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談話興致未盡，田中禾看看柯局長，已經在收拾公文包了，便告歐陽，改日請她到家做客，走到門口，準備引導客人參觀。
電教館的技師，倒退著，一個扛著攝像機，一個舉著大號的鎂光燈，退出走廊，拐過趟房的北正門，來到第二趟紅磚紅瓦長房子前面，這就是學校的職業技術學習基地。一趟與前邊辦公室建築一致的紅磚瓦房，是實驗教室，在東西的盡頭，連接兩個山牆的是順接的牆壁，兩堵牆的中間開著對稱的月亮門，牆壁涂沫的淡綠的顏色，漫圓的牆頂粉刷得金黃。八十米長的房子窗前，是奼紫嫣紅的花帶，院子中間是橫貫東西的葡萄長廊，隨同弄姿的鮮花與晶瑩透剔的葡萄相間映襯，兩邊的圓圓的水池里的中間噴出幾米高的水柱，給進院的人們帶來了自然的愜意。
學校的教導主任在最前邊引導，錢副校長陪同賴副廳長和省廳的兩位女同志，冷副校長隨同柯局以及縣里的同志，田中禾跟隨郗局長和市局的同志，踏上水泥方磚鋪就的踴路，走過葡萄架下的長廊，拐進西數第一個教室——成果展。
職教部的一位年輕的女教師，彬彬有禮地微笑著迎接客人的到來，首先請領導們觀看牆壁上展示的圖片和文字，介紹著唐馬台中學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的歷史，著重說明了近幾年的發展，特別敘述了學生典型的突出事跡，象湯盛辦起了制造電熱孵化器工廠，宋顯英成為微生物蘑菇菌培養大王，葉小玫開辦服裝廠，以及機械班學生在機械廠成為技術骨干等等。在大幅圖片前，在布置四周的玻璃櫥窗前，領導們仔細認真地詢問著學生典型的現狀，規模、利稅以及影響，並且親自撫摩著學生制作的衣服、微型家具，端詳著羽毛畫、貝殼畫和精美的人造毛制作的玩具，審視著學生自己創作的幼兒歌曲，瀏覽著學生養雞和培育大棚蔬菜的觀察記錄，等等。看著領導們專注的神情，听著領導們精細地詢問，田中禾毫不掩飾地匯報了工作的紕漏，兩位副校長也爭搶地表白自己個人的不足，郗局長對兩位縣局的領導說話了，看看，唐馬台中學的班子好團結麼，兩位老同志推功攬過，這樣支持新干部，好哇，我看，這是一條很好的經驗啊！賴副廳長接道︰錢副校長可是個大敢干，能掙也能賠吆，還總想位我下水呢！錢副校長紅了臉，自我解嘲地打著圓場︰領導麼，總會關心咱基層麼，打勝仗的兵給鼓勵，那打了敗仗的兵也不能看著他趴下呀！咳咳，賴副廳長爽朗地笑了︰省長說我姓賴的特能賴，沾邊就賴，教育撥款總是不夠，都叫我纏得有些煩了，拿我沒辦法！好你個錢副校長，你自己就姓錢，總賴著臉要錢，我上哪生去？兩位當年的模範總務主任，今天在眾人面前說著笑話也，也抒發著工作的艱辛，但是他們那種樂觀的情緒感染了大家，在歡樂之中，移動著腳步，走進了各個專業的實習室。
木工室里，教師在給幾名學生講解著圖紙，另一些學生在加工制作，有刨的、有鋸的、有磨的，不一而足。實習室的里邊，放置著組合家具的半成品。領導們走進屋子時，老師停下講述，和同學們一起站立著，齊呼著客人好。賴副廳長和老師親切地握手，問候老師辛苦後，打听老師原來的工作。五十多歲的老教師，以東北男人特有的豪爽，告訴領導，他是一律平反的右派，十八歲在師範念書時定的「中右」，後來在社會上干過不少活，裝卸工、跑堂的、土瓦匠、木匠，還做過施工員呢！平反了，更應當多做一點工作，把學生帶好，不辜負學校和家長的期望。賴副廳長看著老師滿是皺紋的臉，扭過頭，對佟副主編和歐陽副處長，一往情深地說值得學習呀，看職業教育不僅看技術成果，還要學習培育者的精神啊！當听到老師說他們的家具制作供不應求時，郗局長贊賞地對學生們說︰你們還可以走出去，搞建築裝潢麼，準備開幾個公司呀！要讓你們的老師當上總經理呀！
縫紉實習室，二十幾台縫紉機台里邊，坐著三十來名女學生，在一個裁剪布料的長木台旁邊有五個男生，縫紉機上的踏板在女生的腳下有節奏地擺著，飛輪在旋轉，機針在穿梭，整個教室是「踏踏踏」的聲音。客人們悄悄地走進屋里，站在走道上，看著一個個打扮漂亮的女孩兒挪動衣料飛針走線，看著衣著時髦的男生，在老師的指導下，照著畫好的線條用電剪子裁割著布料。領導們悄悄地退出了這個實習室，兩位女客人走在最後，與送過來風度綽約的女教師緊緊握手，並且認真地相約，下次來請學生給做套裙裝呢。
在陪同領導參觀下一個實習室的時候，田中禾簡單地介紹縫紉班的女老師，她是個服裝專業大戶，還在學習服裝設計專業呢，平時是派她的助手來講課，她很會經營，我們這些學生畢業後的工作，她全包了，我們這里的原料和成品都是她的，實際上是我們給她辦學的！不過，她對學校的支持也是很大的，每年都是捐獻三萬以上，不算教師節的慰問。賴副廳長稍稍皺了一下眉頭，「啊」了一句，企校聯姻，這是一個新的現象，不要顧慮，只要她們能安排就業，就是貢獻！我們可能有些同志看不慣，又拿出「剩余價值」的理論，表示懷疑，大概會提出為誰辦學的原則問題了，關鍵是先富起來的人，我們要把他們看成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可是有些人總不願把他們看成勞動者！這個問題，不僅在基層，即使在理論界也出現了分歧，這是在所難免的，不要因為有爭論，就束縛了自己的手腳哇。田中禾的心里結系了好久的疙瘩松開了，高興地對市局的兩位處長訴說著，教師們的認識不解決，實驗搞得也象偷偷模模的，總擔心犯大錯誤啊。郗局長若有所思地招呼曾局長，請曾局在總結材料中，把實驗過程中的認識變化再明確些，重要的是擱置爭論，抓住成才。曾局長咧著大嘴，勁勁鼻子，眯縫著眼楮瞄著郗局長，哼了一聲︰你這個「黑後台」，又支使我這個「急先鋒」赤膊上陣了，小心抓你個「翻案」！電教館的技師已經走進別的實習室了，對于剛才領導的重要指示沒有攝錄，因為在宣傳工作上很有經驗的佟副主編，已經向他們兩位擺手叫停了。
檢查團陸續檢查了電氣實驗室，幼師班的舞蹈室，駕駛班的汽車維修現場，慰問了學生，鼓勵了老師，看到了學生學的專長，夸獎了唐馬台中學的實干精神，突出了城鄉結合部的富裕地區的辦學特點，檢查團走到兩所教學樓前面的校園基地，被眼前的風景迷住了︰西樓前，一片葡萄園，整齊的果架上，深綠的秧葉濃密成蔭，淺玉的葡萄累累晶瑩，風送清香，光耀嫵媚，好一派果園氣象！葡萄園的南邊，是風景樹的種樹林，一條條的高低相間、品種相異的樹木，顯示著不同的品格︰剛直的雪松，婀娜的曲柳，堅韌的紅灌，昂揚的迎春，還有那些許的碧玉和桃紅，在和煦的金風中翻動著枝葉，發出颯颯的聲響，好一片園林美景！東樓前，兩棟南北走向的幾十米長的塑料大棚，在秋陽下閃光熠熠，大棚的下部塑料卷上了半面，在外邊十米來寬的間隙的走道上，足可以望見提溜隨掛的晚黃瓜，還有那鮮女敕滿架的晚雲豆，農業組的老師自豪地告訴領導，這茬作物是外賺，很快就要下架準備栽上入冬上市的茄子了。大棚相鄰的是玻璃棚頂的花窯，各色各樣的盆花都放在窖外的空場上，一排排一趟趟，一方方一條條，玫瑰、木蘭、蹄蓮、紫薇、秋菊各領風騷，石榴、巴西木、搖錢樹獨佔鰲頭，文竹清雅，盆景高貴。兩位退休的植物教師，迎著領導，神采飛揚地說是退而不休，手指著二十來個男女學生，他們家里都有大棚，比我們先進，要從國外引進花卉呢！
穿過*場，看著三個班級的體育活動，藍球、排球、雙杠的項目正在示範和訓練，曾局長搖晃著腦袋︰我就不信，有的學校說到了初三，學生為了中考就不願意上體育了，我建議呀，中考的體育分數不能能再參考了，應當計入總分！柯局長附和地匯報，已經在局長辦公會上通過，報到市局去了。省廳和市局的同志們，對于牽涉到招生工作的政策性問題，表示了理解。柯局長把田中禾校長招呼到身邊，詢問還有什麼「後手」別保留，田中禾抬起手腕，用手指著腕上的手表，小聲地說都四點了，柯局長笑道，好吧，田校長體諒咱們領導太累了，就請領導們回到原來的會議室休息！
會議室重新整理過了，新洗過的水果擺滿了桌面，茶水剛剛沏完，幾盒香煙分放在桌邊，兩位女教師微笑地招待著返回的客人，雖然只是跟隨著參觀幾個小時，領導們的直率和熱誠，使最普通的教師感到不是陌生而是親切了，尤其是隨同的領導，在參觀過程中的自然交流，仿佛是可以找他們辦事的朋友了。
會議繼續進行，柯局長對省廳和市局領導的不辭辛勞表示學習，對領導們的重要指示表示貫徹，並再一次敬請領導們提出寶貴批評。賴副廳長一臉莊重，說明自己的主要任務是協助和落實「北方六省教育會議」的後勤準備，該講的也沒客氣，還是請老縣長講吧。在這樣莊重的場合，使用老領導的尊稱，顯然表示的真誠。郗局長慈和地笑了笑，溫和地看了看大家，柔和地說，花枝是大家采擷的，老家伙干不了細致活，就打點水吧。
唐馬台中學，在教育實踐中，堅定正確的辦學方向，堅持全面育人，在教學方法上堅持「兼容並蓄」，進行各種形式的探索，為全面貫徹九年義務教育作出了一定貢獻。第一，堅持教學的年級循環制，對于全面提高師資水平，是一個值得推廣的好經驗；第二，堅持德智體美勞的統一平衡，對于學生素質的協調培養，是學校工作的基本出發點，是因材施教的具體化，對于目前部分學校的片面追求升學率傾向，是應當引起注意的矯正作用；第三，職業教育的專業班，解決了目前就業的定向培養，體現了農村經濟發達地區辦教育的特點；第四，我們應當把教育教學的出發點和歸宿點，始終落在義務教育的*上，經濟發達地區要考慮高中的普及，要把專業教育和它的不同級別形式統籌起來，溟州縣是全國教育百強縣之一，辦學形式的差異化是「兼容並蓄的」理論根據，要允許百花齊放，但是不能忽略了普通教育的主體結構和基本任務；再商榷一點，請唐馬台中學的同志考慮，職業教育要結合本地經濟特點，唐馬台是全國聞名的服裝和箱包市場，不但是為她培養一般層次的人才，要培養高級設計人才，培養高級經貿人才，這就要考慮師資的專業人才了，我們上級想辦法配人，你的配套設備還是空白，這就是問題了。你們溟州的職業中專，也遇到這個問題吧，沈農的教授去了，大專班的框架也搭起來了，堅持得怎麼樣？難點和重點解決得並不理想，但是要往遠處看，往深處看，唐馬台中學的縫紉班為什麼紅火？得研究，學生把她們的老師當偶像了，不單是容貌吧？是技術，是效益！市場需要教育，教育要服務市場，這是必須遵循的起碼認識啊，是不是呢？
郗局長，慢聲細語地講述著，不時地停頓下來，笑呵呵地把眼神投注到田中禾的臉上，或者用目光與賴副廳長、以及兩位縣局的局長交換著意見，蒞臨會議的同志們都是認真地傾听，都是認真地記錄，點頭贊許的，凝神捕捉的，茅塞頓開的，歡欣鼓舞的，共同地展開了未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