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兩百年的積澱(上)
怯了
整個大腦猶如缺氧一樣,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再回過神,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側目一看,凌榛單膝跪地,努力的撐起身子,但是身上似乎壓了上千斤的重擔,將這個鐵錚錚的男人囿于原地
帝王加納眼神掠過一絲訝異。
沐風那個愚笨徒弟叫凌榛的他見過,一年多前在帕米爾高原有過一面之緣,對于凌榛的斤兩他清楚不過,資質略有愚笨,但為人除了有些固執外倒是有不少可圈可點之處。時光悠悠劃過兩百年,在這個時代師門傳承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意義,不過有些情愫終究是剔除不了的。珈藍用一生心血栽培了自己,如今能為他做的也唯有留下僅存的這一脈傳承。
帝王加納並不擔心這伙人群起而攻之,一點也不擔心。他擔心的僅僅是能不能在今夜這場群雄逐鹿中取得最大的收益。
所以他一來,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壓倒凌榛以及那個看樣子似乎有兩下子的小鬼。當兩百年所有精華內蘊成獨特的精神特質傾瀉而出的時候,帝王加納只在凌榛身上分了三成,他要的就是困住凌榛,而那個小鬼則承受剩余的七成。
原本估模著這樣強大仿若實質的壓力能將這小鬼瞬間擊斃,抑或將他的精神體徹底擊潰,成為一具只有血脈的軀殼,可結果委實有些出人意表,這孩子僅僅是退了一步,受了些輕傷而已。
不由的令他產生了興趣,在當今天下,能接下他這一招的不會是鳳毛麟角,應該不少于十個,甚至比這個數還要多,只是在他記憶里都是些被時間拖得差不多快要腐朽的老對手以及一些見勢頭不對就溜的滑頭。
這百年他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進軍天人之境的修行上,甚少踏足陰影,不過論及眼界恐怕無出其右者,但是這個孩子卻令他有些看不透。
雖然沒有交手,但從他表現出來的體勢及感覺,應該比二十年前的z高,也許他還有保留,那就不是揣度就能明白的範疇。
這樣的人印象里是有,有一個也是此生想見卻一直無緣得見的一個人——基紐特種學堂的潘神,z最出色的學生,基紐蟄伏近千年培養出的蓋代奇才。
因為沒親眼見過,不敢斷定是否言過其實,只是從秘結社提供的陰影名錄及流傳的一些花邊消息作為參考,排除被時間遺忘了兩百多年的自己外,潘神所表現出的能力以及被他更加看重的潛力無疑是最近接他的人。
按照成名時間,那個人應該不會小于35歲。然而,眼前的孩子充其量也是二十出頭,除非他用了連自己也看不穿的駐顏秘術,可當世似乎沒有這個東西。
那麼二十多歲能擁有媲美巔峰時潘神能力的家伙是哪個人教授出來的?平心而論,自己做不到,那麼誰還能做到?莫非……
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顛覆了這個物質理論世界的構成?
那豈不是與聖修會兩千年一直致力的功業有異曲同工之妙?
帝王加納心中算計著,听到身後的女子走過來的腳步聲,他猛然一轉身,忽見那戳向眉心的一只發釵,他微微向右避開腦袋,然而未及這個剛萌生的想法執行,那發釵似有靈性一樣劃了一個微僅可察的弧度,精確刺了過來,帝王加納輕「咦」一聲,瞬間違背了那所謂的牛頓第二定律,如鐘擺一般加速向左閃了半分,一只素手如影隨形而來。
「呵呵有意思」
心中輕笑了一聲,帝王加納旋即立定,靜若磐石一樣矗立在榮蓉身前,剎那斷了六根六識,就在這一刻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榮蓉刺向帝王加納眉心的發釵就那麼怔怔停在對方眉心前一寸的距離。
差不多也反應過來的布拉格扯起公鴨嗓吼道︰「扎啊美人,扎啊,先解決了他再談我們的事」
榮蓉垂下手,驀然轉身,警惕地盯著自己的身後,將後背給了帝王加納,根本不知道那睥睨天下的陰影之王就在身後似的。
「若是姑娘能在尊師那里賞一杯茶,該是我莫大的榮幸」
榮蓉陡然轉身,再回頭,帝王加納悠然而立,就在眼前,根本沒動過。
榮蓉輕嘆一聲︰「那日不知先生便是帝王加納,否則那杯茶我是萬萬不敢喝的」
「小姐言重了若今趟是令師親來,適才那一釵我便連躲的機會也沒有了」不等榮蓉說話,帝王加納攤手將匣子橫在她面前,斂去了微笑道,「但就算令師前來,這個東西我也一定要帶走,小姐風華絕代,不要因為這個躺在匣子里的死物而迫我辣手摧花」
話說到這里,基本已成死局。不過也正因為帝王加納閉了身形意,鎖在凌榛和夏夜之身上的精神壓力頓時全消,想起新仇舊恨還有那麼出生入死的兄弟,凌榛那雙一貫理智的眸子轉瞬變得血紅,如月兌籠獵豹似的彈射而去,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沒有任何起眼的匕首,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這匕首在幾千年的傳承中代表著什麼。
凌榛反手握著匕首,一刀力劈華山,夾雜的風雷之勢的玲瓏匕像是割開了空氣,就那麼詭異地發出了如超音速飛機掠過長空發出的破空嘯音。這一刀凌榛是拼了全力,夏夜之明白他的心思,想必他是抱著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玉石俱焚的意念去的,眼看那一刀就要削在帝王加納的右肩上,別說是肌肉骨骼,就算是上百年的古木也挨不住這削鐵如泥的刀刃,榮蓉毫無征兆的點出了發釵,直取的就是帝王加納的左眼。
如果帝王加納向左躲,定然避不開榮蓉的發釵,而向右躲的話,凌榛這一刀怕是要將他劈成兩半。
布拉格幾乎都傻了,攥著平生最信賴的阿拉斯加捕鯨叉像是攥著一根狗尾草,手不停顫抖個不停,不過這一切他也分不清是怯懦還是被震駭的表現在帝王加納向右閃身的瞬間,心石落地,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好」
所有的人都以為帝王加納犯了昏招,只有夏夜之看得出來牽制帝王加納的根本不是凌榛,而是榮蓉,就是那簡簡單單的一釵,自己遇上了怕是根本躲不開,不是因為快,是因為她似乎總知道對手下一步的動向,突然,夏夜之想起了《西藏生死書》中提到的中陰,中陰,就是在完結與開始之間的一隙,在基紐特種學堂中見到過一本古籍,其中提到中陰時,曾說能看到那一隙的人都是超凡入聖之輩。想來,帝王加納心如明鏡,知道一旦被榮蓉纏上便如影隨形,可是凌榛手中攥的是玲瓏匕呀
難不成……
就在這間不容發一刻,帝王加納藏在袖中的右手揮出攤開手掌,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匣呈現在凌榛眼前,迎著刀鋒而去,凌榛再想撤刀已經來不及了,在多年實戰燻陶的本能下,幾乎是下意識地松開了手,借著慣性,玲瓏匕越過帝王加納的肩頭向榮蓉的方向猛沖。
榮蓉緊跟著的第二招就那麼被凌榛擲向面門的玲瓏匕突兀打斷,不退怕是要切面而入,哪怕是那無刃的一面,她也有辦法化解,可偏偏凌榛反手持刀,月兌手飛出後匕刃沖著自己,曾听老師說過,那刺王的魚腸劍和另一柄天下無雙的利器流彩虹都是斷在玲瓏匕之下,當世怕是沒什麼能擋住它了。
「唉」
若有可聞地輕嘆了一聲,榮蓉抽身而退,玲瓏匕越過她臉側的一刻,縴手在刀柄上一搭,嚓嚓嚓,被凌榛強大的力度帶的整個人向後退了三步,榮蓉才將玲瓏匕抓住,不至于被扔到找不到的地方。
凌榛丟了匕首,戳手成刀,一身硬氣功用到了極限,在蒼鷹特種大隊表演時,這一手可是震撼了軍界,當時南京軍區的一把手可是輕手題詞寫下了「神乎其技」的褒揚,這一手刀是確確實實砸在了帝王加納的手肘處,然而一剎那凌榛便心涼了。
落手之處虛虛無無不著半點力道,竟是帝王加納的衣袖,不知何時,手臂已經從抽了出來,那感覺就像用盡所有力氣去踢球,踢到的不過是個紙糊的,登時凌榛便月兌了力,俯身跌倒。
布拉格緊張的一閉眼,心說完了,然而,片刻後睜開眼,凌榛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為何不殺我」
「殺你不過是一根手指的事情」帝王加納不屑地掃了凌榛一眼,似有怨氣道︰「除了一身魯莽匪氣,你有什麼讓你當沐風的徒弟還真委屈她了」
「住口,你……」沐風是凌榛的忌諱,他也知道自己生性愚鈍,所以到今天這微薄的成就一直是他的羞恥,加之連累了沐風的妹妹沐雅,他愧疚得無以言說。
「有本事你殺了我」凌榛怒目而視,在氣勢上反倒很磅礡。
「凌大哥,不要上了他攻心的當」榮蓉將匕首擲還給凌榛,帝王加納絲毫不在意,將半邊衣袖穿上,對凌榛笑笑︰「你的命我沒興趣要多半是看在沐風的臉面上,若是你再不罷休,我便廢了你這一身的功夫」
凌榛哪里會听,左手攥著玲瓏匕,疾劈而下。帝王加納冷哼了一聲,道︰「讓你死心也罷」說著,毫無花巧地探手而上,拇指與中指搭鉤,眼看匕首割向了手指,帝王加納一記彈指,說不清什麼聲響,凌榛連人帶刀都被震飛了。
榮蓉額頭汗水涔涔,看不出情愫的眼楮終于凝重起來。
這世間當真有一樣東西比玲瓏匕堅固,今天她親眼所見,便是帝王加納的手指
聯手的攻勢就這樣被帝王加納破解了,而他確實只動過一根手指,難怪說人海戰術圍攻帝王加納沒有用,不是因為他真如神一般無解,而是那洞察無遺的無上心智渺然眾人,這便是兩百年的積澱
夏夜之心中驚濤駭浪,不知是進是退,按照那日在盛世年華的設想,這會應該是盡自己所能逃跑,可是今日一跑,這一生恐怕再也別想達到帝王加納的高度。
帝王加納側過臉,莫名對他笑了一下,那一刻他心中一嘆,忽然明白了。
(君子堂)