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笑著看我，問道︰「倒是你，想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也問出這句話的人，是驀地直起身來的蘇滬。
我嚇一跳，看著蘇滬道︰「舅舅，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夜未央笑道︰「你問我，為何跟秦慕玉吵架，打架的時候，他就醒來了。」
我看著蘇滬，驚道︰「那豈不是……鳳息，弱靈的事，你都听到了？」
「鳳息？弱靈？」蘇滬氣惱道︰「這些，我以前听都沒听說過！撫撫，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蘇滬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蘇滬看著我。
夜未央也是看著我，帶著笑意。
我看著他們，郁悶道︰「你們心里清楚的很，卻硬是逼問我！」
我看一眼夜未央，與蘇滬道︰「未央姐姐護著他還說得過去，你也要護著他麼？」
蘇滬喝道︰「我為何護他？我只怕你將自己賠了進去！」
夜未央亦是笑道︰「我也不護他，他死了大家都干淨！」
不同于夜未央的兒戲，蘇滬斷然道︰「若是殺他，必然要以你的安危為代價的話，我寧肯他好好地活著，也不要你對他做什麼！」蘇滬怒喝道︰「你就放過自己，也放過他吧！」
我跌撞站起身，往後退步，叫嚷道︰「我不會放過他！」
「就算我肯放過他，他也不會放過我。」我看著蘇滬，頃刻涌淚而出，「他不會放過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激動，蘇滬不明就里，比我更激動。夜未央看著我，卻似明白清楚什麼。趁著夜未央拉住蘇滬，制止沖動的蘇滬的時候，我轉身跑掉了。
——放過他，秦慕玉？
——這個害死了我爹娘，又畸戀起我的人？
姑且不論他是我殺父母仇人，撇開血海深仇來說，他也絕對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
他又不是元恪或者卓凡那樣大不了我幾歲的少年，他三十二歲了，他長我整整二十歲。就算他不是我的熟人，就算他于我而言，是個陌生人。跟他這樣歲數的人卿卿我我，我心理上也會背負重荷，被套上道德的枷鎖。他那樣年紀，都可以做我的父親了！
他春秋正盛。我甚至都還沒長成。他那樣高，跟他站在一起，我的身高還不到他的咯吱窩，看他仰的脖子都痛。而我的身板，不過比女孩兒靈動些，稱為少女都還太單薄。他卻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成熟的，健壯的男人。
這樣的他，對于這樣的我而言，無疑是不匹配的。本能地生起要逃的想法。
本來就從心里排斥他，他卻說他深愛我。還不是單純的深愛，是將對我娘的感情，轉嫁到了我的身上。
這個叔叔輩的人，這個熟人……
他之于我，仿佛洪水猛獸，又仿佛妖魔鬼怪！
半夜也是夢到了他，驚醒過來驀地坐起了身的我一身冷汗，而林妙兒坐在我的床榻邊，正一聲聲地喚著小姐，也不知我在噩夢里掙扎不安了多久。
好久，一臉驚惶麻木的我，在林妙兒的呼喚下，才回魂過來。
我緊緊地抱住了林妙兒，與她緊密相擁。
不知道秦慕玉對我的隱秘感情前，因為殺父母之仇，我恨他，卻並不怕他。
知道了他對我的感情後，卻怕起了他。
然而就算怕他，懼意也從不像這半夜這樣深沉。顯然是在夜未央那兒，被蘇滬怒喝，從而爆發。
爆發過了，情緒便又回復到以前。
還是正月，依舊有一天沒一天地過著年。
之所以說有一天沒一天，實在是這個年過的一點都不像年。
年前幾天，娘才下葬，就沒有一點要過年的氣氛。秦慕玉又對我‘深情告白’，年夜飯我們都沒一起吃。
而大年初一，本就臥病的夜未央就傷在了秦慕玉的劍下，昏迷了六七天，現在還躺床上靜養。而我跟秦慕玉，因為我請求他疏遠我，他倒也疏遠我了。然而他是因為我讓他疏遠我，才疏遠我的，越發模不清他的心思。日子過的更加忐忑不安。竟是連每日與他見面，疲于應對他還不如。
這日帶著林妙兒侯府中閑逛，從假山石洞中轉出後，見著付總管領著兩個新裝女子往肅幽閣而去。肅幽閣是秦慕玉住的地方，那方位，我是記在心里的。我瞧了瞧付總管領著的那兩個女子，疑問道︰「她們是干什麼的？」
遇上我，付總管趕忙上了前來，回道︰「是侯爺吩咐買來，送往侯爺屋里伺候的。」
那兩個女子各有姿色，但都柔弱溫婉，像娘一樣。是秦慕玉喜歡的那型。她們梳著婦人發飾，衣著也亮麗。本就看出她們是侍妾。又是往秦慕玉的住處去……與付總管詢問，也是為了確證。證實了，心中就歡喜了，一塊石頭仿佛落了地。阻止了在付總管的會意下，要上前與我見禮的兩個女子，我與付總管笑道︰「趕緊過去吧。別誤了你們侯爺的事兒。」
「是，是。」付總管連聲應著，離開時卻三步一回頭地看我。
大約我也實在喜形于色了吧。
可不是。因為身邊一直有夜未央那樣的絕色，秦慕玉在侯府，是一個別的女人也沒有。他只愛娘，而除了娘之外，其他女人于他而言，都無甚區別。夜未央是他的人時，一直以來，他也只去夜未央那兒。仿佛還去的少。兩三個月也難得去一次。
男女之間的事，他淡漠，但並不是沒有需求。現在跟夜未央斷絕關系了，府中能不置備侍妾嗎？
看那兩個侍妾柔弱溫婉的可人模樣，此事大約他還格外上過心。不然南安侯府自有歌姬舞姬，甚至侍女個個也上得台面，他想要個女人，還不是順手招來？還另外買來？
他上了心才好呢。他對別的女人上了心，就不會總記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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