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上午,周礪劍依然沒看出柴紅菱有什麼主動的意向,覺得回家休假的時間實在寶貴,絕對不能一分一秒的就這樣浪費。于是,便收拾一番,撥打了柴紅菱家的電話。柴向東接的電話,不太友好地對周礪劍說︰「紅菱在幼兒園開辦了一個暑假舞蹈培訓班,一大早就過去了。」
周礪劍趕到幼兒園時,正好看見柴紅菱在教小朋友們跳舞。伴隨著歡快的音樂,柴紅菱教得很認真,也跳得很投入。周礪劍看得目不轉楮,十分著迷。這種感覺,周礪劍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個小女孩跑到柴紅菱身邊,用手指著周礪劍的方向說︰「老師,那邊有個叔叔一直看著你不轉眼呢!」
柴紅菱扭頭一看,甜甜地笑了一下,給周礪劍擠了個眼神,努了努嘴,示意周礪劍等一會兒。
下課後,柴紅菱把周礪劍領到辦公室,問周礪劍︰「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周礪劍打趣地說︰「我在你心里裝了無線追蹤器,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柴紅菱甩了甩頭發說︰「別惡心了,跟屁蟲。說吧,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周礪劍信誓旦旦地說︰「我這不是來看你來了嗎?咱們就不轉彎抹角的了,談點實質性、建設性話題吧。說心里話,我對我們的未來是充滿信心的,你難道對我就沒有信心了嗎?困難只是暫時的,只要我們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就沒有趟不過的流沙河。」
「你今天來就跟我說這個?就不能說點別的嗎?不要給我太多的壓力。」
周礪劍步步緊*︰「紅菱,難道你真的變心了?雖然我們遠隔千山萬水,但距離阻隔不了我對你的思念。感情對于相愛的兩個人來說,距離不是問題,人生難得一知己,縱使遠在天涯,也不過近在咫尺。」
听到這里,柴紅菱想起了中學時候的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只有周礪劍和柴紅菱心中最清楚。從打小到上學,當初柴紅菱最喜歡的還是鐘鐵鑄。在上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柴紅菱和鐘鐵鑄、周礪劍正好在同一個班。鐘鐵鑄當時在班里是文體委員,柴紅菱則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周礪劍則是一個學習小組長。當時,鐘鐵鑄高大英俊,干干淨淨的黑皮膚里散發出一種*人的光輝,尤其是籃球和演講,更是令班上的女同學崇拜至極。而周礪劍或許由于發育成熟較晚的緣故,在班上還沒到引起女同學驚詫喜歡的地步。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柴紅菱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鐘鐵鑄,但卻只能是一種暗戀和單相思,因為班上喜歡鐘鐵鑄的女生太多了,可謂是眾星捧月。柴紅菱只能咀嚼著一種苦,一種相思的苦,一種單戀無門的苦。
一天上午課間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到室外活動去了,唯獨柴紅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是年輕時候的懵懂,還是一種莫名的沖動,柴紅菱在作業本上,變換著慣常的字體,寫了這麼一些臉紅心跳的文字︰鐘鐵鑄和柴紅菱戀愛,他們成雙成對漫步在龍門湖畔。湖水蕩漾,他們擁抱在一起。真無恥……
寫好後,柴紅菱有種輕松和說不出的愉悅。柴紅菱把紙條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要讓鐘鐵鑄看見!
于是,柴紅菱像做賊一樣,把那張紙條迅速地放進鐘鐵鑄的文具盒里,然後跑到學校後面的月牙湖邊,汗都出來了。
10分鐘後,柴紅菱後悔了,跑回來想取回那可怕的字條,但已經來不及了。三三兩兩的同學正在教室里閑聊。不久,鐘鐵鑄也滿頭大汗地進來了。
柴紅菱裝作很認真的樣子,低頭做著語文作業。班主任柴向南進來了,之後就是鐘鐵鑄火冒三丈拍桌子的聲音。天啊!鐘鐵鑄竟然把字條交給了柴向南老師——柴紅菱的叔叔。
柴老師帶著鐘鐵鑄從外面怒氣沖沖進來。同學們屏住呼吸,老師照「文」宣讀。柴紅菱的頭腦一片混亂,緊張得快要死了,于是柴紅菱干脆哭了。
同學們都很同情柴紅菱,不斷地安慰柴紅菱,共同聲討那個「可惡的同學」,大家也相信柴紅菱是受不了這種無端的「污辱」才哭的。
下課了,全班同學被柴老師扣留在教室里。鐘鐵鑄突然站起來,他談了自己的看法︰從筆跡分析寫這個字條的人,可能是周礪劍,因為前兩天踢足球的時候,周礪劍對他十分不滿。
鐘鐵鑄的話音剛落,柴紅菱猛一抬頭,看見周礪劍漲紅著臉也正轉過頭看著自己。周礪劍眼楮紅紅的,而柴紅菱更是一片茫然。相持一秒鐘之後,柴紅菱低下頭,又不好辯解什麼?只能裝模作樣地哭,接著是傷心地哭,因為從鐘鐵鑄的憤怒中,柴紅菱徹底絕望了。如果鐘鐵鑄真喜歡柴紅菱的話,為什麼不悄悄地把紙條放進口袋里,然後晚自習約柴紅菱去龍門湖,一起「破案」呢?
一陣沉默後,周礪劍拿著那張紙條站了起來,平靜而低沉地說︰「我承認,是我干的,本想開個玩笑……」
這件事情就這樣了結,而周礪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不僅回家挨了父親的揍,而且這一年因為這個「污點」,沒有被評為「三好學生」。柴紅菱的心里充滿了罪惡感,幾次想開口向周礪劍說,這不是周礪劍的錯,周礪劍為什麼要那麼干脆地承擔不白之冤?逐漸,柴紅菱覺得周礪劍才是一個敢于承擔責任的人,也漸漸地將對鐘鐵鑄的那種萌動的愛戀逐漸向周礪劍轉移。
周礪劍見柴紅菱在回憶往事,用手指在柴紅菱眼前晃了晃,將柴紅菱的思緒拉回,輕聲地對柴紅菱說︰「我們換個地方吧,這里說話不方便。」
柴紅菱心領神會︰「那就到老地方吧。」
柴紅菱向幼兒園園長請了個假,便和周礪劍來到他們曾經經常去的地方——龍門湖。龍門湖是龍門山上的山泉順著龍頭溝而下形成的流動湖,龍門湖的底端沿著龍門河,經過龍門灘,流向龍門縣的方向。龍門湖楊柳拂堤,芳草青青,碧波蕩漾,鳥語花香。柴紅菱和周礪劍漫步在堤岸,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周礪劍上軍校時,每次寒暑假,他都要帶柴紅菱來到龍門湖游玩戲水,釣魚模蝦,別有一番情調。周礪劍清楚的記得,有一天,在湖中的那個叫月光亭的小亭子里,柴紅菱含情脈脈地對周礪劍說︰「礪劍哥,你把眼楮閉上,不許睜開眼楮,我要送你一個特別的禮物。」
周礪劍心想︰哈哈,肯定是柴紅菱不好意思,要我閉上眼楮吻我。于是,周礪劍很自覺地閉上眼楮。這時,周礪劍突然感到柴紅菱帶有體溫的手輕輕地放在了周礪劍的臉上。周礪劍充滿了幻想地憧憬著這一刻。突然感覺什麼東西在臉上輕描淡寫地劃了幾下,然後柴紅菱咯咯咯咯地大笑著跑開了。周礪劍一模嘴上臉上,手指上呈現出黑黑的印記。對著湖中的倒影,周礪劍看見自己嘴上左右各有三條大花貓似的胡須,原來是柴紅菱用黑色水工筆在臉上畫的。
周礪劍氣急敗壞,猛地追過去摟住柴紅菱,將柴紅菱緊緊擁在懷里,然後一頓狂風暴雨般地親吻,直親得柴紅菱臉上一樣的黑不溜秋。那一次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的初吻,讓周礪劍如痴如醉,回味良久,畢生難忘。
走到湖中的小亭子時,看著柴紅菱那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美,周礪劍內心就已開始萌動。柴紅菱溫柔甜蜜的笑容,發梢耳際的淡淡清香,婀娜多姿的苗條身材,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白女敕透紅的臉蛋,彎彎的柳葉眉,渾身上下散發出青春成熟的氣息,讓周礪劍魂牽夢系。
周礪劍顧不得那麼多了,用強有力的臂膀將柴紅菱摟入懷中。久別的重逢,時間的推移,如**,久逢甘露。柴紅菱如風含情水含笑的眼神,比龍門湖的水還清澈透明。柴紅菱用潔白縴細的雙手纏繞著周礪劍的脖子,令周礪劍欲火中燒。周礪劍將嘴唇貼近柴紅菱的櫻桃小嘴,柴紅菱身體輕微的顫動了一下。周礪劍只感覺到柴紅菱的唇是那麼熱,柴紅菱的吻是那麼甜,仿佛前生積澱的情緣瞬間爆發,今世交織的火花牽引磁電。
「救命啊!救命啊!」龍門湖堤壩上響起了一位女子的聲音。周礪劍推開沉浸中的柴紅菱,顧不得多想,立即飛奔過去。
周礪劍趕到時,只見一名女子坐在地上,哭泣著指著已經跑遠的兩個小青年背影說︰「他們企圖污辱我,見有人趕來,他們就搶走了我的錢包和手機。」
周礪劍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追上去狠狠教訓他們一頓,無奈已經跑得無影無蹤,只能作罷。
這時,女子借了周礪劍的手機報案。周礪劍見女子還坐在地上,便將女子扶起來,卻正好被柴紅菱趕來看到。
柴紅菱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子白了柴紅菱一眼說︰「這個男人調戲非禮我!」
「什麼?!」周礪劍和柴紅菱面面相覷,都發出驚訝的聲音。
「你搞錯了吧!明明是我听到你的呼救聲趕來救你的,你怎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周礪劍大聲辯駁。
柴紅菱也急著說︰「你不要冤枉好人,恩將仇報,我都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來我就跟來了。」
女子喊道︰「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都是尋花問柳的負心郎。」
周礪劍納悶地對柴紅菱說︰「這女的不會有神經病吧?」
女子恨恨地說︰「你才神經病,不要臉的東西。」
正說著,一輛警車急速地停在龍門湖堤壩上,車上跳下三位民警,走過來調查發生了什麼事情。女子惡人先告狀,說︰「這個男的調戲污辱我,他的同伙還搶走了我的錢包和手機。」
周礪劍急忙向民警澄清,柴紅菱也趕緊幫著解釋。那女子又哭又鬧,開始耍潑,民警說全部到派出所去做筆錄。
到了派出所里,民警將周礪劍、柴紅菱和女子分開在不同的房間審訊。審周礪劍的民警,對周礪劍態度也不好,說︰「年紀輕輕、相貌堂堂,什麼事不干,專門調戲婦女。」周礪劍感到百口難辨,感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這時,柴紅菱做完筆錄過來看周礪劍。正當周礪劍正面向民警解釋發生經過時,突然從門外沖進一個彪形大漢,對著周礪劍左眼就是一拳,周礪劍哪里有絲毫準備,只感到眼冒金星,瞬間腫脹,低頭用手捂住越來越充血的眼楮。民警趕緊阻擋,才避免周礪劍再次遭襲,其余民警趕緊將大漢控制,抓了起來。這時,周礪劍才立馬反擊,卻被眾民警當即拉住。
大漢邊跳邊罵,說︰「你這個畜生,盡敢調戲我老婆,簡直是欠扁,也不問問我吳錦虎在龍門縣的角色,看看龍門縣是誰的地盤。」
周礪劍怎麼也沒想到在派出所里還有人這麼囂張地打他一拳,令他防不勝防。要是在平時,憑著在軍校時練就的擒拿格斗,絕對有防範措施,也絕對有信心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問題。如今,卻當著柴紅菱的面受此屈辱,狼狽萬分。周礪劍氣急敗壞,咬牙切齒地一手捂住左眼,一手指著吳錦虎破口大罵。
民警將吳錦虎架離到另外的房間後,叫周礪劍把證件拿出來。周礪劍早上走得急,又是著便裝,沒帶軍官證,就說軍官證沒帶。
民警說︰「空口無憑,必須要證件證實你的真實身份,否則我們拿什麼來確定你的身份,你說你是軍官,誰相信啊?你現在的眼楮已經在流血,先到醫院看看眼楮再回來,我們會公平處理這件事情。」
周礪劍感覺民警似乎也在替吳錦虎說話,氣得幾乎怒發沖冠。柴紅菱見周礪劍已經這幅慘樣,心痛得不得了,邊推邊勸周礪劍去醫院看眼楮。柴紅菱扶著周礪劍下樓出派出所,然後乘三輪車往龍門鄉醫院趕。
柴紅菱到門診部掛了號付了錢,醫生則給周礪劍透了個片,用白紗布給他包了起來,看起來有點像「獨眼龍」。醫生說︰「沒有大礙,只是皮肉傷,但是必須每天每小時用藥水點一次,然後用涼水敷,連續半個月才會好。」
柴紅菱問醫生︰「有沒有後遺癥?」
醫生說︰「放心好了,幸好他的骨骼堅硬,臨機反應能力比較快,要不然這一拳至少把眼楮打瞎。」醫生的這番話,听得柴紅菱心里直發毛。
周礪劍的眼楮紅腫得很快,看上去比大熊貓的眼楮還糟糕。周礪劍毫無顏面,默不作聲,感到休這個假才20天,熊貓眼就要腫半個月才能好,現實總是太殘忍。
回到派出所,周礪劍發現吳錦虎夫妻正坐在民警辦公室聊天,立即找民警論理,要民警給個說法。民警說︰「這種民事糾紛,證人都不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們相互都大度包容一些,就這樣算了。」
周礪劍火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今天看著他偷襲我的,這難道不是證據嗎?」周礪劍回頭對吳錦虎說︰「偷襲我算什麼本事,有種咱們現在單挑,就算我現在眼楮受傷,我也能揍扁你。」
吳錦虎又猛地站起來說︰「還想找抽啊。」
民警等人立馬攔住雙方,呵斥雙方保持冷靜,說︰「你被打,我們確實看見了,但你調戲吳錦虎老婆說不清楚,我們只能以和為貴處理。」
周礪劍堅決地說︰「今天不處理他,我就永遠呆在這里不走了。」柴紅菱怕周礪劍再吃虧,也勸周礪劍忍了這口氣,回家養傷。
周礪劍從小哪受過這等氣,把氣對著柴紅菱說︰「要回去你回去,不關你什麼事!」柴紅菱听了眼淚嘩嘩地流。
「誰打我兄弟了?啊!」鐘鐵鑄帶著四個保鏢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派出所,進門就是沉悶地一吼。吳錦虎一看是鐘鐵鑄,頓時發傻,臉色突變。
鐘鐵鑄當著民警的面,抓住吳錦虎的衣領,提起來對著吳錦虎就是兩耳光,接著又是一腳踹在吳錦虎小肚子上。邊打邊說︰「你他媽地找死啊?敢打我的兄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吳錦虎捂住被抽出手指印的臉,連聲告饒。
鐘鐵鑄轉身對民警說︰「這事情你們必須給我處理好。」
民警趕緊變卦說︰「這是典型的軍民糾紛,我們已經處理好了。」
吳錦虎賠償周礪劍2000元醫藥費。鐘鐵鑄用大拇指模了一下鼻子,瞪了一眼吳錦虎。吳錦虎嚇得瑟瑟發抖,主動說賠3000塊醫藥費。鐘鐵鑄看看周礪劍的眼楮說︰「兄弟受委屈了,以後在龍門縣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你第一個打電話給我。走吧,回去我找最好的醫生到家里來給你看。」
周礪劍搖了搖頭,心想︰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人治比法制要管用得多。今天算是倒霉透頂了,在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被打成這樣不說,不僅解決不了實質性問題,而且最後居然是鐘鐵鑄出面才搞定。自己多年在柴紅菱心中樹立的光輝形象,今天毀于一旦,還讓鐘鐵鑄顯了一把威風,窩囊呀!這種滋味有苦有澀有酸,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