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偽裝者 第三十二章 忘川

作者 ︰ 寒羽乘

「夏夜之……」

卦師欠著污漬的指甲劃過三個字,干巴巴道︰「這個人不會也掛了吧……」

「不會!這個人就坐在你面前!」

「哦,是你啊!」

卦師听他這麼說,松了口氣,這才翻開筆記對照起來。

那邊的波什等的急了,一溜煙走出涼亭,趁著大家乘涼的功夫拎回來十個茶蛋。到了山上什麼東西都是落地起價,一瓶礦泉水最便宜還要五塊,想喝瓶紅茶要十塊,就連茶蛋都是三塊一個。

馬立強身材屬于散熱型,爬了四個多小時,胃里的東西消化的所剩無幾,所以兩個比鴿子蛋稍微大點的雞蛋,一口一個就吞了下去。索性,語雪和孟想都不餓,他如願又分到了兩個。

波什拎著塑料袋,轉臉對夏夜之道︰「老夏,你那是不是研究銀行利率呢,要這麼長時間?快吃茶蛋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不等夏夜之說話,男人嘀咕道︰「好了,好了,年輕人著什麼急……」

「急」字的音尚未落下,他胡須凌亂的嘴角斜了一斜。

夏夜之很快捕捉到他的失常,可還未有任何動作,突然間,男人就像坐了電椅,兩顆黃的眼珠子充滿血絲,幾乎以肉眼能見的度向外鼓脹,慢慢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以至于握著墨筆的右手將剛剛寫好的一串字,涂成了濃墨重彩。

「蛇!」

不知誰喊了一句,坐在涼亭里乘涼和吃晚餐的十幾個人頓時尖叫起來,向外面跑去,跌跌撞撞將上山的幾十號人擠翻,有幾個甚至順著台階滾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條通體綠色,短尾,三角頭足足一米長的蛇從卦師的座位下穿出,快游弋,向著草叢劃去,夏夜之手疾眼快,餃起放在桌在上的裁紙刀,兩指一轉,就在尖利的裁紙刀毫無疑問能斬斷那條成年竹葉青頭部以下三寸軟肋之時,令從容不迫的夏夜之驚愕的一幕生了——

在他拿起裁紙刀的同時,那條蛇居然似有預感地停住了。驀然轉過頭,一對黃色瞳子眯成了垂直一線,在不停搖曳的燈光下幽光隱動,像在審視他。只是一息之間,一貫好戰的竹葉青又恢復了常態,避開兩個拿著鐵鍬圍堵過來的小攤販,劃向草叢。

而他手上的裁紙刀始終沒有射出。

「夏夜之,你沒事吧!」

孟想滿臉焦急地沖了過來,抓著夏夜之的肩膀使勁搖了搖,見他沒有受傷,拍了拍心口,催促道︰「咱們快走吧!快離開這!」

剛才還一片恬淡的涼亭里陡然間人去亭寂,就連面色青紫,嘴角不斷滲出嘔吐物的卦師也被幾個人架著朝醫療站跑去。

一陣從山澗中逡巡而來的幽風輕輕拂過,卷起桌上那張宣紙,飄飄忽忽向著蒼松翠柏崢嶸而生的崖壁墮去。

燈影憧憧,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時間與空間仿佛在交疊伸展,那一刻,夏夜之甚至覺得只要從懸崖邊追著那張宣紙躍出去,就可以回到過往,回到第一個岔口之前。

拖家帶口的游客們親眼目睹了卦師慘象,無不憂心忡忡,生怕倒霉的事情生在自己身上,還有兩個家庭團立刻決定返身下山。

一個背磚的掮客看著竹葉青消失的地方搖了搖頭,跟同伴嘟囔道︰「泰山上好多年沒見蛇了,更別說竹葉青!」

「是啊,我老家那多綠條子,沒想到北方也有啊!」

同伴抹了把汗,嘲弄道︰「這老神棍成天忽悠人,不知道算沒算到自己今天有這麼一劫!要是他這次死不了,不知道以後還敢不敢在這地方忽悠了!」

掮客露出一嘴暴牙,樂道︰「對頭,對頭!人算不如天算,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很多人骨子里都害怕蛇,甚至在夢中見到蛇的場景都能嚇出一身冷汗。夏夜之記得導師說過,人類的潛意識在一定區域都是相通的,而蛇就是串聯起這些區域的一個掐口。

伊甸園因為魔鬼化身的蛇作祟,有了偷食jin果,人類受到了最初的懲罰,同樣也得到了喜怒哀樂的人性。埃及也曾向往蛇,因為那是神性向人性過渡的一種覬覦。歸根結底,人類對蛇的敬畏並非憑空產生,而是追溯到久遠,而蛇卻是貫通時間與空間的紐帶。

經過竹葉青那一遭,幾人嚇得不輕,頗有幾分小迷信思想的波什買了五條「登上泰山,全家平安」的錦帶,一人了一條。

盡管如此,他們游玩的心思還是銳減了許多,就連泰山幽區最令人魂牽夢繞的勝景也喚不起上山時的興奮勁,馬立強也只是象征地拍了幾張類似殺人現場的照片。

孟想幾次想跟夏夜之說話,都換來了狹長的沉默,她以為夏夜之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懼中緩過神,所以只能陪在他身邊,靜靜地走著。

到中天門時,已近午夜,一直緘默不語的語雪看了看一撥撥喝茶吃點心談天說地的游客,又看了看自己身後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同伴,破天荒地轉過臉對夏夜之道︰「我看你還是歇一歇,大家也都先睡一會,等到三點再往上走!」

「也好!」

夏夜之渙散的眼神找到焦距,又回到四下喧囂嬉鬧中,見到眾人因他而氣氛低落,不由暗嘆了聲。

對于曾身為基紐幕僚的他來說,任何的事情都不可能干擾他的心思,因為那顆早已泯滅了私心的內心再沒有什麼是無法失去的,所以他們比任何虔誠的人更加堅貞,更加坦然。

可是,借著這一次重生,有一些東西卻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

當竹葉青兩點瞳子眯成一線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害怕了,確實是害怕了。但是他的害怕並不是出于對竹葉青的畏懼。如果說為了避免泄露身份,故意將自己ab血型說成a型後,听到的那個答案有些訝異的話,那麼真正令他震驚的確是卦師被襲,那一刻他仿佛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什麼在干擾他去窺探屬于他也屬于夏夜之的未來,而那種力量甚至比重生輪回之力還要神秘。

如果沒有遇到語雪,他們也許不會去佔卜,但是就像卦師所說,外格對于數理的影響是最撲朔迷離的。

假如沒有遇到語雪,又會遇到誰去引導他?

躺在中天門玉液泉旅館床上的夏夜之揉了揉眉心,漸漸潛入睡眠,而過去那抹不去的回憶去趁著松弛的心神翻涌而出……

四年前的維也納,因為一場機緣,他救了當時剛剛在歌壇嶄露頭角的葉月依織,卻沒想到綁架葉月的匪趁亂逃月兌。

他更沒想到的是兩天後竟在維也納遇到了曾負責他康復治療的醫生nete1,為了完成任務,他利用了單純的她,甚至在她現端倪時他甚至試圖殺她滅口。

可是,做這件事的卻是那個綁架案中逃月兌的匪。

為了給同黨報酬,埋伏在一家花店對面的匪,向他連開三槍。

三顆子彈全部打到了nete1,其中最為致命的一槍打穿了她的肺。

那個位置洽洽是與nete1背身站立的他身體上最為脆弱的心髒,而她在面對歹徒的時候,居然沒有閃開。

nete1倒下的那刻,散落一地的粉白色雛菊被濺上了點點斑斕的色彩,以至于日後幾百個日夜里,他幾乎再沒有一個安穩的夜。

「潘神,你說的沒錯,我的一生只能幫助有限的孩子,可是你卻能幫助許許多多的人,為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nete1最後一句話他永遠不會忘記。直到她冰冷在自己的懷中,他也沒有告訴她,所謂的幫助許許多多的人不過只是一個謊言。

一個謊言。

僅僅只是眾多謊言之中的一個。

讓她在二十四歲生日那一天,沉睡在最愛的雛菊之中。

三天之後,他才知道nete1來到維也納只是為了幫助一個叫雪莉的敗血癥少女尋找骨髓。擁有合適骨髓配型的男人在彌留之際給她開出了一個條件,要她帶兒子來見他,否則不會捐獻骨髓。

那個早晨,他來到醫院,見到了坐在床邊給父親念詩青年。

年過半百的男人熱淚盈眶,握著他的手懇求他將對nete1醫生的感激帶去。

因為nete1,這個曾拋妻棄子的父親在生命最後一刻得到了心靈的寬恕。

因為nete1,只有八歲的雪莉活了下來,去年他去看她,小姑娘正在學習溜冰,她也曾問過許多次,nete1姐姐去了哪里。

nete1去了世界上每一個需要她幫助的孩子身邊——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答案。

因為nete1,他沒有像許多同僚那樣死于非命。

可是,同樣也因為她,這個基紐高層之一為崇高理想奮斗的偽裝者,第一次產生了動搖,對導師,對z,對信念。

也就是那一天,潘神沒有偏頗感情的生命里有了新的意義——

在那條完全相悖的道路上,他要證明她的對,抑或她的錯。

……

滴,滴,滴——

一連串單調的鬧鈴喚醒了睡眠極淺的夏夜之,他仰在床上靜靜吸完一支泰山煙,將那張從索尼相機里取出的紅色紙片放進口袋,輕聲離開了房間。

凌晨一點,夜風清涼。

倚著漢白玉欄桿向天幕望去,星夜如此爛漫。

夏夜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又快到香奈兒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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