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塵 第六章記名弟子(中)

作者 ︰ 五更滄海

張大豪從岳無傷手中接過竹籃,取出一碗熱氣四溢的黑色膏藥,塞到岳無傷手里。連聲催促道︰「小師弟,你快快把這碗膏藥喝了,我便帶你拜見師傅。」

岳無傷見碗中熱氣騰騰,黑色粘稠狀汁液翻滾,隱約可見少許草葉樹枝,在黝黑的液面上翻個滾不見,心中未免有了幾絲怯意,胃里一酸,竟然有了要嘔吐出來的感覺。轉念一想,這碗藥汁是張大豪連夜熬制,或許難喝,想來喝下也不會致命。把心一橫,接過膏藥,閉上眼楮,仰頭灌入月復中。

黑色汁液剛一入口,便化做一股醇厚之極的熱流,沿著喉嚨奔流而下,頃刻間,熱流已經輾轉過了心口,漸漸向丹田一處涌去。熱流一路斬將奪旗,劈山拓海,凡有阻攔,無不以雷霆萬鈞之力沖垮。

岳無傷只覺得全身熱得難受,如同三伏天坐在火爐旁一般。骨骼舒展,關節處聲如爆豆。血氣翻涌,沖擊的皮膚肌肉如波浪般起伏不止。

岳無傷忍耐不住,張口叫喊一聲,一團白色氣體,竟從口中噴出。凝而不散,徐徐盤旋在岳無傷頭頂。

張大豪等了半天,見岳無傷皮膚猶如炙烤,紅彤彤的嚇人,臉上不僅多了一絲凝重神色。

許久,岳無傷覺得那股凶悍霸道的熱力在自己身上漸漸消散,只留下幾分熱氣在四肢經脈游走不定,宛如幾尾小魚,在自己體內追逐暢游。猛然,熱烘烘的丹田中沖出一絲清涼的感覺,沿著剛才熱力流轉的路線,在經脈中自己運轉開來。

與方才熱流不同,凡是涼氣所到之處,肌體必然傳來陣陣清涼透骨的感覺。剛才被熱力蒸碾的經脈血肉,在那股涼氣滋潤涵養下,迸發出一股勃勃生機。涼氣源源不斷,如長江大河一般,浩浩蕩蕩,在岳無傷體內連續運轉了三遍,方才回歸丹田,蟄伏不動。

岳無傷長長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精神大作,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驚喜交加之下,忍不住開口大叫了一聲。聲音高昂響亮,在山谷林間回繞轟鳴,驚得群鳥枝頭亂飛。

張大豪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師父親手熬制的龍骨膏,效果竟然精妙如斯!」他卻不知,孫季秋熬著龍骨膏時,手法看似和他如出一轍,但舉手投足間,不知運用多少道家真元把所有藥材反復精粹提煉,即是那煮藥的火焰,也添加進去了許多多年苦修出來的道家真火。所做出的龍骨膏,藥性之高,遠超張大豪想象。

岳無傷見張大豪一臉見鬼似的表情,心里不安,擔心自己出了什麼差錯,上前低聲喚了一聲︰「張大哥一一」

張大豪回過神來,啞著聲音道︰」小師弟,時辰不早了,你快些跟我前去拜見師父。」

岳無傷輕輕道了一聲好。

兩人一言不發,都是低頭匆匆趕路。不同的是,張大豪仍對師父煉藥手法磋嘆不已,而岳無傷,卻在擔心自己渺茫的前途。

山路急彎,幾棟灰蒙蒙的房屋,赫然出現在兩人視野中。

張大豪指著中間的一座最大的房子,回頭對岳無傷道︰「這里便是我們師傅平日所居的地方,叫做悟道堂。」岳無傷抬眼打量,見這座叫做悟道堂的房子,青磚灰瓦,森然林立。一種磅礡悠遠的氣息,迎面撲來。

岳無傷點點頭,跟著張大豪一起踏進了悟道堂的門檻。

房間迎面掛著一幅三丈長短的橫軸,正是三百里嶗山風光的潑墨巨畫。筆力雄渾,力透紙背。寥寥幾筆,便勾畫出了嶗山雄奇壯觀的景象。

畫前太師椅上,端坐一人。沉肩直背,屏氣凝神。好像跟背後的巨畫溶為一體。

早上所見的黃大飛、煙貝儀等人,雁字排開,拱手而立。

岳無傷一眼便認出,畫下坐著的,正是昨日所見的孫季秋孫真人。

張大豪一躬到底,恭敬道︰「師父,小師弟帶到。」

孫季秋冷冷哼了一聲,目光如電,上下打量了岳無傷幾眼,猛然轉過頭去,向黃大飛等人冷笑幾聲,沉聲道︰「你們倒是大方的很,都把自己的寶貝送給這小子!」

「撲通」,岳無傷覺得膝蓋一麻,向著孫季秋直跪下去。耳邊突然傳來聲若游絲的話︰「小師弟,還不快快磕頭!」岳無傷看了眼前依然彎腰不起的張大豪,恍然大悟,急忙低頭「砰砰」的磕起頭來。

孫季秋哼了一聲,冷言道︰「我原以為是個修煉奇才,現在看來,也是個不通人情的呆子!」岳無傷听了,不敢答話,只是把頭磕的更急更響。

不知磕了第幾個頭了,才听得耳邊傳來孫季秋冷冰冰的聲音道︰「好了,你先抬起頭來說話!」岳無傷一時間收勢不住,又重重磕了一個頭,才抬起臉來。

孫季秋見岳無傷額頭上鐵青一片,更隱隱有幾分血跡,顯然剛才所作都是認真之極,心里多了一絲欣賞。口中仍然冷冷道︰「你叫做什麼名字?」

不知道怎的,岳無傷見了面前這人猶如耗子見了貓一般,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更不敢抬頭去看,小聲道︰「我叫岳無傷。」

「岳無傷,」孫季秋口中重復了一句,目光便轉向了前面的張大豪,沉聲道︰「老五,你可把本門規矩給他說了?」

其他四人心里暗暗替岳無傷著急,師父已經明顯露出收徒之意,可眼前這小子竟然如同榆木腦袋一般,死活不肯再說話,若是頭腦聰明之輩,恐怕早就上前高叫師父了。黃大飛看看師傅臉色,又瞧瞧跪在地上低頭不語的岳無傷,心里一橫,向上跨出一步,急聲道︰「小師弟,你還不快快叩謝恩師!?」

岳無傷此刻腦袋才轉過彎來,正欲開口,不料孫季秋怒聲道︰「黃大飛,你怎知道我要收他為徒?」不等黃大飛辯解,孫季秋重重一掌擊在太師椅的把手上,「 嚓」一聲,把手應聲而斷,露出白花花的茬口。

拍斷把手之後,孫季秋怒火難平,大聲道︰「黃大飛,你今天在這大堂上隨意喧嘩,我便罰你去後山面壁三年,你可服氣麼?」

重壓之下,黃大飛不敢吭聲。只好低頭沉聲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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