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劍走了,走得很徹底,拋下他的父母妻兒。更新我們速度第一)。怎麼會是他呢?米小小想起了前一晚做的夢。
「他是在放炮的時候被飛起的石頭給砸了。」父親說。
「他走得安祥嗎?」這分明是多此一問。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叫他如何走得安祥?
「哎,眼楮沒閉上,幸虧他家的人從另一工人口中得知了這一消息及時趕到,要不然就被黑心的老板給拉出去扔了。」父親嘆了一口氣道。他定是又想到了那些劍陪他嘮嗑的日子,那些鮮活的記憶啊!
那是一幅水墨畫︰青石板路,青瓦房,班駁陸離的矮牆,大榕樹,還有狗尾巴花,清澈的溪流,天邊飄著的彩雲,樹上掉下的毛毛蟲,瓦罐里裝著的蟋蟀,無數雙小腳丫翻飛著,母親追著喊著,嘻嘻哈哈,童聲童氣,女乃聲女乃語。忽然,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被一個小胖墩推倒在地,她裂著嘴哭開了,「不準你欺負小小。」一聲滿含稚氣卻正義凜然的聲音,一個衣著樸素的小男孩,拉起了小小的手,小胖墩被天神一般的英雄給嚇得跑了。這就是米小小童年生活最真實的寫照。
「不準你們欺負小小。」這句話從幼時說到了中學,這個小男孩也長成了大男孩。卻只上了一年高中,就因為家庭貧困不得不離開了學校,遠離了米小小。然而,「不準你們欺負小小」這幾個字卻深深地印在了米小小的心里。
米小小記得,劍也記得,她上大學時,劍送來了賀禮——一個紅包。她離開家後,劍常去她家看望她的爹娘。這自然會惹來一些愛捕風捉影的人說三道四,劍卻笑著說︰「我和小小是哥們兒。」一句「哥們兒」就化解了米小小心里的尷尬。
今天,是否應該換做米小小說這幾個字︰「不準你們欺負劍!」?
「賠償了嗎?」米小小忍住悲傷問父親。
「賠了。可他父母和他媳婦卻因為賠償金鬧得不可開交。人才剛剛下葬。哎。」父親又嘆了口氣。
「我幫他。」米小小心疼得幾乎令她無法呼吸,好不容易才吐出了這三個字。
「你幫他?怎麼幫?」父親的語氣很嚴肅。
放下電話,米小小淚落如雨。
她的心里升起一種悲哀,這種悲哀沉重地壓在她的心上,以致于讓她喘不過氣來。
如果,如果她很有錢,今天的局面或許就不會出現,如果她很有錢,她就會幫助那許多需要她幫助的人,或許劍就不會死去。無可厚非,這是窮人們常有的有關如果的妄想定律。
可是,眼下,無論如何,米小小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為劍。
于是,米小小跟王小勁商量後回了趟娘家,見著了那處于風雨飄搖中的一家人。
顯然,死亡的陰影還籠罩在這個家里,驚恐與悲痛還無法散去。女人,劍的女人,臉色蒼白,眼眶總是濕濕的,淒惶無主,一說話就掉淚的女人,抱著她與劍生的兒子,坐在凳子上,全身直哆嗦。劍的父親坐在桌旁一個勁兒地抽煙,臉色憔悴不堪。他的母親則躺在床上,閉著雙眼,無法開口說話。米小小實在不願意在此時提賠償金的事,可她覺得她有責任一定要幫劍化解這個已是搖搖欲墜的家庭的矛盾與危機,她又想起了劍的話︰「我和小小是哥們兒。」
猶豫再三,思紂良久,米小小總算開了口,也算暫時化解了這個家庭的矛盾。她是流著淚這樣說的︰「這是劍用生命換來的賠償金,我相信你們都不願意看到它。沒有人願意看到這冰冷的東西。可是,你們要好好活著,劍才會安心。關于這賠償金,你們可以根據法律規定繼承順序以及比例進行分配,這樣老的有保障,小的也有保障。好好的生活。劍才會放心。」
「怎麼會不多想?到時候她抱著孩子拿著我兒的命錢再嫁,你說我兒子冤不冤啦?」劍的母親掙扎著坐起身,虛弱地說。
「媽,您怎麼能這樣說呢?」劍的女人流著淚道。
劍的母親還想再說什麼,米小小打斷了她。
「我知道叔叔阿姨的想法,其實,無論孩子在哪里,他都是您們家的骨肉,他姓孫,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嫂子還年輕,倘若她要再走,這是可以理解的。可她永遠是孩子的媽,她愛他。你們也愛他。當然,你們都想給他幸福,其實,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給他一個健康而有愛的生活環境,才是最重要的。無論他在哪里,你們都以你們的方式愛著他,這才是孩子生活幸福的一個保障。倘若你們吵吵鬧鬧,彼此之間充滿仇恨,孩子就毀了。他的性格一定會有問題,生活中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到時你們後悔都來不及了。」米小小傷感地說。
劍的父母和妻都不再吭聲。
米小小又說︰「孩子跟著誰,你們可以商量,只是有一點,要本著對孩子的將來負責的態度。我想,這是劍最希望看到的。」
還是沒人吭聲,但米小小從他們臉上已逐漸緩和的表情看得出,連著他們之間的親情與溫情一定不會湮滅。
從劍家出來時,劍的父母及妻硬是要留米小小吃飯,「你們還能听得進我說話,這比什麼都好。」她說。
坐在回城的車上,憶起那些往昔歲月,米小小總是止不住自己的淚。她似乎又听見了劍的聲音︰「你們不準欺負小小。」「我們是哥們兒。」
回到家,站在窗前,眼望著窗外那片女敕綠泛著亮光的濃蔭,米小小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她暗暗對自己說︰FIGHTING!就算是為了劍,還有像劍一樣的人。
可是,這樣的時日,到底還有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