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塵 第二章 千年門派

作者 ︰ 五更滄海

嶗山縱橫三百余里,雖不甚高,卻別一番清秀雄奇的景象。山間古樹密布,芳草如茵,其間穿插怪石奇岩,飛瀑流水,景色幽險奇俊,素有佔盡海天幽之說。

然而更有名的,卻是佔據這座海岱明川的修真門派——嶗山道派。

嶗山一派歷史悠久,傳說當年始皇帝派遣丹士徐福前往東海瀛洲尋求不死神藥,便在這嶗山上準備三年,祭天敬海,博蛟射鯨,諸般妥當之後,方才揚帆出海。駐留其間,徐福見此處風景秀麗,地杰人靈,于是留下幾位傳人,開創了嶗山一脈。時過境遷,昔日威名赫赫的嶗山道門,幾經波折,早已不再持中原道門牛耳,反而日見式微。漸漸被諸如昆侖、青城、終南等其他後起之秀超越。近代幾位掌門,雖然有心勵精圖治,卻限于資質,本領中庸,畫虎不成反類犬,含恨離世。

今日的嶗山道門,處境更慘。據說全山上下,不過大魚小蝦四五十人,早已沒了恢復昔日無上榮光的黃粱美夢,龜縮在嶗山太清觀中,靠著祖師留下的幾道厲害的道法禁制,方才保住了嶗山的山頭,苟延殘喘。

當然,在附近的百姓心里,嶗山太清觀的諸位道長還都是神仙之流,每逢初一十五,道觀大門四開,便有虔誠的百姓們前來燒香敬神。

岳無傷在太清觀門口徘徊數日,見這道觀雖然破舊,但打掃頗為干淨,更是隱隱中散發出一股悠遠滄桑的味道,心里七上八下,不敢貿然登門拜師。

幸好他本來流浪慣了,倒也不覺得辛苦。期間懷中青木長生經也翻看了幾次,有限認識的幾個文字都覺得深奧晦澀,心里揣測不出。只好按著寥寥有限的幾個圖形打坐呼吸,堅持下來,倒也覺得身輕體健,精力充沛。

「吱呀——」那扇關閉了數日的大門,終于傳出了一絲動靜。

岳無傷心里微微一喜,低頭急走幾步,隨後干脆小跑起來,轉眼間沖到道觀門口,長吸了一口氣,輕輕撥開大門,跨了進去。

「嗚——」伴著低沉的悶吼,一條尺半長短的小狗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一面狂吠,一面向岳無傷*過來。

岳無傷臉色一變,急忙蹲下,作出模石打狗的姿態。不料,這以前百試百靈的招數在眼前這小狗面前全然無用,甚至連半點遲疑都沒有,四爪在地上微點,一躍而起,張口露出四根獠牙,飛身撲向岳無傷肩頭。

岳無傷雙手亂模,見地上都是青石板鋪地,根本沒有什麼石頭磚塊可覓,無奈之下,迎著小狗,飛起一腳。

小狗被一腳踢中月復部,頓時彈了出去,跌在一丈開外,一動不動。

只覺得腳趾微微作痛,但隨後一道清涼溫潤的感覺從腳上傳了了上來,直沖丹田,舒服之極.

岳無傷看了一眼伏地不動的小狗,惴惴不安的四處張望,心里後悔萬分。自言自語道︰「莫非我這腳踢的太狠,竟把這狗給踢死了?」

見勢不妙,岳無傷扭頭向門外跑了出去。

「施主留步!」只覺得肩頭一沉,一只手掌隨後牢牢捏住了岳無傷的肩膀。回過頭一看,一個笑嘻嘻的圓臉青年道士攔在了在後面,伸手拽住了岳無傷的去路。

那青年道士笑容滿面,雖然一手緊緊捏住了岳無傷的肩膀,臉上仍然顯得一幅懶散模樣。上下打量了岳無傷幾眼,青年道士眉頭微微一皺,臉色漸漸變得幾分陰沉,板著臉道︰「小子,這里是你亂闖的地方麼?再說,你打傷了我家的看園狗,就想這麼一走了之?」

岳無傷見他青衣白襪,高冠麻鞋,腰間斜跨一口黑色長劍,像極了民間傳說中的神仙之流,心里害怕之極,肩頭更不敢掙扎半分,小聲道︰「有位老人告訴我,讓我來嶗山拜師。不料進門便遇上了這狗」

「拜師?」那道士模模鼻子,口中不由自主的重復了一句,滿臉古怪。好像,好像已經有七八年,不,得十多年沒听過這句話了吧?

听到岳無傷說清來意,青年道士急忙松開手,把岳無傷小心翼翼的轉過臉來,上下看了幾眼,在他襤褸的肩頭輕輕拍打幾下,面顯激動神色,口中不住道︰「運氣,運氣,前些日子老子費盡心機要收徒弟還收不到,想不到今日竟然有人送上門來!」

全然不顧岳無傷的感覺,道士一把拉住岳無傷向觀里走去。

岳無傷遲疑道︰」這狗就死在這里」心里中覺得不甚舒服。

青年道士哈哈一笑道︰「這狗本來就是木頭做的,什麼死不死的?」見岳無傷一臉不相信的表情,青年道士興致大發,拉著岳無傷蹲在小狗身邊,伸手抓住小狗頂皮,微微用力。「撕拉——」一張狗皮扯了下來。

岳無傷瞪眼望去,那小狗果然是木頭做的,四肢軀干之間不知安了什麼機關,靈活之極。身上刻滿了一道道金黃色的玄妙花紋,從頭到腳,花紋無處不在,最後各路花紋都連結在木狗肚上的一顆青灰色的珠子上。

青年道士微微撥了一下軟噠噠的狗蹄子,又按了按狗肚上的珠子,抱怨道︰「怎麼才跑了不到半個時辰,這狗身上的青木珠就用完了?」

怕了拍手,青年道士站起身來,拉著岳無傷道︰「好啦好啦,沒什麼好看的。你先快跟我進去拜師,才是正理!」

兩人才到院中央,青年道士便高聲叫道︰「師傅,我今天收到徒弟啦!」

話音未落,十余道人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團團圍住兩人。

岳無傷見院中眾人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多數人身帶兵刃,以長劍居多,也有幾件奇門兵刃。最夸張的是,一個中年漢子,身如鐵塔,手里倒提著一柄丈二巨斧,金燦燦的晃眼。

眾人眼里都帶著幾分狂熱,恨不得要吃了岳無傷去,心里感覺不妙,悄悄向那青年道士身後躲了半步。

青年道士見自己同門好友都在,臉上不免多出幾分揚揚自得神色,使勁把身後的岳無傷扯到眾人面前。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腔調道︰「現在我也是有徒弟的人了,不知道諸位師兄師姐,咱們以前那個賭約還算不算?」

「砰!」

持斧大漢把自己手中巨斧向地上重重一搗,塵土飛揚,將青石板的地面砸出一個兩尺深坑來。上下打量了岳無傷一番,悶聲道︰「老五,老子自然願賭服輸。但是你也要說說他是什麼來歷?叫做什麼名字?」

圍觀眾人七嘴八舌道︰「不錯,不錯,你先說說這小子是什麼來頭?」也有幾個瞧見岳無傷面上塵土難掩的淳樸氣息,直接挑逗道︰「小子,你說說看,你師父是什麼東西?」

青年道士頓時慌了手腳,口中胡亂叫道︰「這小子說是來拜師的……」支吾兩句,還不忘對岳無傷叮囑道︰「徒弟,快快告訴他們,你的師父叫張大豪,不是東西!」

人群里頓時笑聲四濺。有人捏著鼻子尖聲尖氣道︰「說的有理,張大豪的確不是東西!」氣的那叫做張大豪的青年道士雙腳亂跳。

岳無傷見他們雖然口中玩笑不斷,但彼此關系極好,親如一家。心里未免多了幾分羨慕。

猛然,從大殿上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道︰「大好時光,不肯好好修煉,在這里吵什麼?」剛才笑聲笑語的人群立刻廖若寒蟬,大家都拼命沖著那個叫做張大豪的道士猛打眼色。

張大豪輕咳一聲,向四周頗為傲慢的掃了一眼,輕輕撫了撫頭上道冠,正欲說出幾句廢話,不料看到那持斧大漢沖自己微微一亮拳頭,心中坎坷不安,沖著大殿微微彎腰,恭聲道︰「孫季秋座下弟子吳大豪,今日得收佳徒,特前來稟告各位師尊。」

大殿中沉寂良久,先前的聲音再次開口道︰‘既然如此,張大豪,你便帶你徒弟進來罷。」

「呼——」大殿門口兩張沉甸甸的木門無風自動,四張大開。

千年道派太清觀大殿的真實面目,首次展現在岳無傷面前。

岳無傷強壓住心頭的喜悅,跟在張大豪身後,亦步亦趨的走了進去。

身後又傳來一句「黃大飛,你自己打壞的地面自己去修!」听得岳無傷腳下一個踉蹌。

大殿之中,兩邊各列三只銅鼎,鼎口青煙裊裊,雲騰霧起,散發出一股似香似甜的味道,點點燭火,供養在三清神像的台案前。火花跳躍迷離,把整個大殿映的光怪離奇。

巨大的三清神像下面,一字擺滿了三張木椅。左面坐的是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微微抬頭,雙眼緊閉,右手輕捏著一柄折扇在左手心輕輕敲打,右邊坐的是一位彪型大漢,睜著銅鈴般的雙眼,直接瞪向岳無傷,上下打量不住。中間坐的道士身著雪白道袍,鶴發童顏,捻須微笑。

張大豪向在座三人躬身行禮,拉出身後的岳無傷,小聲叮囑道︰「中間坐的是我們嶗山掌門趙伯春趙真人,左面的是錢仲夏錢真人,右面的是我師父,也是你師爺孫季秋孫真人,你可記好了!」

那彪型大漢孫季秋率先開口道︰「掌門師兄,這個小子四肢修長,骨骼奇駿,的確是個修煉的好料子。」

道士微微點頭,輕輕扭面道︰「老二,你怎麼看?」

錢仲夏神色動作不變,緩聲道︰「修道之人,精神氣自然與普通凡人不同。其中最上格的有四︰其一精氣如烈火熾騰,蓬蓬勃勃,其二,精氣如孤煙直上,風不能搖,其三,精氣如雲漏電光,往來閃爍。」

「啪!」

扇子猛地合攏在,錢仲夏雙目猛睜,身子從椅子上一立而起,看著岳無傷,嘶聲道︰「其四,精氣如月滿乾坤,萬物失色。」

遙遙一指,點向了低頭不語的岳無傷。

「而他的精神氣,就是月滿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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