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氏父子被捕的當夜就被送到刑部,分開囚禁起來,媛兒自然也沒有離開上京,被帶回宮後也被關進大牢,盡管被審問時她將全部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可宇文虛中欺君之罪已鐵證如山,她的證詞微不足道。
惜蕊被韓康帶回上京就被軟禁起來。沒有人來審問她,每天除了有送食物的宮女出入外,她看不到其他的人。
無邊的孤獨撕扯著她的心。她,仿佛已經被世界徹底的拋棄了。
「我要出去……」
她沖到門邊,立刻被兩個面無表情的士兵攔住。她掙扎著要出去,又被他們毫不留情的被扔了回去。
門外的天空藍的耀眼,卻又那麼陌生。她不敢看。
她蜷縮在被子里失聲痛哭,也許哭也是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等到眼眶真的干澀到流不出一滴淚的時候,心,會不會也隨之枯竭?
冷月淒迷,囚室的窗戶大開,呼嘯著的北風肆無忌憚的涌進屋子里。燭台上,跳動的火光已經隕滅,剩下一縷煙塵,四散在冰冷的空氣里。
惜蕊抱膝蓋坐在窗前,蒼白的臉深深地埋在臂彎里,只留下如墨的發絲,隱沒在夜色中,茫然的飄舞著。
蜷縮的身子在風中凍結成冰,冷到麻木。可是,她卻不敢關上窗戶,讓這樣的冷退卻一分。她情願在刺骨的寒冷中飽受最殘忍的折磨,只有這樣靈魂才能保持清醒,不被死一樣的寂寞于絕望一寸寸的啃食干淨。
她絕不會向金國的皇帝低頭,絕不。
手中緊攥著一個錦袋,里面裝著一只耳環,那是母親生前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它承載著母親對父皇一生的思念。另一只耳環應該在父皇那里,她不清楚現在它還在不在了。
她將頭埋在膝間笛聲啜泣,哭到聲音嘶啞,窗外的月光越發的憂傷,在黑暗中凝成一片白色的霜。
她渴了,倦了,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終于,還是在徹骨的絕望中破碎著……
「蕊兒……」黑暗中,一個熟悉而悲傷的聲音喚著她的名字。
她又看見了母親,而她,依然是那個依偎在母親身邊的小女孩,母親的懷抱永遠那樣溫暖,沒有悲傷,沒有分離。
「娘,女兒好累,真的好累啊……」她的頭深深埋在母親的懷中,奔流的淚水,潰不成軍。
又一陣風吹了進來,母親的懷抱消失了,四周只剩下呼嘯的寒風,在黑夜中不停的嗚咽著。
「娘!」她哽咽著,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卻撲了個空,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原來,她只是在做夢,母親已經不在了,永遠也回不來了,她的影子,只能在夢里才能出現。
她抱著身子,在鋪天的絕望中縮成一團,頭深深埋在手臂間,低聲飲泣。
黑暗中,又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好像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悠揚的簫聲。
她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窗前。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輪廓。只覺得那在黑暗中流淌的簫聲淒美,纏綿。
她抱著膝,靜靜地听著。
溫暖的聲音如一陣清風,烘干了沉澱在心里,如死亡般絕望的洪荒。那些停泊在記憶深處的模糊的片段,又一幅幅畫面在腦海中交錯著鋪展開。她仿佛又看到了和煦的陽光,廣闊的草坪,還有清澈的山泉……那是一股強大的力量源源不斷的傾注到體內。剎那間,她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曾經,明明一次又一次的保證過不管命運如何安排,都不會倒下去;明明發過誓言,一定要做一個強者;明明答應過母親一定要回江南的。自己背負著多少人的付出,又承載著多少希望,她的心,有什麼權利這樣懦弱的在絕望中沉淪?
她又合上了眼楮,如果這是個夢,她願意永遠的在這個夢境中沉淪下去。
良久,韓康收起手中的蕭,向地上的女孩走了過去。
他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了床上。
月光依然蒼白冰冷,跳動在女孩的臉上,朦朦朧朧,仿佛是一個淒美的冰點。
她睜開眼楮,英俊的輪廓映在了模糊的光線中,美的近乎飄渺。
「你是……韓康?」
‘噓’韓康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動作輕柔的為她蓋上了被子。
「堅強點,即便真的痛苦的想要放棄,也要再堅強一點,只要還有希望,世界不會拋棄你。」他緊緊握著她的冰涼的手,久久不忍松開。
「你不要走。」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晶瑩流轉的大眼楮里滾著的淚光,畔若星眸。
不想讓他離開,如果能永遠被他這樣被他守護著,那該多好。
「我不走,閉上眼楮,醒來再看見陽光的時候,又會是新的一天。」
他溫暖的聲音,如一縷和風吹進她的心里,在寒冷的冬夜,為她撐起著溫暖的陽光。
她果然听話的閉上了眼楮,相信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重新將她籠罩的時候,一切又會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