得清清楚楚。
或許,她看到的藥草,真的是專治外傷的藥草!獵戶難免會在打獵時受傷,會種植藥草也是自然的。
丁霏月馬上繞到屋子後做確認,仔仔細細將那幾株藥草看過一遍,綻出微笑。
對,這是大薊、白茅根、金銀花,三七沒有錯,她要用這些藥材治好秦宇的傷!深夜里,一排屋宇樓房都是通黑的,只有書房是亮的。
有個男人披著外衫,坐在案桌前,借著桌上的燭光在讀信,燭台上的火苗閃爍不定著,黑影覆上了男人那張俊美又貴氣的臉,添了幾分詭譎之色。
終于,男人讀完信了,那雙泛著邪氣的黑眸跳動著怒火,差點失手撕了信,「竟然追丟了,老八在做什麼,連個女人都捉不到,還讓老三攪和!」看來,還是需要他幫忙!
他是被圈禁在這座府邸里,離不開這個地方,但並不代表他動彈不得,這三年來,他透過母妃幫忙,暗地里培養著他的心月復人馬和精銳的兵馬,平常可以幫他做一些事。
接著,男人將外頭的心月復喚了進屋,囑咐道︰「派出一批人去幫八皇子,務必要將人捉住。」
在心月復走後,他將信燒掉,在火光之下,那張俊臉更邪氣得令人發寒。
秦宇這一昏睡,入了夜便發燒了,所幸丁霏月有采到藥草,在搗碎後為秦宇的傷口敷上,也熬成藥湯喂他喝,大概是太苦了,秦宇幾次都吐了出來,她耐心的喂了他好幾次,才終于喂成功,藥草也發揮作用,沒讓他燒得更嚴重,鼓舞了她。
她以為只要持續喂他喝藥,他就會退燒,可沒想到,秦宇這燒會燒好幾天,見他燒了又退,退了又燒,讓她焦急憂心,用上更大的心力照顧他。
而這幾天丁霏月也替他準備膳食,廚房的米缸里有剩一點米,還有腌肉,屋子後還有種野菜,煮一煮就能吃。
到這個時候,她不由得慶幸姨母有教她做菜,她能煮小米粥喂秦宇吃,自己也不會餓死,當然她從來沒有生過火,但屋子里有打火石,她曾看過秦宇使用過,她依樣畫葫蘆的使用,雖然每次她都會控制不住火候,都會被煙燻黑臉,但久了就捉到訣竅了。
丁霏月也必須學會打水,當秦宇發燒流了一身汗時,她得打水替他冷敷額頭、擦拭身子降溫,她苦中作樂的想,幸好屋後有井,不然也不知道要去哪提水來。
而男女授受不親什麼的,她早就拋在腦後了,現在不是顧慮這個的時候。
此外,像是洗衣服、晾衣服,她也要自己來,要不秦宇一流汗就得馬上更衣,哪有那麼多干衣服讓他換?
這些在以前,她壓根兒沒想過得靠自己做的活,短短幾天內,她都做遍了。
秦宇已經睡上第四天了。
這期間他雖然曾醒過來,但稱不上清醒,眼楮無神,喝了藥和她熬得軟爛的肉粥和藥後又沉沉入睡,但起碼現在燒已經全退了,沒再發燒,傷口也沒有化膿,狀況很好,現在就是等他養好精神醒過來了。
今天一早起來,她和平常一樣提完水,打掃了屋子後,開始煮粥,她總會多煮一些,怕秦宇隨時會醒,想多吃一些。
當她先吃完一碗,端進房里想喂秦宇時,她看到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面——
秦宇正坐在床上。
待回過神,她第一個動作就是將肉粥擱在桌上,朝秦宇沖了過去,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終于醒來了!」丁霏月哽咽道,她從他受傷倒下後便慌得要命,但這幾日為了照顧他,她逼迫自己堅強起來。
她每天等啊等,盼啊盼他快點好起來,心都吊得高高的,好怕那些藥草沒作用、好怕她沒照顧好他會害他死掉,所以他一醒過來,她才會忍不住抱住他,她也因為放下心中大石,哭了出聲,真是太高興了,喜極而泣。
秦宇一覺醒來,還迷迷糊糊的沒完全清醒,丁霏月這一抱住他,那哭聲震醒了他,他低頭看著懷里的人兒,她哭得抽抽噎噎的,可想而知,他病倒的這幾天她有多害怕。
在他發燒昏沉時,對于外界的動靜其實隱隱約約有印象,有個女人陪在他身邊,她會喂他喝苦得要命的湯藥,當他難受的發燒,身上黏濕得難受時,也是她用冷水替他降溫,為他擦拭身子。
想到她為他做的這些,現在還因他醒來哭成淚人兒,秦宇心里流淌過一陣暖流,他伸出長臂,真想用力抱住她,最後覺得不妥,改成拍拍她的頭,揶揄笑道︰「好了,別哭了,我死不了的。」
丁霏月終于從他懷里抬起頭,一發現自己竟抱著他哭,她害臊地忙著退離他一大步,又見他衣襟有幾道濕印,她覺得丟臉的抬不起臉,「對不住,我、我不是故意要弄濕你的衣服的……」
秦宇嘆息,把她拉過來,用袖子擦擦她的臉,「既然要擦就擦干淨點,哭得像小花貓似的……」
說著,他一怔,他這又是在做什麼呢?
丁霏月紅著臉,但見秦宇如平常般跟她說話,她覺得好滿足、好開心,他現在能好端端的,真是太好了。
秦宇抽回袖子後,覺得太尷尬了,找話題道︰「我睡了多久?」他發著燒,醒醒睡睡,都分不清楚過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四天了。」丁霏月馬上回道,回想起來,這四天來她一個人單打獨斗,也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
「原來我睡上那麼久。」真不可思議。
「你交代的話我都做好了,我把足跡都清了,血都擦干淨了,馬也藏起來了。」丁霏月忍不住地對他說,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秦宇看著她認真的模樣,肯定點頭道︰「你做的很好。」
丁霏月又說︰「我也做了記號,就是你上次在鎮上牆上畫的圖,這樣你的手下若有經過這樹林,便能找到我們。」「你還記得那個記號?」秦宇吃驚道。
「我可是過目不忘的,當然記起來了。」她又道︰「我會做的事還有很多,我會打水,會打掃屋子,會洗衣服,我什麼都會做。」
「你還會做這麼多?」秦宇從醒來後就感覺到腰間的傷處有一股藥草味,但並不是金創藥的味道,他隱隱回想起在睡夢中她有為他換藥,驚詫的問道︰「我敷的藥也是……」
丁霏月用力點頭,「我看了很多醫書,知道有什麼藥草可以用來消炎止痛,這木屋後院剛好有栽種,我便把它搗碎幫你涂上,你喝的湯藥也是我熬的。」
秦宇不由得震驚望向桌上的粥,「該不會連你端來的那碗粥,都是你煮的?」
丁霏月點頭,「是我做的,我本來就會燒菜了,從小我姨母就教我做菜,剛好這屋子里有腌肉可以煮,我放了肉和野菜,一起煮來吃。」
秦宇仔細看她,這才發現她和平常不太一樣,她把一頭長發用緞子綁在背後,臉染上一點黑,看起來就像是剛忙完,接著,他捉起她的手看,果然有燙傷,還有一點刀傷,皮膚都變得粗糙了。
「你真的做了很多事。」才四天,她就學會了這些事……她是做了太多事了!
秦宇望向她的臉蛋,發現她有點消瘦了,不禁心疼,自責的道︰「若不是我受傷,你也修不必辛苦做這些活,你犧牲太多了。」
丁霏月朝他慎重表明,「我這不是犧牲,你不是說我們是伙伴嗎?是伙伴就該互相幫忙不是嗎?一直以來都是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你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發燒,無論如何我都想救你,我很高興我辦到了。」
秦宇被她那過分認真的雙眸震撼住了,當下有什麼東西密密麻麻捆住他的心,腦海里閃過從相識以來的種種——
她對著他說她並不嬌弱,她會證明給他看,他對她只是偏見,她忍著腳痛,就只是要證明她並不嬌弱,她不會成為累贅;而今,她竟對著他說,現在換她保護他了,無論如何她都想救他……她的自信堅強讓他欽佩贊嘆,讓他為她散發的光彩眩目,感到動人不已。
秦宇突然發現,她的美並不是來自于她的美貌,而是這股打從骨子里涌現的堅強剛毅的光芒,他總覺得自己被她迷住了。
他緩緩啟唇,露出和煦的微笑道︰「對,我們是伙伴,你保護了我、救活了我。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听到他這麼說,丁霏月美麗的臉龐緩緩泛開微笑,所有的辛苦都變得微不足道了,她就只是想听到他這一聲「你做的很好」而已,得到他的認同而已。
兩人相視著,目光里的情愫加深著,糾纏著,隨著這趟旅程中,兩人逐漸了解對方,逐漸靠近,心中那份陌生的感情愈來愈濃烈,不可自拔。
接著,兩人發現他倆的手還交握著,都像發燙般的松了開。
秦宇匆匆別開眼光,正色的端起粥吃,丁霏月垂下發燙的臉,捂著心跳紊亂的左胸。接著,在吃完粥後,秦宇勘查起這林子,發現這地方真的不錯,屋後有井水,再遠一些也有溪流,還有可獵捕的動物在,他也觀察了地形,規劃好危急時可以逃走的路線。
走著走著,在接近林子外圍時,他看到樹干上一處記號,不仔細瞧會忽略,只有知道的人才看得出那是什麼,他會心一笑。
丁霏月在一旁得意的道︰「畫得一模一樣吧。」
「確實一樣,畫得真好。」秦宇看向四周,風景宜人,「這個地方很不錯,我就待在這里養幾天傷再上路吧。」
于是,兩人在此地暫居了下來。
在之前,他們每經過一個地方都因追兵前來,得匆匆忙忙的逃跑,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能那麼悠閑的在同個地方待上那麼久。
白天,丁霏月會做家事,到後院拔藥為秦宇熬藥敷藥,秦宇多半時間都在休息,他想找事做她可不允許,怕他扯裂傷口,他只能看著她拔藥草,看著她做菜做家事,還做得挺有模樣的,唯獨打水他一定會在天亮前偷偷幫她做好。
、兩人之間的相處很和諧和樂,氣氛很美好,但總是曖昧的,有時靠得太近,或不小心踫到彼此的手指,就會感到不自在,像被燙到手,就算不說話,只是單純對望,就能教彼此心口發燙。
秦宇不是沒有發現到這種曖昧,卻只能忍耐著,忽視著,與她保持距離,不冒犯她,但一入夜,卻總是折磨。
退燒後,秦宇讓丁霏月住唯一的房間里,他睡在廳里。
丁霏月會趁著夜深人靜時偷偷擦澡,秦宇是知道的,總假裝在睡覺,那是他最難熬的時候,因為房間和外廳並沒有門,他能听到聲音,知道她背對著他月兌下衣物擦操,讓他心猿意馬,偏偏他總不能開口提醒她要拿什麼遮住,後來他主動去搬了塊木頭做成屏風擋住。一連休息了五、六天,秦宇傷口復原的很好,他吃膩了腌肉和野菜,開始去打獵。
今天,秦宇帶了一只兔子回來。
「今天來吃這個吧,我來宰。」
丁霏月一臉大受打擊,食指發著抖的指著他道︰「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吃那麼可愛的兔子!」
「可愛?」秦宇望向手里拎著的兔子,只覺得那是塊肥美的肉。
「總之這不行,絕對不行!」丁霏月反對道,無法想象把可愛的兔子宰了,吞入肚子里的畫面。
「吃雞吃魚就不算?」秦宇好笑的道。
「那不一樣。」
秦宇認了,惋惜的看著兔子,「本來想來個三杯兔肉吃的,你運氣真好,長得太可愛,只好放你走了。去吧。」
他彎身,放下拎在手上的兔子,兔子發現自己自由了,連忙逃命去了。
「那我再去走走,看看能不能獵點什麼回來。」
秦宇獵了一只雞回來,宰了後,丁霏月一半炒來吃,一半煮湯,香噴噴的,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明天我去捕魚,你來燒紅燒魚吧!」秦宇興趣勃勃的道。
「你當我那麼厲害啊,什麼都會煮。」丁霏月哼道。
「別謙虛了,你這個大小姐什麼都很厲害,沒有難得倒你的事。」秦宇大力巴結她。丁霏月被他逗笑了,「這倒是。」
「過著這種日子也不錯,很悠閑,不必那麼忙碌。」秦宇想起過去他總是忙著做生意,有哪一天過得這麼悠閑自在?
丁霏月看著這幽靜的林子,「是啊,你打獵我做飯,過這種日子真好。」
此話一出,兩人籠罩在一片曖昧當中,丁霏月臉紅了。
但她也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她喜歡過這種日子。
她曾經錦衣玉食,身邊不乏有許多人伺候,她被照顧得好好的,但她得依照爹娘的意思過活,嫁給爹娘希望她嫁的人,她的心就像是光禿禿開不了花的枝頭,對將來的生活沒有期待,而在遇見秦宇之後,他們一起共患難,經歷了許多事,做了很多從來沒做過的事,她的心變得堅強,有了想得到自由,掙月兌束縛的渴望,她深深渴望著他,看到他就心生歡喜,會為他臉紅失措,在不知不覺間,她的心田里早已為他開滿了花。
她明白,她是愛上這個男人了。
她想這麼和他平淡過日子,想為他做飯,為他洗衣服,他們就像是一對平凡的夫妻秦宇看著她,卻沒有說話,晚飯在一片微妙的氣氛中結束。
「是螢火蟲!」
飯後,丁霏月來到屋子前,看著一只只螢火蟲朝她飛來……不,是朝他們飛來。螢火蟲的光芒包圍住她和秦宇兩人,將他們在一起。
那光芒好美,美不勝收,讓她感到好歡喜。
「真希望可以一直住在這個地方。」
話說出口,丁霏月才驚覺到她說了什麼。
她說出了她的心願。
她曾經羨慕過姨丈和姨母之間那樣情深意重的感情,她希望能降臨在她身上,但……可能嗎?
她望向秦宇,感到心慌意亂。
秦宇黑眸底隱隱閃過什麼,最後並沒有開口。
她也不敢多問什麼,只因為那是不能說出口的。
她真心盼望,時光能永遠停留在最幸福的這一刻。
丁霏月住在這林子里有十多天了,目前為止還沒見過有人踏進來過,可見這兒被山壁遮掩得很好,隱密到沒人發現,所以偶爾她會大膽點走遠一點去采集食材,她發現有個地方長滿香菇,今天她特別拿了籃子來摘,看過很多書的她,自然知道什麼菇類有毒,什麼可以吃。
「今天來煮香菇雞湯好了,就不知道今天秦宇能不能獵到雞……」
這些天來,丁霏月把她的廚藝都使出來,試著做不一樣的菜,為秦宇下廚成為她每天很快樂的一件事,只要他說好吃她就心滿意足了,幸福不過如此簡單。
丁霏月采好了香菇,想著她該回去了,正當她往屋子的方向前進時,驚駭地看到地上有幾具尸體,嚇得手一松,提著的籃子掉了。
為什麼會有……尸體?
猝不及防地,有個灰衣人從草叢里踏出,正好撞見丁霏月,手持的刀還滴著血,丁霏月嚇得倒抽了口氣,拔腿就跑。
對方從背後追來,丁霏月很快就被捉住了,她大力掙扎,大聲喊道︰「放開我、放開我……」
灰衣人扣住她的下巴,大喜的端詳著她的臉蛋,「臉是黑了點,不過是這張臉沒錯……太好了,捉到丞相之女,我可是大功一件……」
「別想把人帶走!」
一批黑衣人來了,為爭奪丁霏月,攻向灰衣人,雙方打成一團,灰衣人只有一個人,顧不得丁霏月的松開了她,丁霏月一獲得自由,立即蹲用爬的退離這戰場,爬進草叢里躲著,再偷偷回頭一看,就見方才捉住她的灰衣人已被刺死在地上,那批黑衣人正在找她,她捂住嘴,靜靜的等著他們離開。
「該不會是躲在這草叢里吧?」
丁霏月听到腳步聲靠近,眼見擋著自己的雜草就要被撥開了,她馬上朝相反的方向爬出草叢,再使勁往前跑,听見了背後傳來快追的吆喝聲,跑得更快,壓根兒沒有看清楚前方的人,一下撞到人,她差點失聲尖叫。
「霏月,是我!」秦宇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發出叫聲引起注意。
丁霏月看到是他終于冷靜了下來,她真的是嚇壞了,全身癱軟地挨在他身上。
秦宇將丁霏月拉到樹干後,仔仔細細的看她,看到她沒受傷,他松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霏月,你太久沒回來,我出來找你,沒想到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馬都進了這林子里,我真怕你被他們捉住……總之,我們現在快離開這個林子!」
有他在,丁霏月安心多了,點了頭,跟著秦宇快跑了起來。
可跑沒多遠,忽地有五、六名黑衣人出現襲向了他們,秦宇忙不迭將丁霏月護在背後。
「快把丞相之女交出來吧,就免你一死!」
「我不會把她交出去的!」秦宇持著劍與他們對峙。
丁霏月內心焦急,秦宇只有一個人,怎麼夠對付這十幾個人,何況他的傷還沒完全好。
就在黑衣人們舉劍攻向秦宇,想把丁霏月帶走時,另一批人馬來了,丁霏月還真怕是另一批想捉她的人,但那些人卻是團團護住他們兩人。
定楮一看,領頭的人是張全,劍上沾著血,顯然已和三皇子、八皇子的人馬交戰過了。
黑衣人見秦宇的幫手來了,也不畏懼,喊一聲殺,全部一起攻來。
先前黑衣人們已為爭奪丁霏月和灰衣人們廝殺過,剩不到多少人,無法和張全領來的人馬對抗,沒有太費力,黑衣人都死了,張全帶來的人手雖有受傷,但只是輕傷。
危機解除,張全立即向秦宇謝罪,「當家,恕我來遲了,自那天分散後,我就一直在尋找記號找你和丁小姐,等我找來這片林子,發現樹上的記號,要尋找當家時,才知被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跟蹤了,他們也來到這林子里,幸好當家和丁小姐都平安無事。」
秦宇看到張全等幾個弟兄都受傷了,拍了拍他的肩,「這些日子辛苦了,要找到我們並不容易。」
張全又稟道︰「當家,從青江縣押的貨已順利運回京城,這些天來,我也與秦記離此最近的幾個鋪子聯系上,已經召集了更多好手保護丁小姐,丁小姐的安全不會有問題的。」
秦宇思索過後道︰「三皇子和八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們得更加慎重,干脆兵分多路,用障眼法來攪亂對方的視線吧。」
張全也覺得這法子頂好,「是,就這麼辦!」
在和張全討論好如何護送丁霏月回京後,秦宇望向丁霏月道︰「霏月,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丁霏月卻有些失神,茫然地說︰「我晾著的衣服都還沒收,種在後院的幾株藥草也還沒來得及摘,還有馬……」離開這里,她也沒辦法煮香菇雞湯給他喝了……
「馬我會差人把它牽出來的,也會放一錠銀子在木屋中,當作給獵戶的謝禮,你不用擔心。」秦宇又說了一遍,「我們該走了,再待著恐怕會有追兵。」
丁霏月耳朵听著他所說的話,卻仍是有些恍神,無法面對現實。
真的要離開這兒,回到京城了……
明明在今天之前,她和他還好好的在這個林子生活著,他會去打獵,她會做飯,過著平淡又快樂的日子,然而現在所有美好的光景都消失了……
秦宇心情復雜的望著陷入恍神的丁霏月,事實上在前不久他也和她一樣恍神,明明他在等著張全尋到他,卻在張全尋來和敵人打成一團時分了心,感到悵然若失,他知道,美好的日子結束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不準自己再想,提醒她也提醒自己地說︰「該回去了,好好打起精神吧,回京城的途中隨時會有追兵追來,要保持警戒,不能分神。」「我……」丁霏月張唇,闔上,又張唇,欲言又止。
「走吧。」秦宇沒听她說,一個轉身,就被她從背後捉住袖子。
張全等弟兄們見狀,都瞪凸了眼珠子,想到當家喊了丁小姐的閨名,兩人孤男寡女住在這屋子里,會暗懷情愫也不意外。
秦宇警告的瞪了張全他們一眼,要他們別亂想,「你們先退遠一點,我和丁小姐有話要談。」
當張全等人退離到二十尺以外,丁霏月雙手更揪緊他的袖子,更挨近了他的背,低著頭,說出了此生最難以啟齒,最羞愧,最渴望的請求——
「秦宇,你……你就不能帶我走嗎?我們一起走,走到哪里都好……」
她這話是想……跟他私奔?
秦宇心口震撼,沒想到丁霏月會這麼大膽,可說是將她一個姑娘家的矜持都拋棄了,也拋棄了加諸在她這個丞相之女身上的義務和家族,說明了她心儀他這個事實。
這段日子以來,他不是沒有感受到她的依賴、她的依戀,他們之間的曖昧,在他們被螢火蟲包圍的那一晚,她說出她想一直住在這里,他也是受到震動的,明白了他們之間早已經越了界,對彼此產生了男女之情。
然而,他也不禁想,這一切的感情都是真實的嗎?在這麼短的時日內,因為只剩下彼此能倚靠而產生的感情,是出自于真心嗎?
她對他的依戀之情,他對她憐惜之愛,會不會在回到現實當中後就消失了?秦宇一點都無法確定。
她現在說要跟他走,會不會只是依戀使然沖動的說出口,在日後她便會後悔她為了他拋棄了一切,沒有成為太子妃,亦失去了將來母儀天下的榮耀?
秦宇無法任性妄為的帶她走,更何況以現在的政局也不容許他這麼做。
丞相大人和四皇子都在京城等著他將她護送回去,唯有兩方結親,力量才會強大,四皇子才能順利成為儲君,沒有她,就像是少了東風,而且也會讓她陷入危險,三皇子和八皇子會為了得到儲君之位,不斷想辦法捉住她,而他,真的能保護好她嗎?
秦宇想著該如何做才是對她最好的,想了又想,依然只得到將她送回京城這個答案。
于是,他故意用譏諷至極的語氣回答她道︰「別瞎說了,你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
「什麼?」在他身後,丁霏月錯愕的抬起頭。
「我的商隊來接我們了,我們已經不再是伙伴了,所以,你不能那麼依賴我,要我為你做什麼事了,我該做的事只剩一件,就是將你平安的送回京城,所以我是不可能帶你到別的地方的。」
丁霏月驚愕愣住,松開了抓著他袖子的手。
秦宇轉過了身,就見到她那深受打擊的神情,他逼迫自己狠下心來,說了下去,「听好,能當上儲君的就只有品德高尚的四皇子,只有四皇子是民心所向,而你是將來的太子妃,是日後母儀天下的皇後,回到京城是你的責任,而我的責任就是將你平安的護送回去。」
他對她……就只有責任嗎?丁霏月眸底蓄起了淚,淚眼迷蒙的道︰「你對我,難道就沒有一點……一點……」
秦宇冷冰冰的道︰「若我們之間真有什麼感情,也只是在共患難之下產生的錯覺,僅是一時的迷戀,因為我保護你,才會讓你誤以為你對我有情。這是我的錯,我不該和你太親近,對你做了太曖昧太親密的事,讓你產生這種錯覺。」
他們的感情只是共患難之下產生的錯覺?
「不,不是的……才不是錯覺……」丁霏月咬起唇瓣,搖著頭否認。
她這副脆弱的模樣,讓秦宇真想用力抱緊她,但他強忍住,壓抑著自己不舍的心,他別無選擇,只能將她送回京城,所以他必須是保持清醒的那一個人,也要逼著她清醒過來。
秦宇更是毫不留情的道︰「你爹是個真正為國家百姓著想的好官,他選上四皇子,就是認為四皇子能為百姓謀福利,你忍心讓你爹對你失望嗎?你真想讓三皇子和八皇子這種人成為儲君,讓百姓陷入苦海嗎?」
丁霏月啞口無言的看著這個說得大義凜然,沒有一點私情的男人,彷佛她不識大體,自作多情,在向他強求感情。
她真傻,以為他對她也是有情意的,不會希望她嫁給四皇子的,她在心里對自己說好了,只要他一句願意帶她走,她就會為他拋下四皇子,她可以不做太子妃,連皇後她都不稀罕,但是她被拒絕了,難堪的、徹徹底底的。
她終于認清了,這個男人並不愛她。
很殘忍,但也讓她認清楚自己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原本就是她該走的路,一條平順的大道,是她迷惑了,才會走進歧路,現在,她要往回走,走回正路。
她要回到京城里當她的丞相之女,盡她應盡的義務,嫁她該嫁的人,為家族爭取榮耀,這才是她丁霏月該過的人生,她不該擁有自由,不該渴望去愛,往後她要為整個丁家而活。
丁霏月很快地整頓好心情,朝秦宇綻出有禮卻疏離的笑容道︰「對不住,秦當家,我讓你感到困擾了,接下來的這一路上,就有勞你的保護了。」
這聲秦當家,讓秦宇深受打擊,兩人彷佛回到最初生疏客氣的時候。
但這是他的希望不是嗎?
是他要她收回對他的感情,回京城嫁給四皇子。
下一刻,秦宇餃起了笑,笑得熱絡卻也客套的道︰「這是我該做的,丁小姐,請。」
他轉過身,領著她往前走,張全等人都在前面等他們。
丁霏月跟在他後方走,走了數步後又停下,最後仍沒有回頭看他們共住餅的木屋,跨出步伐繼續往前走。
「丁小姐,還來不及備馬車,只能委屈你和我共騎一匹馬了,等到了下個地點,就會有馬車了。」秦宇在說完後,垂下眸低聲道︰「冒犯了。」他一舉將她抱上馬背,再坐到她背後。
丁霏月以往只要與他共騎,就會害羞得難以自抑,現在的她一臉面無表情,魂都不知飛到哪了。
秦宇低頭望著懷里的人兒,心想他這麼做對她最好,接著他雙手捉起韁繩,策起馬奔馳起來。
在回程的途中,秦宇和丁霏月除非有必要,要不一整天都不會說上一句話,在有了馬車,丁霏月和惠娘、水袖相聚後,兩人之間更都是透過他人傳話,就連眼神也不會對上。
惠娘和水袖都覺得奇怪,兩人先前雖然處得不好,看起來像在吵架,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冷漠以對,一句話都不說,這段失聯的日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唯獨張全清楚兩人是刻意保持距離,在心里替秦宇感嘆著。
雖然當家私下對他和弟兄們都解釋過,這段日子他和丁小姐是清清白白的,維護住了丁小姐的名聲,但他可不相信,依舊認為兩人之間有曖昧。可他們兩人就算情投意合,又能如何呢,當家終究得護送丁小姐回京嫁給四皇子,兩人是沒戲唱的,就只能冷漠相對了。這一路上,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馬來襲過很多次,秦宇找來了幾個身形容貌與丁霏月相似的替身,兵分多路避開了種種危險。
現在,京城就在咫尺了。
在城門前的幾十里外的郊區,四皇子冉浚領著兵馬前來接應,坐在馬背上的他一身白袍,相貌清俊,如同論仙俊逸出塵,丁霏月沒見過他,秦宇卻是見過的,在見到他時,領著眾人齊齊跪在地上。
「四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他們的周圍,是遍地的尸體,可以想象前一刻戰斗的慘烈。
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馬在他們一行人接近京城時,又殺了過來,所幸四皇子前來接應,讓秦宇等人平安無事。
冉浚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朝跪在他面前的一群人揮了手,「都起來吧。」
「謝殿下。」丁霏月在起身後,見四皇子走向她,她保持著端莊儀態,微微垂下臉蛋,沒有失禮地直視他。
冉浚隔著一尺的距離停下,語帶關懷的道︰「丁小姐,讓你受苦了。」
「殿下,小女子不覺得苦。」丁霏月微抬起眸子誠心的道,說完後又垂下頭,絲毫不逾矩。
接著,冉浚望向丁霏月身旁的秦宇,感激的道︰「秦當家,這一路上有賴你保護丁小姐,真是辛苦你了,你對本皇子的恩情,本皇子不會忘記的。」
「這是在下該做的,在下有幸能為四皇子殿下做事,是莫大的光榮。」秦宇姿態謙卑,朝冉浚恭恭敬敬的道。
冉浚又望向丁霏月,「丁小姐,上車吧,接下來由我護送你,丞相大人看到你平安回京城會很高興的。」
「謝殿下。」丁霏月應和道,沒多看身旁的秦宇一眼,旋即上了馬車,當馬車在四皇子的手下團團護衛下行駛後,她也沒有從窗子看他最後一眼。
她告訴著自己,沒關系的,在他們分開後,時間會讓她遺忘一切,她不會再為他感到椎心的疼痛了,再也不會。
看她的馬車遠去時,秦宇恍了神,動也不動,方才丁霏月沒有回頭,毅然決然進馬車的姿態,讓他的眼被深深刺痛了,直到相隔了二十尺後,他才回過神命令商隊跟上。
明明只是一小段距離,卻讓他感到異常的遙遠,再也無法靠近。
只因為,他與她再也不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