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見面
不知道是不是處在最近接上帝的一塊聖地的關系,西藏的天氣就像老天爺的心情一樣琢磨不透,臨晨五點的一場不暴雨差點讓夏夜之以為此行又要停滯在福泰旅館內,可是六點四十分的時候,一道曙光居然破出濃重的烏雲,喜笑顏開地俯瞰著又一個特別抑或平淡的清晨。
凌榛和夏夜之住在一個房間,一夜無眠,只有煙灰缸里塞滿的煙頭顯示出這漫長的一夜有多難熬,如果有監控探頭隱藏在房間的角落,那麼可以看到這兩個在外表看來有一輩差距的男人有著不是一丁半點的代溝——整整一夜,兩人未說一個字,一個借著床頭的茶燈不知在紙上寫什麼東西,另一個捧著一個黑皮筆記本,翻過來又翻回去,視線大多時間不知游移在何處。
直到那縷寶貴的陽光從紗簾透入床頭的一刻,兩人同時側過了臉,停頓了幾秒,相視而笑,夏夜之看著凌榛寫了整整十頁的信紙,按滅煙蒂道︰「這樣郵,怕是要超重」
凌榛吐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踩滅在其余「尸體」上,笑道︰「不是有你呢?我們可是說好了」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是那種不需要多余言說的默契還是宣泄無遺,夏夜之斂了斂笑意︰「如果真的遇上帝王加納,我有八成把握你能全身而退」
「哦?」
凌榛一震,直起身︰「小夏,你有把握?」
看著凌榛滿臉期待的表情,恨不得借此行機會為兄弟們報仇,夏夜之真不想打擊他,不過凌榛和布拉格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夏夜之也沒有必要做些冠冕堂皇的掩飾,他頗為自嘲道︰「說實話,跟沐師交手之後,比離開東江之前,提高的程度連我自己也震驚,很震驚,但是比起帝王加納……至少還差了四個,也就是說假如有四個我,興許還可以與他有一拼」
「原來是這樣,那……」凌榛可不是布拉格那類大言不慚的人,換那廝此刻或許還會加上句‘那算上我怎麼樣’,可是凌榛卻不會,他對夏夜之是徹底信服,只是夏夜之剛才明明說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夏夜之看出了凌榛的不解,輕笑了一聲道︰「我曾經學過一門叫做心理行為學的課程,根據我自己的了解還有從你那里得來的資料來看,帝王加納縱使真的遇上你,也不一定會下殺手」
「那……」
「那次他的目標並非是你,而是芭碧蘿如果他要殺的是你,就沒有必要將玲瓏匕物歸原主,表面上看,帝王加納送回玲瓏匕是了卻了一段恩怨,證明他已向兩千年來無人敢試的境界邁了一步,另一方面,我覺得他是想通過沐師的口告誡你,不要插手聖修會的事如果沒猜錯,這句話沐風前輩已經傳達給你了,我說的對嗎?」
「……恩,可是……」
「既然如此,我的八成把握也就變成了九成在世人眼中帝王加納雖為一介屠夫,不折不扣的殺人機器,但所有的判斷得出的結論是此人心比天高,情比海闊,他並不是無情無義,鐵石心腸的莽夫,他這個人應該極重師道,他的師傅對他栽培之恩他自然也會銘記在心,歷經四代,你是這脈僅存的傳人,帝王加納再有選擇的情況下一定不會對你下死手除非……在他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呵呵,不過這種情況貌似還不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所以,這信還是留在你那里為好,當然,我只是就事實來說,並不是我推辭了事」
「我自然知道」凌榛想了想還是揣在自己懷里,長身而起,將窗子拉開一道縫隙,清涼地有些微冷的風從窗口鑽進來,不遺余力地席卷著房間里的煙霧,夏夜之打了個哈欠,起身,「我先洗個澡,一身煙味」
說著,月兌掉外衣,向著簡陋的浴室走去,進門的一刻,傳來了凌榛的聲音︰「听布拉格說過,你喜歡東江大學的一個小姑娘……」
「呵呵,那家伙什麼時候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怕你我都沒死,那家伙反倒因為嘴巴先掛了」
凌榛也沒計較他避重就輕,嚴肅道︰「假如你死了,那需要我將什麼帶給她」
「唉……」
似有若無的一聲嗟嘆,在一片寧謐的雨後清晨顯得格外惆悵。凌榛並不明白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子為何會有如此令他都覺得滄桑的一面,那是一種忍不住讓人去窺探的好奇又帶著一種害怕觸及他傷口的不忍,是什麼樣的小姑娘能令他傾心,那樣的女子又怎麼逃得過他的感情?凌榛心比針細,想到布拉格言之鑿鑿的那些話,凌榛還是破天荒說了句︰「只要我凌榛活著,你夏夜之的每一件事我都會辦妥……」
「呵呵。」夏夜之輕笑而過,斬釘截鐵,「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一天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她,因為她真的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傻瓜至于我……可以對她說,雲游四方了,順便告訴光頭,如果不想常夢到我,他最好在嘴上上條拉鎖」
「呵哈哈……」
凌榛模了模下巴的新長出的胡茬,看著夏夜之月復部的刀疤,心下一陣豁達,朗笑道︰「能認識你,是凌某此生最大的快慰」
……
上午八點的時候,布拉格的呼嚕從樓道里消遁了,穿著一件紀梵希花襯衫的光頭哥陽光燦爛地從房間里走出來,見到掩嘴輕笑道軒兒,布拉格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好在一旁的達克依補充道︰「這破地方什麼隔音效果,也不知道誰呼嚕打得轟隆轟隆的,我還以為是打雷呢」
布拉格一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心知肚明是說自己呢,不過見到榮大仙子走出房門心情甚好,依舊笑靨如花道︰「袁飛這小子呼嚕打得真他**的響,一晚上我都沒法睡」
旁邊的袁飛臉部肌肉抽了抽,無語。
這時,夏夜之和凌榛也出來了,夏夜之一眼看到榮蓉,來時那身琉璃白的古典衣裳已經被一件T恤加牛仔褲的裝扮掩蓋,頭上的發飾也摘掉了,興許是不願顯得太過矚目,但是那眉那眼那鼻那唇以及那泰然自若的氣質依舊讓人生出只敢遠觀的感覺。
這樣的女子讓人有一種猜不透的錯覺,仿佛昨夜的事都是一場幻夢,夏夜之觸踫到她的眼神,點了點頭,當作一個不重要的角色,附和著布拉格恭維的話︰「榮小姐,怎麼不用發釵了?」
「發釵已斷,如何再用?」
一旁的袁飛立即道︰「我昨天在外面轉悠,發現一款發釵和榮蓉你的相似,既然斷了,就再買一個吧」
榮蓉淡然一笑,走下了樓梯,店主一看這一群人帶著行李下來,心中五味雜陳,昨晚他已經經過確認,那兩個小後生全部死了,本來發生了這麼嚴重的命案,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等著警察來調查,然而結果除了大失所望外全部就是驚愕了,兩具剛停在太平間的尸體就已經被火化了,警察清晨象征性地去做了調查,結論是負責火化的人因為酗酒過度造成了工作上的失誤,已經被有關領導勒令停職,並且賠償了三萬塊錢,算是個家屬的交代,至于那火化人員去了哪里,恐怕副局級這個層次都連個毛也查不出來。
昨天那個電話店主也多少听見了一些,心里除了恨,更多的是怕,特別看見那個穿白襯衫的小青年,腿肚子抽筋,可是情勢逼得他不得不迎上去,舌忝著臉陪笑道︰「各位這就走了?不多逗留幾天了?」
布拉格陰笑了兩聲︰「你就不怕我們多住幾天,閻王爺都耐不住從地下上來找你算賬?」
布拉格知道他迷信故意嚇他,果然,店主一臉慘白,向後退了幾步,眼神迷離,幸好伙計過來打圓場,將眾人安排到餐廳,布拉格一看,好家伙,這麼精細的早餐這輩子都少見啊
隨軒兒來的那一行人都是受過嚴格的禮儀燻陶的家臣,換句話說就是見過世面,但看到這早餐還是不得不吃了一驚。
明澤輕輕搖了搖頭,將兩倍的錢放在了伙計的手里,等伙計走了,舉起女乃茶道︰「感謝諸位,你們的恩情明澤永記在心」
吃過早餐,眾人陸陸續續離開了福泰旅館。向著最後的目的的,也就是倉央上師棲居的世外桃源行進。
路過小雨茶社,布拉格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軍刀還在那扔的呢,要是一般的東西,哪怕幾千塊錢,他也就送了,畢竟吳小雨那妞還是賊水靈的,而且超級有個性,可是這軍刀是老師留給他的,就算繼承衣缽也得有個繼承的啊,所以找了個借口說肚子疼,這廝就悄悄溜進了小雨茶社。
小雨茶社依舊是昨日那番模樣,仿佛死兩個人,爆發一場激戰,對這沒有絲毫影響,還是那麼詩情畫意,委婉的江南小調,有幾桌趕早的老茶客坐在里面听唱戲的,咿咿呀呀也不知哼個什麼勁,夏夜之看見黑大個,熟絡地就像一家人,踮著腳勾住他肩膀︰「小雨呢?」
黑大個不冷不熱道︰「還沒睡醒呢,有點感冒,我沒叫她」
布拉格暗叫了聲可惜,這一別可就是千山萬水,從此恐再無相見,感嘆了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後,布拉格悻悻取過軍刀。
「不喝杯茶就走麼?」
布拉格扭臉一看,又是那個眉心有痣的中年男人,既然人家邀請,他求之不得,咕嘟咕嘟灌了幾口,虛偽道︰「老哥,改天我請客啊」
男人眯了眯眼楮,呵呵笑道︰「有機會的,有機會的」
布拉格心道這藏民還真是淳樸,騙傻老爺們的話也信?隨意逢迎了兩句,出了茶社。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中年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枚古色古香的金幣放在桌上,黑大個早已習慣,並不驚詫,就在中年男人起身之際,從後面傳來噠噠的急促腳步聲,吳小雨撥開珠簾,支著膝蓋,兩眼淚痕潸然,「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黑大個有點心疼,走上前扶住她︰「小雨,你哪里難受呢?」
吳小雨緊緊咬著嘴唇,推開他,向前走了兩步扒著門框,看著遠處陽光編織的氤氳,輕聲啜泣。片刻,她感覺一只溫暖的手在頭上按了按,抬起朦朧的眼楮,看到中年男人和藹的臉。
「緣起緣滅,白駒過隙,上天已經給了又一次機會,小雨,要把握」
吳小雨點點頭,擦著眼淚,「我的心願已了……我要回家了」
再抬起頭,那個中年男人早已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